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她敏銳地捕捉到了張媽麵色有幾分鬆動,似乎正在猶豫。
葉姿趕忙趁熱打鐵,繼續說道,“如果我在這裏呆的煩了,下次如果白紹宸真的過來了,我對他肯定沒有好臉色看,我對他沒有好臉色看,他在我這裏受了氣,自然對別人也沒有好臉色看,結果還不是一樣?”
喝了一口水,潤了潤嗓子,她勢在必得地笑起來,“與其變成這副樣子,還不如現在讓他過來,跟我平平靜靜地坐下來說說話,指不定還能友好解決。再往下……那就說不一定了。”
或許是因為她的態度實在太過堅決,張媽總算是妥協,隻無奈道,“好的,我這就去詢問一下先生,葉小姐您先用餐吧。”
“不,”葉姿將麵前的餐盤推得離自己更遠了一些,語氣分明是溫柔舒緩的,卻蘊藏著難以言喻的倔強,而她抬眼望向張媽的時候,瞳眸中也是這樣的一種神彩,“我之前說過了,他如果不來,我是不會吃的。如果他真的那麽想要插手我生活中的方方麵麵,就請他馬上到場。”
這樣固執的性子,說到底倒是跟自家先生有幾分相像,難怪先生會那樣清楚她。張媽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歎了聲氣,果然不敢怠慢,轉身便匆匆忙忙地去給白紹宸打電話了。
早知道用這招便可以重獲自由,她也不用在這裏病歪歪地休養了。葉姿站起身來,懶懶地舒展了幾分手腳,心情莫名有些愉快。雖然她現在走路還是要靠單拐,然而已經並不影響正常生活了,她認為自己完全已經可以回到工作崗位之上,隻等著等會跟白紹宸談判。
然而,這樣憑空生出的豪氣,在中午陡然見到那個進門的高大男人時,卻還是不可避免地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此刻正身處在全玻璃頂的花房之內曬太陽,這同樣也是白紹宸給她下達的死命令。周圍種植著盛開的火紅薔薇,一眼望去,早起園丁澆下的水珠如今還殘留在花瓣之上,看起來很是晶瑩通透,討人喜愛。
一邊的桌上擺放著紅茶瓷具,基本上是一天一換。而今天,擱置在她麵前的則是名貴的英國骨瓷,整整一套,在琺琅茶盤上流轉著低調而溫潤的光澤。她自然明白,這裏光是一個杯子便能抵得上普通人一個月工資。雖然她也不算是小門小戶出身,然而卻還是消耗不起這樣張揚的做派,隻能望洋興歎,一邊在心中安慰著自己“這可是一個連幾億拍下的藏品都能隨隨便便讓人砸掉的男人”,心中才好受了一些。
初時她還嘖嘖生歎,後來在這座莊園裏看多了,這些東西便也再引不起她的興趣了。
葉姿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敲打打著桌子上筆記本的鍵盤,一邊四處張望著旁邊的景色,假作並不在意對麵正在看著財經時報的男人,眼角的餘光卻不自覺地隔著高高的銀製三角燭台,遊移向了他有些陰沉的冷峻麵目。
明亮的光影在他的五官麵相中跳躍著,卻絲毫溫暖不了他本身自帶的威
壓氣場。上午她好不容易所醞釀出的氣勢在他麵前,仿佛一下子就弱了一截。張嘴了好幾次,也始終開不了話題的頭來。
“之前不是吵著說想見我麽?”正當她無聊地已經開始數眼前燭台流下了幾滴燭淚時,對麵那個的男人終於放下了手中的報紙,沉沉發聲,打破了當前尷尬的氣氛。聲線依舊是她熟悉的低沉,卻又帶著些許慵懶的**力,“現在怎麽不說話?”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葉姿視死如歸地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安撫下不安的心跳,一邊鼓起勇氣說道,“Ellen聯係我說,要從國外回來了,我如果不跟他一起回去,會引起別人懷疑的。我很確定我現在已經可以回去公司工作了,至於走路的問題……我就說開會結束之後從樓梯上摔下來就行了。反正我之前跟葉敏和白蘇然他們也是這樣交代的,應該能說得過去。”
頓了頓,葉姿咬了咬下唇,收回了眼來,聲音連自己也沒發覺地瞬間低了幾個調子,“更何況,我不知道你……不知道你為什麽突然開始打算幹涉我的生活。”
“關於為什麽,你比我更加清楚。”他一邊慢吞吞地淡聲說著,同樣也直直地看著葉姿,眼神深邃。
此時她沒有化妝,甚至還穿著再普通不過的棉布睡衣,一看便知道是自己的衣服,綁著繃帶的腳下趿拉著寬大的拖鞋,正在桌下無意識地提來踢去,隱約可見粉嫩嫩的腳背。這樣涼的天氣,她又還有傷在身,本來抵抗力就要比常人弱一些,此時居然沒有穿襪子。
看起來,對他的到來一點都沒有特別的表示。不知道是否是覺得他們之間已經太過熟悉,還是本來就不對他的到來表示期待?
