第九章 徐晃徐公明

皋狼。

原本不過一丈高的黃土城牆,現如今以各種木石泥土壘築,再次加高了一截。雖然看起來不倫不類,但總算防禦力要強上許多。

零星三四架陳舊的床弩擺設在城頭上,其中有兩架已經被破壞掉了。一堆堆磚石檁木堆積著,還有間隔五六丈大火炙烤著的鐵鍋,其中冒著讓人難以忍受的臭味,那是金水。

城牆上血跡斑斑,許多兵卒有氣無力的依靠女牆躺著,兵器散落在旁側,雙眼一片茫然。有的受了重傷,正在嗚咽。

一隊隊巡邏的士兵在城牆上來回走動,時不時的將眼神飄向城下,看著不遠處那綿延不絕的大營,透露著一絲絲絕望。

徐晃身披簡陋的鐵甲,頭上帶著一個皮盔,高大壯碩的身軀挺拔直立,拄著一把雪亮的大斧站在城門樓上。他眉目緊皺,頜下鋼針一樣的短須時不時的被嘴角牽動,望著不遠處的敵軍大營,心裏微微歎息。

他很清楚,皋狼絕對守不住了!

至多敵軍再攻兩次,皋狼必破!

徐晃心裏憋屈,這完全就是欺負人。敵軍單兵力量遠超己方軍隊,兵甲精良的不像話。

若非敵將不願折損太多,皋狼早就被破了!

曆來攻城戰,攻方與守方之間的傷亡比例,應該是攻方損失多,守方損失少。但眼前的軍隊卻告訴他,那不是定理!

完全反過來了!

看著城牆上兵卒們奄奄的士氣,那種絕望,徐晃心裏不由一抽。

“來人!”

徐晃喝道。

“楊奉將軍可有指示?”

旁側兵卒搖頭,道:“沒有。”

徐晃臉上憂色更重。

前日裏甫遭攻擊,徐晃就分別派人去離石和藺縣給韓暹、李樂和楊奉傳訊,請求指示和支援。但到現在,卻都沒有絲毫音訊。

難道他們不知道,皋狼一破,離石難保嗎?

一拳擂在牆頭,徐晃狠狠的呼出一口氣。

“徐都尉,現在該怎麽辦?”旁側一員校尉問道。

“等吧,”徐晃語氣鎮定:“皋狼乃戰略要地,三位將軍必不會放任不管!”雖然明知是謊言,但徐晃卻不得不這麽說。

日頭逐漸升起,行至日中午時,徐晃草草的吃了點飯食,一直在城樓上盯著敵軍大營。忽然,徐晃站了起來。

他伸手止住旁側士兵的聲響,凝神一聽,麵色立刻就變了!

作為一個強大的武者,敏銳的感官讓他清晰的感受到了,那種來自地麵的輕微震動,聽到了風中隱約傳來的聲音。

騎兵!

一定是騎兵!

徐晃大喝一聲,道:“傳令各部兵馬,嚴加戒備!”

站在城頭,他的目光跳過敵軍大營,落在了更遠方。

腳下傳來的震動愈發劇烈,好似整個皋狼小城,都要跳起來一樣。然而,在敵軍大營的背後,並沒看見任何動靜!

若是大隊騎兵奔騰,必然掀起陣陣煙塵,老遠就能看到。

難道不是從北麵來的?!

徐晃心中一驚,連忙喝道:“四麵城牆都要嚴加戒備,任何一麵都不能放鬆!有情況立刻稟報!”

話一說完,便見城中街道上一騎兵卒死命甩鞭,奔騰過來:“都尉!都尉!南邊有大量騎兵接近!”

“南邊?!”

徐晃三步並做兩腳,走到城頭,喝道:“確定是南邊來的騎兵?!”

“確定!”

“糟了!”徐晃麵色一白,心裏湧起了最壞的想法——離石沒了!

徐晃的心完全沉了下去。

他首先可以確定,騎兵絕對不是己方的援軍!因為白波賊本就沒有多少騎兵,如此巨大的震動,數量絕對不少,遠超白波賊所擁有的騎兵。

其次,既然從南而來,南邊幾十裏就是離石,離石呢?多半是陷落了!

眼下的情況一目了然,離石沒了,皋狼就成了一座孤城,生機全無!便是他徐晃自謂武藝高強,統兵能力精湛,也絕無回天之力!

一瞬間,徐晃就覺得渾身的力量消散了一半。

“來人,立刻從北牆調集一千人馬過去,協助南牆防禦!”徐晃立當機立斷。不到最後關頭,他絕不放棄!

正此時,遠處大營中響起震天的戰鼓聲,隨之,便看見一隊隊兵甲精良的精卒,螞蟻一般從大營中湧出來,如同海潮,向城下蜂擁而來!

“戒備!弓箭手、弩車做好準備,聽我號令!”

徐晃提著大斧,緊緊地盯著潮水一般的敵軍,握著大斧的手都捏的發白了。

然而出乎徐晃意料的是,敵軍並沒有像之前一樣,直接派人攻城,而是俱皆停留在一箭之地外,列成了陣勢。

那排列在最前方的重甲槍兵,一身黑色的魚鱗甲胄,如同一片烏雲,陽光下閃爍著寒芒的槍頭,就像烏雲中的點點星光。在他們背後,則是身著明黃色皮甲的輕步弓手。

層次分明,看的人眼睛都有些花了。

接著,便見大軍從中分開,一彪戰馬輕騎從中奔馳出來,勒韁停留在陣前。

白狼臉色有些蒼白,他策動快下青甲戰騎,上前兩步,喝道:“使斧子的將領聽著,通天山大營、離石縣城俱被攻破,韓暹已死,胡才、李樂投降,藺縣早被我遣軍圍困,皋狼已成一座孤城。使斧子的,我白狼佩服你一身武藝軍略,埋沒在賊匪之中,殊為不智!識時務者為俊傑,立刻開城投降,是你唯一的選擇!”

