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想著,胸口又開始堵了起來。
他走後,霍允之撫著隱隱作痛的下頷,跌坐在椅子裏,沉入了沉思。想起子軒臨走時說的那番話,他再也坐不住了,他打了個車直奔上次做檢查的那家醫院。
不巧的是,給他做檢驗的那個大夫不在,據說是休假了,兩個月後才能複假。
於是,他又去了兩年前和連芸一起去過的那家醫院。他記得,當時給他們做檢查的是連芸的一個遠房親戚,姓張,按輩分,他該隨著連芸喊她姑姑。
他去的時候,這個張姑姑正好值班。允之瞄了一眼她胸前的醫師牌:張蘭。兩年來沒再見麵,張蘭已經不認識他了,看到他,隻公事化的道:“覺得哪兒不舒服?”
“新年好!”允之微微一笑,“姑姑,您不記得我了?”
張蘭有些訝然:“你是?”
“我是連芸的愛人霍允之!”
“哦——”張蘭總算想起來了,臉上立馬堆滿了笑容,“我記起來了!你是老霍家那小子,兩年前,你和連芸來我這兒做過檢查……”
在這樣的地方工作,很少能遇到熟人,平日裏工作也枯燥,沒有幾個說話的對象,看到允之,張蘭莫名的覺得親切了許多。她關切的看著他,“怎麽樣?你們還沒孩子嗎?沒*一個?”
允之苦笑搖頭。
“唉!”張蘭歎了口氣,“連芸跟了你,也算是福氣了。要換別人,早離婚了,虧得你們老霍家還這麽待她……”
允之細細的琢磨她這話,越琢磨越覺得有玄機。於是順著她的話說下去,“連芸一直跟我父母相處得不錯,我父母也很喜歡她……”
張蘭感慨,“畢竟是大學教授,看得開,也想得開。連芸她媽臨死前把她托給你,可算是沒看走眼……”說著不禁唏噓起來,大有眼眶泛紅之勢。
眼看話題就扯遠了,允之趕緊拽回來,“姑姑,我今兒來,是想再做個檢查,看看情況有沒有好轉一些……”
張蘭奇怪的看著他,“你又沒有問題,做什麽檢查?”話一出口,突然意識到了什麽,趕緊停住了嘴。
允之心中一凜,“姑姑,您剛才說什麽?”
張蘭的神色有些尷尬,“哦,我是說,你都做過檢查了,不用再做了!”
允之目光銳利的看著她,“姑姑,您最好跟我講實話,我和連芸,到底誰有問題?”
張蘭言辭閃爍,“這個事情,不是都過去兩年多了嗎?怎麽你還會問我這個?”
允之正要追問,門口探進來一張臉:“張醫生,院長讓您去他辦公室一趟!”
張蘭如釋重負,對允之道:“你先坐會兒,我去一下就來!”說完趕緊出去了。
允之的臉色很難看。張蘭那句脫口而出的“你又沒有問題,做什麽檢查”和她躲閃的目光閃爍的言辭印證了他一路上的猜測,他幾乎可以肯定,這件事情,絕對是連芸做了手腳!張蘭是她的親戚,幫她造假大有可能,唯一不解的是,沒有人知道他後來又去別的醫院做過複查,那家的診斷書又作何解釋?還有,連芸為什麽要造假?難道真的是她不想生孩子?還是……?
允之越想越覺得寒心。
晚上回到家,一家子人看到他臉上的傷,都吃了一驚:“這是怎麽了?”
允之撒了個謊,“不小心碰的!”
“怎麽這麽不小心啊?”霍媽埋怨道,允之笑笑,沒說話。
連芸一看就知道不是碰的,而是被人打的。但他不願意說,她也不好再問。隻道:“洗洗手,吃飯吧!”
飯後,連芸找來紅藥水,想給他擦擦,允之卻伸手一推她,對霍爸霍媽道,“爸媽,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
所幸住的不算遠,自己又有車,來去都很方便,霍爸霍媽也沒再挽留,再說兒子兒媳都陪了自己三天了,也該放他們回去了,於是叮囑了兩句,就送他們下樓了。
坐進車裏,允之並沒有發動車子,他隻是手握著方向盤,安靜的坐在那兒,一動不動。
他的反常讓連芸有些發怵,不由小心翼翼的問道:“怎麽了?”
允之沒有回頭,他隻是很平靜的問了她一句,“連芸,你有沒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連芸怔了怔。八年的夫妻,怎能感覺不到允之有事瞞著她?下午的時候,她接到了張蘭姑姑的電話,把允之去她那兒的事情跟她說了,還囑咐她要珍惜這段婚姻,和霍允之好好的過日子。
她勉強笑笑,道,“胡說什麽呢?我能有什麽事兒瞞著你啊?”
允之從後視鏡裏看到她臉上一閃而過的慌亂神情,他隻覺得一顆心在急速的墜落了下去。他麵無表情的再拋出一枚重磅炸彈,“她懷孕了,她說孩子是我的……”
“轟”的一聲,仿佛當頭一棒,連芸頓時魂飛魄散。她的臉色迅速的失去了血色,她哆嗦著嘴唇,艱難的道,“怎麽可能?你,你不是,不是要不了孩子嗎?”
他從後視鏡裏靜靜的看她,不吭聲。連芸被他看得心裏有些發毛,她努力的擠出一個笑臉,冷哼一聲道,“該不會是懷了別人的孩子,來嚇唬你的吧?允之,你信了?”
他深深的歎息了一聲,發動了車子。
一路上再無二話,氣氛沉默得讓人害怕。連芸怔忡著,神思有些恍惚。難道,那一天,真的來了?
回到家,霍允之一頭紮進了書房裏。連芸在臥室裏坐了很久,直到全身都發涼,也沒有等到他出來。她知道,這一夜,注定又是一個無眠夜了。
輾轉反側,直到天亮時分,她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已是中午時分。
屋子裏靜悄悄的,允之已出門,沒有留下之言片字。屋外的大街上鞭炮聲齊鳴,而自己的家,卻冰冷得像個冰窖一樣。一抹寒意從她的心底慢慢的冒了上來。
整整一天,她枯坐在家中,哪兒都沒去,也謝絕了所有人的拜訪。她一個人在家裏,拿著一塊抹布,用力的擦拭著家裏的每一個角落,從臥室,到大廳,到書房,再到廚房。直到地板光可鑒人,直到屋子裏的每一個角落都一塵不染,直到又一個孤枕無眠的夜過去,霍允之仍然沒有絲毫的音訊,她這才猶如經曆了一場生死大戰一樣,虛脫般的癱倒在地上,眼淚無聲的流了下來。
她咬了咬牙,終於撥通了那個在心裏念了一千遍的號碼。對方不接,她木然的重撥,直到十幾遍的彩鈴響過,那頭才響起一個懶洋洋的聲音:“你好哪位?”
她沉默了一會,道:“我是連芸!”
“啪”,沈昤初手裏的雞蛋掉在了地上,黃的白的流了一地。她深吸了口氣,莫名的挺直了脊背,冷靜的道:“找我有事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