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懷表

秋雨襲城的時候,窗外起了霧,淡淡的,籠罩了車水馬龍的繁忙。葉瀾忙裏偷閑,在做完最後一份鑒定報告後她轉了下椅子,看著外麵被大雨籠罩的城市,即使隔著玻璃,她亦能感覺到外麵的寒意。

不知怎的,她感覺到今年的秋天不及去年,不如去年秋天之靜美,也不及去年秋天之明媚,霧霾席卷了城,也吞並了那份可以耀進心房的陽光。

良久後,她拿過手機,翻開了素葉的微信。

還是兩天前發的消息,沒有最新的更新。是一張藏區孩子的照片,一個小姑娘,頭發有點淩亂,身上的衣服有點不合身,看得出是穿著支援來的衣服。她摟著素葉的脖子,在素葉的懷裏,隻露半張小臉兒小心翼翼地看著鏡頭。

而照片裏的素葉,長發隻是簡單地紮著,穿著樸實,很顯然這個月份藏區已經很冷了,她裹著厚厚的圍巾,低著頭像是在安慰那個小女孩兒。

微信上說,她叫紮西達瓦,我們都習慣叫她達瓦,達瓦在藏語中代表月亮的意思,而紮西,是最常見的祝福語。達瓦今年5歲,她的父母全都死於地震,母親臨死前是用身體護住了達瓦,達瓦才能活下來。達瓦很怕生,又因為這次災難而失去了說話能力,當然,她不是生理性失語,她的發音器官沒有損壞,是患上了自閉症,變得不愛講話。達瓦是我目前負責的五個孩子中唯一的女孩兒。希望她以後能像她的名字一樣,吉祥如意。

葉瀾一遍遍看著素葉發的這條消息,唯獨能做的就是默默地為她點個讚。因為父母的緣故,她不知道要怎麽麵對素葉,那一晚當母親被抓時,她看見了滿目瘡痍的現場,也看見了素葉的當場昏倒,而事後才清楚明白,素葉和年柏彥等人差點喪命全都拜母親所賜。

她現在別說是素葉,就連林要要她都不好意思見了。上班之後,她將時間盡量排滿,事已至此,她能做的就是讓自己充實起來,不能每天頹廢得像個廢人。

不過讓她感到驚愕的是,她原以為再回來上班會遭受主管的冷臉,豈料卻接到了升職通知,她取代了那個主管,做上了鑒定部負責人的位置,這著實讓她不解。

後來,上頭給出解釋,說因為之前她的一份鑒定讓公司避免了一筆不小的損失,升職加薪是老板的意思。就在她絞盡腦汁打算答謝上司的賞識時,意外地接到了紀東岩的電話。

她跟紀東岩壓根就沒有交往,說話的次數都屈指可數,所以接到他打來的電話多少讓她覺得奇怪。紀東岩開門見山,說葉淵變賣了自己的股份,但葉家股份他還是想要葉家人繼續持有,所以打算調整葉瀾手中的僅少一部分股份,讓她近日便可以來簽約了。

葉瀾想了想說,還是將股份留給素葉吧。

紀東岩勸說她,別枉費了你姐夫的一番心意。

葉瀾這才知道原來是年柏彥從中牽線,便又打給了年柏彥,先是表示感謝,然後說自己無法接受這份好意。

年柏彥語氣清淡,言辭有理有據,跟她說,一個女孩子有錢傍身總是好的。並且建議她股份提升後,她可以拿著錢到處旅行散散心,想做什麽,等心情好了之後再說。

葉瀾說自己現在唯獨能做的就隻有工作,無奈之下,年柏彥就實情相告,葉瀾當時哭了,她說她現在不想離開這個行業,也不想離開北京,在她想父母的時候,至少可以進牢裏看看。又說,姐夫,你要是為我好的話,就由著我吧,我已經長大了,知道應該做什麽不應該做什麽,我的人生總要我一個人走完才行,別人忙不了的。

後來,年柏彥再如何相勸,她就是死活不同意,無奈之下,年柏彥隻能靜觀其變了。

一日的繁忙很快結束。

下班的時候,葉瀾錯後了十分鍾從進電梯。今天下雨,大家都急著回家,所以她不想跟大家擠電梯。電梯門剛要關上,便聽一聲,“請等一下。”

