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見到素葉的第一句話就是,為什麽要做出這種選擇?葉女士,你應該再考慮一下。

超渡,懷著一顆虔誠的心,還有一顆,愧疚的心。因為這其中要超渡的不單單是她的父母,還有注定了跟她無緣見麵的孩子。

僧者們肅穆嚴謹,閉合雙眼手持念珠,往生咒在大殿之上頻頻回音,這一幕甚為壯觀。

素葉一遍一遍地磕頭,為父母,為孩子。

西湖之上,夕陽漫天。

離開幽勝的龍井,凝著被夕陽染紅的天空,當她終於將父母合葬在一起後,沒了所謂遊逛西湖的心思,還有那遠遠的後建立起來的雷峰塔,想是如果靠近,當夕陽與鎏金交相輝映時甚美了。

隻可惜,素葉已經失去了對美的欣賞。

艾瑪醫院。

她一路打車到了這家醫院門前時,身體忍不住發了抖,也許是天太過寒涼了,正如當初南非的大雨下到了香港,現如今,北京的冬天在杭州蔓延了,風吹進了她的心窩,揪著勁兒地讓她發疼。

是以前的同學介紹的這家醫院,今天約見的是曾經為她同學接生過的主任,她趕到醫院時,時間剛剛好。自然,同學也八卦地詢問她的情況,她隻是簡單地說了句,順便檢查個身體。

主任是個來自美國的婦科專家,估摸著能有五十多歲的樣子,十分標準的金發碧眼,笑起來很陽光,從深麥色的肌膚可以看得出她經常鍛煉和喜歡海灘陽光。

語速十分得快,性格豪爽樂觀。

所以見到素葉的第一句話就是,為什麽要做出這種選擇?葉女士,你應該再考慮一下。

“我姓素。”她強調了句。

這也是她習以為常的事了,在國外的時候,她經常被人叫成葉小姐。

主任聞言後臉色尷尬了一下,趕忙道歉。

“我選擇藥物。”素葉沒心思跟她普及一下中國人姓名順序的知識,淡淡說了句。

主任一聽驚愕了一下,誇張的英文也提高了聲調,“什麽?藥物?不不不,藥物太傷害身體了,素女士,如果你真的不想要的話,那麽我建議你可以選擇無痛。”

素葉輕輕搖頭。

“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麽你要選擇藥物。”主任苦口婆心,“明明有最不痛苦的方式,你要知道,使用藥物對女性來說傷害性很大,而且整個過程都很煎熬,很疼痛。”

素葉靜靜地對上她關切的碧眼,緩緩道,“我就是要選擇一種最痛的方式。”

最痛,才是祭奠失去的最好方式。因為隻有人痛了,才真正明白什麽叫做失去。她就是想用這種痛來狠狠地折磨自己,來折磨自己那顆早已經麻木不堪的心髒,試圖來恢複跳動的能力。

主任詫異地看著她,良久後問,“你……真的決定了?”

素葉緩緩點頭。

“那麽……”主任輕歎了一聲,開了單子,“你服藥後需要留院觀察一晚,我們必須要確認你平安無事才行。”

素葉不解。

“是這樣的。”主任解釋道,“藥物流產的弊端就是有可能流不幹淨,如果沒有及時發現的話,會引發一係列的婦科疾病,你留院,方便我們隨時隨地的觀察,也可以第一時間判斷胚胎是否完整地流出體外,如果你想拿上藥就走的話,那麽很抱歉,我不會給你開這個單子。”

素葉明白了,良久後點點頭,“好。”

主任見她態度挺堅決的,也隻好為她開藥,並吩咐護士準備了病房。

沒幾分鍾,一切就全都準備好了。

護士將白色的小藥片遞給她,神情怪異地打量著她,然後說了句,“病房裏有水,還有備好的小盆,你想好了就服下吧。”

素葉攥著小小的藥片,近乎感受不到它的存在,心口卻真正地疼痛了。

每一次的呼吸都像是鋸子似的來回磨蹭著她的喉嚨,手放在小腹的位置,有萬箭穿心之感,她跟這孩子無緣,隻希望它有機會尋得更好的人家。

孩子,是媽媽對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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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山機場。

接機的人站滿了閘口,有的拚命在揮手,有的高高舉著手中的牌子,還有的手抱著大束鮮花打算來場機場浪漫。

年柏彥下了飛機時天色已晚,雲端最後一點光亮被夜幕吞噬,霓虹燃亮了整座城市。

他步履匆匆,光亮染上了他的發絲,及兩眉間緊皺的弧度。

自然地,他高大英俊的外形引來了不少女性的關注,紛紛駐足停留。

他的腳步卻因此而停頓,走出閘口時,迎上了朝著他走過來的一男人,加快腳步,風從他的大衣擺下穿過,揚起了一角,然後又無力散去。

那人見了年柏彥後十分熱情,雙手與他緊握,然後道,“年總,真是好久不見了,我們許部長一聽說您來了杭州高興壞了,他現在人在上海,正往回趕呢,應該一個小時後就到杭州了。在電話裏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我先招待好您。”

