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來了
“我要是死你手裏,那下輩子說什麽都要找到你當我老婆,伺候我一輩子當還債!”紀東岩似真似假,快步走到另一個倒地的男人身邊,將槍支摸索了出來,拿在手裏。
素葉盯著他手裏的槍,心裏又開始突突直跳,紀東岩上前一把扯過她的手腕,低低說道,“想要你命的人你不能心存仁慈,跟我走。”
素葉的腳步有點踉蹌,內心的驚駭不亞於在南非時,她手拿著槍擊斃那個準備要年柏彥命的男人時的感覺。那個時候她嚇得六神無主,手一個勁地在顫抖,腦中空白一片,隻會看著年柏彥喃喃地說,我殺了人……
可現實容不得她多想,紀東岩已經帶著她來到了走廊。長長的走廊盡頭,白熾燈是慘死的光亮,空氣中浮**著不安和危險。有人在喝酒聊天的聲音,很雜很亂,聲音也很大,果真是一群人,看這架勢,遠比在南非時的人數還要多。
素葉捏了一把汗,心髒在瘋狂撲騰,像是懷揣了一隻亂掙紮的雞,而事實上她懷裏揣著的是一把匕首,一隻手緊握著隻槍,另隻手緊緊攥著紀東岩的手。
她能感覺到紀東岩的手更用力地握緊了她的手,是堅定不移的力量。素葉抬眼,看著紀東岩,此時此刻的紀東岩不再像平時那樣嘻嘻哈哈,俊逸的側臉寫滿了嚴肅和警覺,他緊抿著唇,下巴也繃得很直,有青噓噓的胡茬冒出,這樣的他,是素葉不常見的。
因為沒有相戀過,因為沒有在同一個屋簷生活過,她見到的紀東岩都是整齊利索,亦如最開始與年柏彥相戀的時候。等她跟年柏彥生活在一起時,才知道他也有衣衫不整的時候,才知道他也會酩酊大醉說些胡話醉話,才知道他需要每天早上起床刮胡子,否則胡子就會長滿下巴。
不知怎的,她覺得,這個時候的紀東岩來得比平時更真實。
也許……
她從沒遇上過年柏彥,從來沒有出現在那個酒吧,從沒栽倒在年柏彥的懷裏。
或許……
時空轉換,這世上就隻有一個紀東岩,沒有能跟紀東岩旗鼓相當的年柏彥,從始至終就紀東岩一個人。
那麽,她會愛上這個男人。
是的,在這一刻她是如此肯定著。
就如現在,彼此緊攥著的手,兩顆心完全拴在了一起。
隻是,素葉很清楚明白她在內疚,如果不是因為她,紀東岩今天就不會遭遇這種危險。她很想對他說一句對不起,對不起他這麽久始終真心對她,對不起直到現在他還被她所累,對不起這輩子她注定要有愧於他,負了他的感情。
對不起這三個字始終在喉嚨裏打轉,在唇齒間,卻遲遲說不出口,感覺的到他掌心的溫度,愈發心髒發疼。她張了張嘴,輕聲開口,卻隻是一句,“我們會死嗎?”