葉瀾趕忙按住了電梯。

很快的,一女子走了進來,高跟鞋聲很是清脆。葉瀾抬眼一看,是大老板的女兒喬伊,也是bright的總負責人,便微微點頭打了聲招呼。

喬伊笑了笑算是回禮。

葉瀾在國外這兩年,唯獨學會的就是沒有上下級的拘謹之分,並且一回國就進了精石,雖說年柏彥讓她從基層做起,但精石說什麽都是姓葉的,精石的大家長是她的伯父,在精石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總經理是她的姐夫,所以她沒有麵對上司時戰戰兢兢的習慣,現在到了bright,她亦是如此。

所以見喬伊進來了後,便不卑不亢地說了句,“聽說這次人員調動是喬伊小姐簽的字,很感謝你的賞識。”

喬伊沒料到她會主動跟她打招呼,在她接管了在中國的生意後,就發現中國員工群發性地喜歡遠離上司,並不像歐美人一樣有著可以為了一個問題跟上司爭辯的習慣,他們大多數是上司說什麽他們就去照做,很少發表自己的見解。

她轉過身,看向葉瀾,輕聲說,“不用謝我,是大老板的意思,你的才華很受公司肯定,希望你再接再厲。”

葉瀾輕輕點頭,“多謝。”

喬伊這才仔細打量著葉瀾,覺得她跟其他員工很不同。暫不說她不卑不亢,就是她處事的態度也是挺令她欣賞的,換做是其他升職的員工,早就會諂媚地說些感謝領導感謝公司的話了。

她知道葉瀾的身份,一個大小姐能有這份能耐也實屬厲害了,因為她的一份鑒定真的讓公司避免了損失,隻是礙於之前她請了假,所以隻能等她假期滿了回公司後升職加薪。

“你家的事情我聽說了,事情總會過去的,別太傷心了。”喬伊很難得的說了這麽句話,因為她覺得,雖說隻是跟葉瀾有過這麽短暫的接觸,但對她還是很有親切感的,可能是她的落落大方讓她有了好感吧。

“謝謝。”葉瀾鼻腔有點發酸,但還是忍住了。

電梯門開了。

喬伊是開車,到地下車庫,葉瀾在一層下,出來的時候,喬伊又叫住了她,“以後工作上有什麽問題可以隨時找我。”

葉瀾隻覺得她沒有半點上司的架子,輕輕點頭,“好的。”

出了公司,涼風陣陣,陰雨像是棉針似的掃在臉上,雨雖小了很多,但還是沒有停歇,聽說晚上會有大到暴雨。

路被前方的人擋住了,然後,是把傘遮住了她的頭頂。她以為是素凱來接她了,抬頭一看,竟是景龍。

“你……”

“我送你回家。”景龍溫柔說了句。

葉瀾立在那兒,從他眼裏自然看得出他的意思來,輕歎了一口氣道,“景龍,你別再把心思放我身上了,真的,我們真的不可能了。”

景龍凝著她,“瀾瀾,我隻想在這個時候陪在你身邊而已。”

“不需要。”葉瀾的語氣變得有點強硬,轉身要走。

景龍一把拉住了她,“素凱抓了你父母,你還能跟他在一起?”

情急之下說出的話總不會是好聽的,由此,葉瀾的臉色變了,變得愈發地難看。景龍見狀趕忙道歉,“對不起,我沒有別的意思,我……我向你道歉。”

葉瀾沒等開口,就聽橫生一道嗓音,不悅,沉涼,“脫口而出的話往往就是真心話,景龍,背後說人,算什麽君子所為?”

