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黃涼道深處,道路兩旁的孤墳野塚愈發多了起來。

 有的墳堆上立有墓碑,曆經多年亦能知其墓主生平;有的插有方長木牌,隻是長年累月的日曬雨淋,已使其腐朽大半;而最多的還是那些從地表隆起的小土堆,墳頭長滿了蔥綠的野草。裏麵所埋葬的人就和這野草一般,生而無名,死亦無人知。

 偶然的一陣大風掠過,打破了黃涼道上死水般的沉寂。兩旁深林裏的草木劇烈搖晃起來,映射在墳頭的樹影斑駁陸離,樹葉的嘩嘩響聲在眾人四周尖嘯不斷,像極了從墳地裏所發出的鬼哭哀嚎。

 行進的士卒們下意識的打了個冷戰,全身毛孔都急劇緊縮,這還是白天,倘若到了晚上,還不得把人活活嚇死。

 “這麽大個林子,居然連隻鳥兒都沒有。”

 曹性騎馬走在後方,心不在焉的吐槽了一句。

 前方不遠的呂布猛地勒住**戰馬,回頭急問道:“曹性,你剛剛說什麽!”

 正在神遊四方的曹性趕緊收回心神,見呂布的臉色不太好看,有些忐忑道:“頭兒,我剛剛就隨口一說,該不會捅了什麽簍子了吧?”

 呂布話也不說,撇下曹性,騎馬徑直朝最前方的成廉飛奔而去。

 剛剛曹性的話,猶如醍醐灌頂,徹底點醒了呂布,這樣偏僻的山路叢林,按理說應該到處都是飛禽走獸的蹤影,而他們一路走來,居然連一隻飛鳥都不曾見過。這足以說明一切,這道路兩旁的叢林之中埋有大量伏兵,暗藏殺機。

 不等呂布從後麵趕來,成廉就勒馬停下了步伐。

 在前方五十米處,哈蚩怙高坐黑色駿馬之上,身邊護有近百名鮮卑士卒,人人腰佩短刀,手握長矛。

 當初就是哈蚩怙打傷了成廉的臂膀,成廉自然一眼就認了出來,如今仇人見麵更是分外眼紅。

 成廉見哈蚩怙身邊不足百人,心頭欣喜之餘,當下挺槍縱馬而前,大聲呼喝道:“弟兄們,鮮卑賊子不足百人,想要軍功的,跟我衝啊!”

 身後的將士們一聽,頓時信心大漲,一千多人對陣百人,怎麽都是穩贏的局麵,當下一個個拿著武器,興奮無比的跟在成廉身後往哈蚩怙的方向衝去。

 呂布見成廉已經帶著人往前衝了,當即大喊了起來:“兩邊有埋伏,快撤!”

 哈蚩怙此刻是舒坦無比,用手摸著圓滑的腦袋,囂張無比的用鮮卑語罵道:“漢人當真是蠢得如同豬狗一般,哈哈哈……”

 埋伏於兩旁的鮮卑弓箭手顯出身影,搭箭上弓,手一鬆,大量的箭矢如暴雨般激射而來。

 並州士卒瞬間有數十人落馬,成廉哪裏還不知道中了敵人的埋伏,手中長槍擋開兩隻箭羽,指著前方不遠的哈蚩怙,咬牙切齒的大罵道:“狗賊,我今天誓取汝命!”

 “殺~殺~殺~~~”

 三波箭雨之後,鮮卑人握著武器從樹林中殺了出來,宛如一把剔骨尖刀,直接將並州軍從中間一刀化作兩截。

 呂布手握方天畫戟,虎目掃視了一眼周圍,衝上來的鮮卑士卒起碼有三千人,而並州軍剛剛就被射殺了近兩百人,人數差距太大。

 兩軍相交,並州軍更是毫無還手之力,士氣低落,不斷的任人宰割和屠戮。

 呂布一路殺至曹性和宋憲身邊,三人都從馬上殺到了馬下,背頂背呈一個正邊三角形,如有膽敢上前的鮮卑人,瞬間就被三人擊殺在地。

 呂布隨手又解決掉一個不怕死的鮮卑士卒後,朝曹性宋憲兩人說道:“再這麽打下去,恐怕我們都會折在這裏,你兩趕緊帶人從後方殺出去,撤離這裏再說。”

 “那你呢,頭兒?”曹性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問向呂布。

 呂布笑了笑,不以為意道:“你們先走,我去把將軍救出來,再來跟你們回合。”

 “頭兒,我們跟你一起去!”平日裏語言最少的宋憲也開口了。

 曹性立馬跟著點了點頭。

 呂布手中畫戟抖擻,收割著鮮卑人性命的同時,心頭一暖,這才是生死與共的好兄弟。

 但這次不比上次,天時地利人和全被鮮卑人占了,而且又是正麵廝殺,縱使到時呂布能夠全是而退,曹性等人也必定身死無疑。

 呂布翻身上馬,對曹性宋憲兩人厲聲道:“這是命令,如果你們還拿我當老大的話,就按我說的去做!”

 說完,呂布用方天畫戟一拍馬尾,徑直朝成廉的方向殺去。

 曹性望著呂布的身影,不知該如何是好,幹脆把這個頭疼的問題丟給了身旁的宋憲:“喂,宋蠻子,你說我們該怎麽辦?”

 已經殺得如同魔神降世的宋憲甕聲回道:“我相信頭兒。”

 “恩,我也相信!”曹性的眼中同樣目光堅定。

 …………

 並州士卒不斷死亡,這使得作為主將的成廉倍受刺激。

 如果不是自己一意孤行要走這黃涼道,如果自己能聽呂布的勸諫,如果他從一開始就小心謹慎,如果……

 可惜,沒有如果。

 腰部的刺痛感將成廉從悔悟中拉回了現實,跟在成廉身邊衝鋒的士卒徹底死傷殆盡,僅剩下他一人。

 望著前方已經不足二十米的哈蚩怙,成廉忍住身上的巨大傷痛,拍馬拖槍繼續前行。

 一杆長矛斜刺而來,成廉伸手去抓,卻落了個空,那長矛刺中了成廉**戰馬的腹部,使得那早已乏力的馬兒悲鳴一聲,將背上的成廉揚落在地。

 成廉重重摔在地上,滾了兩滾,望向哈蚩怙的眼神滿是仇恨與怒氣。

 我…我…我要殺……殺死你,殺死你!

 腦中不斷回想的這句話,激勵著成廉再一次握緊了手中的鐵槍。如果不殺了哈蚩怙,就算到了地下,他也沒臉去見死去的弟兄。

 成廉拄著槍,支撐的站了起來,身上的傷口不下十處,鐵質盔甲已經破了幾處窟窿,渾身染滿的鮮血中,有敵人的,也有自己的。

 此時又有三個鮮卑士卒衝向成廉,手中武器從前左右三個方向同時刺出。

 成廉下意識的想躲,身子卻不聽使喚了,三支長矛同時插進了成廉腰間。成廉口中帶有濃濃的血水,咬牙呼喝一聲,給自己提了幾分力氣,右手的長槍劃出了一道圓弧,將三名敵人瞬間斬殺至死。

 十步……

 成廉的步子愈發的慢了,但眼中的光芒卻更加熾熱。

 五步,四步,三步,兩步……

 腰間的血水不斷的流出,再加上之前的傷口,成廉已經抬不起腳步,那平日裏跑得飛快的雙腿,此刻竟如同灌了鉛一樣,笨重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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