聲音很小,近乎是氣聲,紀東岩卻聽到了,他扭頭看著她,有一瞬,眼裏有明顯的情愫劃過,又被他壓了下去,他用唇形告訴她,一字一句告訴她,“我不會讓你出事。”
這麽一句話,她的喉嚨有點堵了。
紀東岩更攥緊她的手,背靠著一側的牆壁,路過喧鬧的房間時,他示意她小心,然後拉著她半蹲下身子,一點一點地從窗口下麵的位置躥出去。
再隔不遠就是門,外麵有熟悉的月光。
素葉從來都沒這麽期待過月光,也從來沒像今天似的覺得月光如此親切。門,被紀東岩用最輕的力量給打開,許是裏麵的人沒料到他們兩個會逃走,大門沒上任何的枷鎖。
從室內終於出來的那一刻,素葉很想大喊一聲,很想痛痛快快呼吸一下月夜下清涼的空氣,奈何,這個時候還是無法放鬆下來。
她還沒等反應過來時,紀東岩便一下子將她拉進了一處草叢裏,兩人倒在了地上,高高的荒草遮住了兩人的身影,很快地,便有三個人有說有笑地從旁邊經過,進了那個屋子。
素葉驚魂未定,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她能感覺後背被地上的石子隔得生疼,想動卻不敢動。紀東岩壓在她身上,怕她出聲,一手還捂著她的嘴,警覺地觀察著四周的情況。
兩人始終持續著這種姿勢,他們不能輕舉妄動。
因為不但紀東岩看清楚了眼前環境,就連匿藏在草叢被紀東岩壓在身下的素葉也看得清楚。這裏的確不是大澳了,更像是一處郊區,很是荒涼的地方,如同被上帝遺棄的無人之境,而魔鬼接管了這裏。枯死的樹木成片成片地連在一起,隻有偶爾的枝葉還掛著幾片葉子,迎接著秋風的侵襲,最後,飄零在這片毫無人煙之地。
他們所在的也是近乎到腰的荒草,青黃不接的,可透過草縫,習慣了黑夜後便能看清楚遠近都有人在走動,他們各個穿著統一的服飾,腳踩那雙有著特殊意義的黑色皮靴,手裏拿著槍。
在巡視,又像是在等待著什麽。
素葉仔細看了看,光是她視線能及的,就大約有二十多人的樣子,心裏愈發涼了。這麽多人,她和紀東岩要怎麽逃出去?別說他們手裏有槍,就是這麽多人上前來一人打一拳他們都很懸了,這一次她可真是害死紀東岩了。
“很奇怪。”紀東岩微微眯眼,盯著遠處那些人說了句。
素葉看著他。
他細細觀察,眉頭緊皺,“這些人更像是雇傭兵。”
素葉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要不要這麽重要啊,竟然派了雇傭兵來看守她?
“我自認為我的武功造詣還沒達到東方不敗的境界吧?”他們真是要對付她個弱女子嗎?還是真把她當成是無堅不摧的武林高手了?
紀東岩眉心皺得更深了,憂心忡忡,“恐怕,他們要對付的不是你,你隻是個誘餌罷了。”
這話聽進素葉耳朵裏,像根針似的紮了她耳朵一下,緊跟著大腦“嗡”地一聲,她攥緊了拳頭,心裏的不安開始無限擴大。
紀東岩說的沒錯,如果隻是對付她,不用多,一個手持槍械的壯漢就夠了,何必要這麽勞師動眾?他們一定是有所圖。
如果她真是紀東岩口中的誘餌,那麽,他們要等的人就一定是年柏彥!
素葉覺得全身冰涼,嗓音有點抖顫,“可是,要不要這麽多人?”
“年柏彥絕對不會一個人找過來,如果上次在南非也是這群人的話,那麽他們這次就會多加人手。”紀東岩壓低了嗓音,“還有,對方都是雇傭兵出身,怎麽看守人的功夫那麽差?連房門都不鎖?他們有可能是打算上演一出請君入甕的戲碼。如果估計沒錯的話,他們一定會給年柏彥留下線索,讓他能夠順利地找到這裏來。”
“那我們要怎麽辦?年柏彥不能來,他絕對不能來這裏!”素葉急了。
她想起在南非的時候,那是她第一次在槍林彈雨中度過,也是她第一次感覺到人命是如此地不值錢,她要麵對隨時喪命的危險,也要麵對隨時失去年柏彥的危險。
不,她不要這樣。
如果生命隻能二選一,那麽,她情願活下來的那個人是年柏彥。
紀東岩想了想,沉了嗓音,“我們盡量要逃得遠一些,如果敵人在明,我們在暗,就算年柏彥真的趕了過來,那麽我們也不至於成為能夠威脅到他的軟肋。”
素葉連連點頭。
“走。”紀東岩悄悄移開身體,拉著她。
兩人在荒草叢中穿行,試圖讓行蹤變得無聲無息。素葉跟在他身邊,心卻飛到了千裏之外,她不知道這裏是哪裏,不知道自己離年柏彥有多遠,她隻希望他不要來,千萬不要來。
她想哭,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卻又被死死壓了回去。
她告訴自己,素葉你不能哭,你哭了就代表你認輸了,代表你怕了。
前麵是片枯樹林,歪斜著如一隻隻死神,兆示著這裏的荒涼和死亡的氣息,偶爾還有烏鴉飛過,繼而停留在枯樹枝上,哇哇大叫著,刺耳至極。
素葉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抬頭借著月光一看,駭然,樹杈上竟然聽落了數十隻烏鴉,全都黑壓壓地站在那兒,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們。
“紀東岩。”她忍不住叫了他的名字。
紀東岩抬頭看過去。
卻在這時,烏鴉們呼啦啦地全都飛走了。
素葉正感到奇怪,就聽紀東岩一聲“小心”,緊跟著將她推到了一棵樹幹上,下一秒,子彈打中了旁邊。她一驚,紀東岩一把將她扯到了另一棵枯樹後。
這樹有三四人拉手懷抱那麽粗,暫時成為了他們的遮身之地。不遠處聽到了有人大叫,“他們跑了,在樹林,馬上追!”