景龍和葉瀾同時看過去,是素凱。

他已經換掉製服,撐著把傘,傘下的他怎麽看怎麽都顯得嚴肅。景龍多少有點尷尬,清了清嗓子,欲言又作罷。

素凱走向葉瀾,跟她說,“走吧,回家。”

葉瀾原本想著要在雨裏走走,清醒一下大腦,驅散一下心中的滯悶,但又不想讓景龍誤會自己對他有情,隻好點點頭,到了素凱的傘下。

“先到車上等我。”素凱將傘柄塞到了她手裏。

葉瀾不知道他要跟景龍說什麽,許是也不想讓她聽見,點點頭,就先回車上了。

素凱站在細雨中,臉色看上去冰冷。

“葉瀾已經跟我在一起了,我勸你還是別搞出那麽多的事。”

景龍看著素凱,斂了斂眼裏的光,說,“素凱,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麽意見?葉瀾沒有結婚,我總有追求她的權利。”

“你當然有追求她的權利,但你最好別妨礙我們警方辦事,你以為你現在不是警察,我就拿你沒辦法了嗎?”素凱眉頭皺緊。

“你這話什麽意思?”

素凱眸光裏的溫度更涼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上次通風報信的人是你,我是臥底出身,想要揪出個鬼不是沒有辦法。”

景龍的嘴唇抿緊。

“如果你現在還在警隊,這種行為足可以把你開除千次萬次順便再判個刑!你也是警察出身,明知道這是犯法的行為你還做?這次是被我查了出來,我沒有帶兄弟們來封了你那是看在過往的情分上,從今以後你最好給我安分守己,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景龍咬了咬牙,“否則?素凱,你對我什麽時候客氣過?如果不是你,我和瀾瀾早就結婚了!”

素凱冷笑,“所以,你這是報複我故意破壞我的行動是吧?你明知道我追的是什麽線,你從中作梗,難道不怕被扣上與毒販勾結、同流合汙的罪名?”

“我有沒有跟毒販勾結你是最清楚的!”

“沒錯,所以我睜隻眼閉隻眼,如果還有下次,我一定不會放過你。景龍,不管是我欠了你還是你欠了我,你做出那麽齷齪的行徑足以給你以往的警察經曆抹黑,也足以斷了我們同是師兄弟的情誼。如果你想好好經營你們家的生意,就收回你的那些小心思,你會的我同樣也會,做生意的最怕就是惹上官司,你最好別逼著我對付你。”素凱發了狠話。

景龍緊緊抿著唇,臉色鐵青。

素凱說完這番話後就離開了,任由他獨自於雨中攥緊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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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葉到藏區有一周多的時間了,在這一周裏,她在快速適應了高原反應後就開始投入工作。能夠這麽快的適應這裏的氣壓,都要源於她以前的攀岩經驗,比這裏海拔更高的地方她都去過,而西臧,她之前也來過,早早地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但何明、顧琳和程軍就沒那麽幸運了,他們足足熬了七天才勉強適應高原反應,剛來藏區的時候,這三人幾乎都要昏厥。

令素葉另眼相看的是方倍蕾,她雖然也有高原反應,但看得出耐力極強,雖說有時候跟素葉說話還不免有些爭執,但也跟著她一同來照顧其他同事。

以前素葉來西臧,大多數走的都是旅遊景區,在拉薩待的次數最多,像這次這樣深入山區的行程,還從來沒有過。

下了飛機後,她能感受到的就是在北京享受不到的清新空氣,雖說這個季節在藏區很冷了,但白天的陽光很充足,似乎,在麵對這樣燦爛的光線就已經成了心悅的事。

到了災區,素葉便無暇顧及天空有多藍,白雲如何像是棉絮一樣鋪開的盛景,更沒心思去享受人與大自然的融合,不想去感受大自然神奇的治愈力量。

入眼的都是滿目瘡痍。

四處倒塌的房屋,因為地震而形成地麵的巨大裂縫,有孩子的哭喊聲,有解放軍官兵的身影,有醫護人員忙碌的腳步聲。

更讓她感到震撼的是,藏區孩子們的眼睛。

他們的眼裏充滿了驚恐和無助,正如她在資料上看見的一樣,令人揪心。

任務就這樣下達下來了。

除了來自北京的心理專家外,還有其他地區趕赴來的心理輔導員,災區共有一百多名兒童,最大的十四五歲,最小的僅有三歲。因為素葉等人來自全國權威心理診所,所以他們五個自然成了重中之重,再加上素葉原本就是組長的身份,到了藏區後便迅速組建了一支強大的心理團隊,來應對各種各樣的心理難題。