“先替我謝謝許部長,我來的目的已經跟許部長說了,怎麽樣,在杭州找到一個人需要多久?”年柏彥長話短說,開門見山。

在墓園他接到了王主任的電話,王主任通過查詢交通監控終於鎖定了素葉的消息,她去了首都國際機場,買了直飛杭州的機票。

年柏彥二話沒說,讓許桐留在北京處理後麵的事,他決定獨自飛往杭州。都是臨時購票,他也顧不上是否能訂到頭等艙了,在得知隻剩下最後一個經濟倉位時毫不猶豫地訂購。

豈料,登機後遇上了空管,造成了飛機延誤。

就在他急躁得想不顧一切下機時,才傳來機長的抱歉通知,告知飛機可以起飛了。

兩個小時後,飛機抵達蕭山機場。

這也是他來到杭州已是入夜的原因。

接機的男人聞言年柏彥的話後想了想,道,“因為今天是周末,所以找人的話會比平常要多耗時兩三個小時,年總,許部長的意思是,明天一早他就安排人員全城監控搜索,您看現在都這麽晚了,許部長已經在四季酒店給您定好了房間,今晚還要宴請您呢。”

“宴請就不必了,現在,無論多晚都沒問題,麻煩你現在就安排人手找人。”年柏彥皺緊了眉頭。

男人見年柏彥很著急的樣子後,點點頭,他也生怕會耽誤這位年總的事,能讓他們上頭這麽重視的人他可得罪不起。

“那許部長那邊?”

“我親自打電話跟他說。”年柏彥幹脆利落。

男人點頭,“那您跟著我回單位吧,我馬上安排人手。”

年柏彥跟著他一路到了停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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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窗外朦朧的是碎星般的光亮,是醫院花園的地燈,一閃一閃的,像是調皮的丘比特順手抓了把星子扔在地上似的。

素葉覺得,今晚的星星格外地亮,亮的人心發慌。

她靜靜地躺在病**,一個人的病**。

洗手間裏,還有她剛剛洗過手後沒有擰緊水龍頭水流滴落的聲音,一滴一滴的,讓她不經意想起了林要要自殺那一天,她的血是不是也這麽一滴一滴地砸在浴缸中水麵上的?

房間裏沒有點燈。

隻有透過窗子灑進來的月光。

那月光散發出銀子般的色彩,薄涼的不單單是它的光亮,還有月光本身的溫度。

素葉整個人都像是沒有溫度的小動物,一動不動地看著天花板,一遍遍數著上麵的燈泡,穿著病服的她,臉上像是剛被死神放出來時的慘白,一點血色都沒有。

原本紛嫩的唇也幹涸無色。

隻有她的大眼睛,時不時地忽閃一下,來證明著她還活著。

於她的手心,緊緊攥著一個紅豔豔的小木馬,馬背上還有活靈活現的鬃毛,柔軟地紮著她的手心,像是安撫著她的靈魂。

除了小木馬,在她的包裏還有一把鑰匙和日記本。

那把鑰匙,是她得知葉鶴峰全部心思的工具,她要感謝葉淵,給了她這麽一把鑰匙。

當所有人離開葉家後,她獨自進了葉鶴峰的書房。

找到了鑰匙所在的櫃子,然後,輕輕打開。

打開的一瞬間,素葉驚呆了。

櫃子裏麵每一層都整整齊齊擺放著小木馬,足有小三十個。每一隻木馬都活靈活現,每一隻都不重樣,或顏色或表情。

素葉當時傻愣住了好久,然後,緩緩伸手拿過第一隻小木馬,是紅色的木馬。

與記憶中的小木馬重疊在了一起。

拿在手心裏的瞬間,她開始懷疑這木馬是不是她小時候喜歡的那隻。

於是,她又看見了一本日記。

打開,竟是葉鶴峰的筆記。

他在筆記的第一頁就寫道:小葉,我最疼愛的小女兒,希望你能喜歡爸爸精心為你準備的、卻從來沒勇氣送到你麵前的生日禮物。

素葉輕輕翻開,整個人形同雷擊。

她這才知道,這些木馬是葉鶴峰每一年都親手做給她的生日禮物,就隻有第一隻,她手中拿的這隻,是從當年那個說什麽都不肯售賣的鄰居手中出高價買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