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的時間,呂布幾乎都待在軍營。再有幾日,高順、馬超等將領就該離開長安,去到各自的疆域鎮守,或是並州、或是涼州,或者其他州郡。

 天下初定,山野間還存有不少蟊賊,許多逆黨也沒有徹底清除,譬如一直不見蹤影的曹操,還有命大總不死的劉備……

 呂布可不相信這些個梟雄人物,會老老實實的隱姓埋名,躲上一輩子。

 第三天,卯時初刻,宮裏來了人,說是陛下請呂布入宮,有要事相商。

 聽得此事,呂布從床榻上睜開眼眸,起身換好朝服,隨那前來恭請的小黃門一同去往長安城內的皇宮。

 卯時的長安,尚處於破曉之前,最是黑暗。

 小黃門在前麵掌燈,呂布走在後頭。

 一路走來,直到北宮門前,呂布也沒能見著一個上朝的大臣。

 今天,他可沒有像上次一樣遲到。

 按理說,這個時候北宮門外應該站滿朝臣,等著入朝才是。

 “大王,今天是‘休沐’日,不上朝的呢。”小黃門似是看出了呂布的疑惑,賠笑著回答起來。

 用後世的話說就是,臣子們每上班五天,就會單獨放假一天,不上早朝,名曰‘休沐’。

 “孤倒是把這個忘了。”

 呂布淡淡說著,對此並不意外。他隻是這些年征戰在外,太久沒上早朝,所以對休沐放假一事也不甚關注。

 另一頭,皇宮的安室殿裏。

 燭火通明的大殿中,劉協坐在龍榻,閉著眼睛,身上隻穿了件內衫,兩隻手撐在榻邊,似是在等待著什麽。

 此時的殿裏,安靜得隻剩下呼吸,根本聽不見任何聲響。

 說是落針可聞亦不為過。

 直到中常侍韓宣從殿外走進。

 “陛下,呂布從北宮門進來了!”韓宣近到前來,將聲音壓得極低。

 坐在龍榻上的劉協緩緩睜開眼眸,眼睛下方布有厚厚的眼袋,眼球中更是帶有許多血絲,顯然沒有睡好。

 這兩天對他而言,可謂度日如年。

 不知道是興奮還是緊張,他此刻整個人都在發抖,抑製不住。

 畢竟,這是賭上性命的事情。

 往大了說,為國除賊,關乎天下蒼生,黎民百姓。

 往小了說,那就是看他劉家人,還能不能坐穩這個江山。

 “帶了人沒有?”劉協問上一聲。

 韓宣搖頭,據眼線來報,隻有呂布一人。

 “嗬,這老賊倒是膽大!”

 劉協冷笑一聲,心中的勝算,也從起初七分,漲到了九分。

 恐怕呂布自個兒都想不到,他居然也會有被人稱作‘老賊’的一天。

 “交代你的事情,準備好了沒有?”

 “請陛下放心,昨天深夜,奴下就已經使人換下了武衛將軍郝萌,現在的北宮這邊,從北宮門進來,全是咱們的人。”

 韓宣眼中精光閃爍,信誓旦旦。

 呂布的兵符不好造假,但要仿造呂篆的手信還是不難。

 在此之前,整個長安城裏的調動,可全是出自這位呂府大公子之手,有他的手信,郝萌不會起疑。

 如今,呂布已然入宮,就算郝萌反應過來,想要回宮護駕,恐怕呂布也早已命喪九泉。

 “好!”

 萬事俱備,東風也有。

 劉協低喝一聲,難掩心中欣喜,氣勢也在不覺間提高了幾分。

 “一旦呂布身亡,你就帶著朕的聖旨,趁天色未明,誅殺呂布所有黨羽。記住,寧錯殺,也勿要放一個活著離開長安!”

 劉協眼神發狠,聲音中殺戾十足。

 至於城中官員,劉協暫時不想去管,因為其中大都是些牆頭草,隻要他們得知呂布身死,就應該知道,轉投皇家陣營,才是他們的唯一出路。

 “那,呂府的家眷呢?”韓宣試探的問上一聲。

 劉協對此沒有絲毫猶豫,殺,一個不留!

 此時此刻,這位年輕的天子陛下,將帝王獨有的陰冷展現得淋漓盡致。

 事情吩咐完畢,劉協身上也換好了下赤上墨的帝王禮服。

 “走吧,朕也該去見見這位異姓王的最後一麵了。為他踐行送別,朕也算仁至義盡,不枉這麽多年的君臣一場。”

 殿門推開,殿內燈火通明,殿外烏漆一片。

 走到大殿的門檻處時,劉協回頭望了一眼殿內正掛的劉宏、劉辯畫像。

 “父皇,皇兄,你們的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朕,誅逆功成!”

 心中似是祈禱般的道上一聲,劉協便再無留戀,大步邁了出去。

 …………

 …………

 “嚇!”(he四聲)

 呂府的正室寢屋內,身穿薄衫的嚴薇驚呼一聲,從軟榻上陡然驚醒,起了一身的冷汗。

 聽得動靜,屋子裏小眠的婢女趕忙小跑過來,臉上滿是擔憂的問著:“夫人,您這是怎麽了?”

 嚴薇伸手輕輕抹去額上細汗,沒同婢女多講,隻是吩咐她,去把兩位公子叫來。

 婢女不敢多問,當即領命而去。

 不出小會兒,呂府的兩位公子來到屋裏。

 “孩兒給母親請安。”

 呂篆、呂驍兩兄弟同時拜過母親。

 “篆兒、驍兒,方才為娘做了個凶夢,夢見你父親遭難,置於千柄刀斧之下,下場慘不忍睹……”說到這裏,嚴薇不禁打了個寒顫,即使是夢,現在回想起來,也依舊是一陣心驚肉跳。

 這麽多年,素食餐飲,誠心禮佛,她從未做過如此大凶之夢。

 聽完母親的夢境,兩兄弟對視了一眼。

 “母親勿憂,夢中之事往往與現實相反,父親大人現如今身在城外軍營,且不說父親神勇,他身邊還有孟起、文遠這些將軍在,根本沒人能夠傷得了父親。您啊,就放寬心吧!”

 呂篆首先想到的,就是寬慰母親,讓她不要胡思亂想。

 相較於兄長的溫和,做弟弟的呂驍就直接許多:“娘親,您要還不放心,孩兒這就去軍營一趟。”

 嚴薇對此並沒阻攔,兒子去一趟軍營也是好的,這興許是上天的警示,要是沒有個確切消息,她的覺肯定睡不踏實。

 得到母親同意,呂驍也是個說幹就幹的性子,當即抱了抱拳:“母親稍候,孩兒去去就回!”

 說罷,呂驍轉身出了屋子,騎著他的黑虎,風一樣的奔往城外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