她將災區的孩子進行分類,失去父母的放在一起,失去母親的放在一起,失去父親的放在一起,父母健在的可以做輕微的心理介入。然後再按照年齡、性格、性別等因素進行分類,平均給各位心理醫生,每個醫生手裏大約會有四五個孩子。

來到了藏區,素葉才知道,人原來可以這麽忙,時間可以這麽被細分,也終於感覺到,從前叫囂著忙和累那實為矯情,來到這裏才會真正感覺到什麽叫做時間不夠用。

這裏的孩子經曆過生與死,心靈上遭受了太大的創傷,又因為之前發生過疫情,所以還要承受身體上的苦痛。

素葉手裏的孩子,有個三歲的男孩兒,剩下的都是四五歲的年齡,他們還不大會說普通話,大多數的時間都是素葉手比劃跟他們溝通,除此之外,她也盡量學一些簡單的藏語,希望能夠進一步幫助他們。

五個孩子中唯一的女孩兒達瓦,是最怕生的一個。她會的普通話最少,剛開始對所有人都很抵觸,甚至還咬傷了方倍蕾,最後素葉接手了。

跟達瓦接觸是個考驗,素葉要時時刻刻提防著她的進攻,後來素葉發現她因為失去了父母而變得缺乏安全感,隻能用一種進攻的方式來保護自己,所以她看上去很是躁狂。

尤其是災區的記者比較多,記者一工作,攝像師們都會跟著,所以達瓦變得愈發不安。

素葉在找出她的問題後,便將她安置在比較安靜的地方。她想著怎麽跟達瓦建立感情的問題,突然想起小時候媽媽給她折的青蛙,靈機一動。

在這個時候紙張成了珍貴的東西,幸好她隨身帶了個筆記本,是用來專門記錄這段時間在藏區工作進展情況的本子,撕下來一張,然後坐在離達瓦不遠的位置,專心折起了紙青蛙。

達瓦剛開始隻是警覺地看著她,看著看著,就有點好奇了。

等素葉折完了後,衝著她揚了揚,然後將紙青蛙放在了地上,手一按,青蛙就往前蹦噠了一下。

藏區的孩子原本玩具就少,而這種折紙的玩意兒很多又都是中原人會的,許是達瓦之前一直沒見過,先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然後小心翼翼地蹭過來。

見狀,素葉知道引起了她的注意力,便繼續逗她。

達瓦一點點地靠近,最後,膽怯地伸出手指。素葉示意她怎麽做,她學的很快,紙青蛙在她手裏就一蹦一蹦了起來。

達瓦咯咯笑了。

聽見笑聲後,素葉突然覺得很有成就感,這裏的孩子很容易滿足,隻是個紙青蛙就能讓她重拾笑容。

可好景不長,就在達瓦玩得正開心時,她管轄的其中一個男孩子跑上前一下子搶走了青蛙,達瓦哇哇大哭。

素葉知道那孩子,由於失去而變得喜歡搶別人的東西,災區每次來支援物品,他總會想法設法爭奪。便又折了隻紙青蛙來安撫達瓦,待達瓦安靜下來後,她又開始試圖跟那個孩子溝通。

就這樣,剛開始狀況百出。

白天還好辦,但到了晚上,總能聽見孩子們在哭,別的孩子一哭,她手裏的那個三歲男孩兒降措也哭,她看守的全都是失去了父母的孩子,三歲男孩兒降措也哭,哭喊著要找媽媽。

素葉便成宿成宿哄著他入睡,漸漸地,降措也有點依賴她了。

等所有孩子入睡後,素葉才能闔上雙眼。

來到這裏後,大家似乎都忘了失眠的滋味,白天太累了,晚上還有可能要應付各種各樣的情況,所以睡覺成了奢侈的事。

當然,也有快樂的時候。

她到達災區的第三天,年柏彥給她郵寄的包裹也到了,裏麵的東西著實幫了她很大的忙。有毯子、有穿的,還有吃的,她將這些都分給了孩子們,有很多都是孩子們沒有見過沒有吃過的,所以一時間孩子們的幸福指數飆升。