紀東岩探過頭,死盯著不遠處突然亮起的成片燈光,“哢嚓”一聲給槍上了膛。素葉覺得自己血液正在逆流,她發誓,如果這次能夠平安度過,她必然要感謝各路神靈的庇佑,也要珍惜每一分每一秒的平靜。
她咬了咬牙,那隻拿槍的手一個勁地在顫抖。
紀東岩轉頭看向她,低問,“怕嗎?”
她怕!
任何人在麵對這群殺氣騰騰的雇傭兵都不會冷靜,誰能夠在麵臨著死亡還能談笑風生的?但是……素葉用力攥了下手,搖頭,“不怕。”
這個時候,隻剩下她和紀東岩,如果她怕了,那麽紀東岩連最後的支撐力量都沒了。
紀東岩看著她,眼神凝重,卻又突然笑了,伸手一把攬過她的頭,就這麽直截了當地吻了她的額頭,久久的,像是眷戀,又像是訣別,在放開她之前在她耳畔低低了句,我愛你。
素葉的心強烈地震撼了一下。
“所以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他放開了她,目光卻糾纏著她,低低道,“一會兒你要找準機會,能跑就跑,我會拖延時間,這裏是荒林,但有被車輪碾斷的樹幹,說明前方一定有路。”
素葉哽了喉,拚命搖頭,“不,我不能扔下你。”
一聲槍響,紀東岩一下子摟住了她的頭,不再多說什麽,扯著她就往前跑,那片燈光越來越近,槍聲響起,震驚了林子裏所有的鳥。
“快藏進樹坳!”紀東岩命令。
素葉知道他打算隻身引開那些人,搖頭說不,紀東岩火了,衝著她大吼,“你不想見年柏彥了是不是?趕緊給我藏好!”
一個雇傭兵追得快,衝著這邊舉起了槍,紀東岩眼疾手快,緊跟著持槍扣了扳機。
一聲慘叫。
“走!”紀東岩見這邊也不安全了,拉著素葉往前跑。
兩方正式交火。
隻是一方是一撮人,另一方就隻有兩個人,兩把槍,二十發子彈。
濃烈的火藥味充塞著樹林,素葉痛恨這個氣味。
紀東岩的槍法很準,每顆子彈用的都不浪費,但就算他是神槍手又如何?他不是神仙,沒有仙法護體,在沒有子彈的情況下一樣要麵對危險。
跟那些人拳頭對拳頭嗎?那些人隻會拿槍抵著你。
最後一發子彈後,就在素葉感到絕望時,突然不遠處有什麽東西炸開,緊跟著火光四起,有掃射的聲音,還有接二連三的慘叫聲。
紀東岩和素葉同時往後看去,卻見是幾輛裝甲車朝這邊壓了過來,車上站了人,手裏端著機槍,朝著這邊的雇傭兵掃射。
素葉腳跟一軟坐在了地上,直覺告訴她,年柏彥來了。
而紀東岩則回答了她的問題,收了槍,將呆愣的素葉一把扯到了隱蔽處,看著不遠處的交火,低低說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