徐晃站在城樓,嘴角抽了抽,無言以對。雖然已有猜測,但聽到這消息,仍然如遭雷擊。

“都尉,該怎麽辦?!”

徐晃旁側的中低級軍官,俱都慌了神。一個個看著徐晃,麵色焦躁,眼神不定,想讓他拿主意。

徐晃的目光掃視了一遍,城頭上所有的兵卒,都望著他。

那些眼神中,沒有幾個是決然的,都是求生的眼神。

徐晃麵色黯然,長歎了一口氣。

正此時,城下側裏彪來一支騎兵,徐晃正待說話,卻一看,眼珠子都快突出來了!

那是怎樣的騎兵?!

高大壯碩遠超戰馬的披甲坐騎,全身罩甲連眼睛都不露出來的騎士,還有那怕不有兩丈長的大槍!魔神一般的騎兵啊!

忽然間,徐晃的心竟然鬆了下來。

“開城門吧。”

徐晃擺了擺手。

李錚將狼騎、青甲戰騎和金翼虎騎留在城南,自己領著摧鋒戰騎到了城北。剛勒住韁繩,正要與立在陣前的白狼打招呼,便聽見城門響動,抬頭一看,城門開了。

白狼策動坐騎,到了李錚身旁,抱拳行了一禮,臉上有些羞愧:“末將讓主公失望了。”

李錚擺了擺手,笑道:“無妨,我知道你不願折損兵馬,我涼州的兵,絕對不能輕易折損,這做的很好。不過你也要記住這次教訓才是,輕敵是萬萬不能。”

“末將記住了!”白狼狠狠的點了點頭。

李錚頷首,關切道:“傷的怎麽樣?”

白狼咧嘴一笑,道:“多謝主公關心,末將傷的不重。不過那使斧子的家夥,可真是厲害,隻交手了幾個回合,末將就撐不住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李錚笑了笑,安慰道:“這天下之大,能人輩出,以後也要多多注意才是。”

“喏!”

正說著話,便見一執斧將領領著一班中低級軍官,出城門到了陣前。

那執斧將領年歲不到三十,身高八尺餘,體態健壯異常,**出來的臂膀上肌肉虯結。一張國字臉,方正嚴肅,眉毛濃厚,眼睛有神,頜下有兩寸鋼針短須。雖然一身甲胄簡陋,但也掩蓋不了此人的英偉。

卻見這將領將手中斧柄往地上一插,揮手止住身後一幹軍官,獨自一人,昂首挺胸,闊步到了李錚、白狼麵前。

“白波軍騎都尉,徐晃徐公明...請降!”

徐晃麵露屈辱之色,單膝跪地,抱拳低頭,沉聲喝道。

李錚聞言,麵露奇色。

眼前這員大將,竟然就是未來曹魏五子良將之二的徐晃徐公明!

沒想到此人發跡之前,竟然是白波賊這樣的身份,端端辱沒了他的才能!

早先得知白狼被一員良將幾個回合擊敗,大軍被阻於皋狼城下,李錚就猜測,應該是一員有名有姓的大將。但卻沒想到是徐晃!

李錚翻身下了坐騎,兩步上前,一把將徐晃扶了起來,心裏登時暢快無比,哈哈大笑道:“我得徐晃,如魚得水!來來來,快快請起!”

徐晃感受到李錚手上傳來的巨大力量,心裏暗暗震驚的同時,也放鬆下來。作為降將,一者讓他感到屈辱,二者則是害怕難受重用。

但聽麵前人的語氣,卻是極其欣喜。當下,就輕鬆了不少。

徐晃站起身來,麵對李錚,抱拳道:“敢問將軍尊姓大名?!”

李錚哈哈一笑,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本將軍李重霄!”

“涼州牧、征西將軍?!”

徐晃麵色震驚。

“正是本將軍!”李錚笑道。

“主公!”徐晃麵露欣喜:“區區徐某,今得明主,上天垂憐!請主公受我一拜!”

言罷,又是一拜。

李錚欣然將其扶起,麵色很是歡喜,道:“公明能以弱勢兵力,憑借區區小縣,阻住我大軍去路,端的是能耐非凡!”

徐晃麵色一紅,連連搖頭:“非是末將能耐,末將有自知之明。是這位將軍不願折損兵力,否則皋狼早被破了。早先還傷了這位將軍,末將慚愧!”

白狼哈哈一笑,道:“而今已是同僚,過去之事,何足道哉?!”

“謝將軍體諒!”

當下,李錚便任命徐晃為校尉,暫領一級少將權限,全權處理白波賊俘虜之事,歸於白狼麾下。

徐晃也提出一個請求,希望主公李錚能饒恕藺縣楊奉一命,並自告奮勇,前去勸降。

因徐晃早年落拓,為楊奉所提攜,欲要報恩。

李錚聞之,更是欣賞,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