孩子們會拿著可口的魷魚幹在陽光下大口咀嚼,也會穿著寬大的衣服在燦爛的光線中跳舞,他們還舉行了篝火晚會,孩子們又唱又跳的,暫時忘記了悲痛。

而這段時間,年柏彥的短訊總是有的,他知道她沒時間接電話,所以都是以文字的形式加以問候,而素葉,回複他的都是在藏區的照片,其實她有很多話想對他說,但每次都遲疑很久,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能以照片來表達自己的心情。

這麽多天,她忙於幫助孩子,自己的悲傷似乎退化了不少。

也許丁教授說得對,時間是撫慰悲傷的最好良藥,大自然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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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

這座城的夜空跟藏區不同,看不見璀璨的星子,隻能看見長窗霓虹。

年柏彥忙了一天,等回到家後看了一眼手機,對方發過來的還是一張照片。他沒鬧沒氣,反而唇角的弧度變得柔和了。

他看著照片上的女人,她眼裏的溫度是熱的,櫻唇上揚,坐在一根已經成為枯木的胡楊樹根上,看著不遠處正在嬉鬧的孩子,很顯然是有人抓拍了這一幕,也許是記者,從角度看,孩子是主角,素葉是配角。

可在年柏彥眼裏,素葉是當之無愧的主角。

她圍著藏區的彩色圍巾,寬大而溫暖,頭發半包半散著,慵懶而隨意,陽光看起來很好,使得照片的色彩變得豐富起來。

才幾天的功夫,她黑了,也瘦了。

年柏彥看著心疼,卻又從她眼角的笑紋中得到安慰。

起身,將手機連接電腦。

每次他以文字問候,她回複給他的就是在藏區的照片,他每次都能從照片中讀到一些信息,也看著她原本愁眉不展的臉漸漸笑靨如花。其實,他很想聽聽她的聲音,問問她好不好,會不會覺得苦,又或者想問問她,有沒有想他。

但他又怕會破壞這種默契,至少現在,他覺得以這種方式來得到她的消息,也是很好的。

所以,從她發來第一張照片起他就決定,將這些照片收集,然後洗出來,等她回來,這也將是一份難忘的禮物,而等到她老了,再看著這些照片回憶起在藏區的日子,也會很有感概。

在將照片存檔後,他又一張張重頭翻看。

每一張的素葉,給他的感覺都不同。

憂鬱的、孤獨的、沉默的、冥想的、忙碌的、苦惱的、嚴肅的、生氣的、悲傷的、快樂的、欣慰的……他從不知道,一個人會有這麽多種多樣的情緒,並且,將這些情緒聚結起來,一張張地看,總會有不同的領悟。

看完素葉的這些照片後,年柏彥的手指頓了頓,點開了隱藏的文件夾,裏麵的照片,令他寒了眉梢。

是曾經被石城死攥在手拿來威脅他的照片,被坤哥的人如數搜到。

全都是素葉小時候的慘狀,每次看到,他的心都在滴血。

他想要找出這個凶手,就要去一遍遍翻看照片,然後,再一遍遍承受小小的素葉被禽獸糟蹋的痛苦。

照片中都是以素葉為重點,線索很少,但年柏彥不相信一點線索都搜不到。

隻是,每次在他翻看了這些照片後,第一個反應就是恨不得將電腦砸了。

這一次,已經是他第七次翻看這些照片。

忍著滿目瘡痍,忍著心像是被刀子拉扯的痛,忍著愈發強烈的殺人**,他看得愈發仔細。一張一張地翻過,他幾乎聽見了素葉在哭喊著,在喊疼,在喊救命,小小的她像是砧板上的肉,無助、迷惘、恐怖和絕望。

年柏彥的麵色越來越沉重,眼裏的暗沉越來越明顯。

英俊臉頰冰冷地緊繃著,還有他的唇,與下巴形成了鋒利的弧度,兩眉之間的寒意亦令人望而生畏。突然,光標在其中一張照片上停住了。

他暫停了動作,鎖定了眼前的這張照片。然後像是發現了什麽,又迅速地看了其他照片,沒什麽發現後,又重新將視線落回這張照片上。

這張照片的角度有一點點的偏移,拍到了一麵鏡子,很小的鏡子,之前他沒有注意到,就在剛剛他的目光掃過照片上的鏡子,那鏡子裏麵赫然映照出一隻懷表,一隻,精致的懷舊型懷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