這麽想著,白紹宸忽然覺得心中隱約有些不爽,轉而又看向她微微低垂的麵龐。
或許是因為剛洗過澡的原因,頭發被吹風機吹得蓬鬆,一張小臉卻呈現出一種水洗過的瑩潤白皙,兩頰是浴室熱氣所蒸騰出的緋紅色,似是臉上淡掃了一痕雲霞。粉嫩的嘴唇輕輕抿著,一雙大眼睛一如既往的黑亮清潤,如同琉璃,此刻正在瞪著他,雖然努力想讓他感覺到她有多麽的不爽,奈何卻如何也裝不出那種氣勢。
看到這裏,白紹宸不自覺地笑了起來,平視著對上她有些慌亂的眼眸,隻平靜地一字一句繼續說道,“要好好照顧你自己,從今往後,已經不再是你一個人專有了。”
葉姿本就被他看得渾身有些不自在,此時聽到這話更是一愣,瞬時警惕起來,“你什麽意思。”仍板著一張臉,負隅抵抗。
“還記得我們之間簽訂的契約嗎?”他優雅地用餐巾擦了擦嘴角,這才站起了身來,不慌不忙地繞過長長的餐桌,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她的身邊,聲音明明很低,然而在這半封閉的花房以內,卻顯得異常清晰惑人,讓她整個頭皮發麻,幾乎快要炸開一般。
而她的心,也隨著他的一步步走近而狂跳起來,手指不自覺地收攏,死
死地抓住了麵前雪白的桌布,似乎想要以此緩解她內心的慌張。
白紹宸微微前傾過身子來,雙手俯撐住她座椅的兩邊鎏金把手,盯著她不安亂飄的眼眸許久,才驀然地湊近她的耳邊,緩緩地低聲問道,“對現在的生活不滿意?”
明明此前都一直沒有什麽交流,怎麽這才剛見麵,氣氛就一下子不一樣了?似乎,還有些曖昧?
見著他湊近,葉姿心中的慌張更甚,隻向後微微挪移了一些身子,本意圖離開他的氣息侵襲,然而卻反而被他不容置疑地壓得更緊了一些,幾乎緊貼著身體。她的背緊緊地抵在靠背的軟墊上,抓著桌上餐布的手指越來越緊,語調有些顫抖,不敢直視他幽深的眼眸,嘴上依舊是強硬,“我和你現在還沒有結婚,為什麽要讓我提前過這種生活?更何況,我現在公司裏還有一大堆事情要處理,哪裏有閑心在莊園裏頭喝喝茶養養花?”
他笑起來,“我記得契約上並沒有要求你這樣拚命工作。”
契約契約契約,他真以為自己的生活隻圍繞著那一紙契約轉?葉姿心中有氣,索性撇過頭去,不去看他,語氣冷硬,“我喜歡。”還未等他開口,她已經自己補充道,“契約上也沒有規定我就不能夠參加集團裏的工作,所以你沒有任何資格幹涉我的正常生活!”
然而下一秒,她的下巴就被他以大拇指和食指鉗製著,強行扭轉了過來,迫使她看著自己。
怎麽會有這樣霸道的人!葉姿疼得眯住了眼睛,隻依稀看得眼前男人英俊的麵龐,若不是此時此刻他的麵色沉得如水,像是隨時都要發怒,這樣近的距離,她或許會以為他是想要吻她。
過了半晌,他才沉定地開口,“我會讓你知道,我到底有沒有資格。”說著,他已經輕輕地吻了吻她的嘴角,直起了身子來,一下子鬆開了對她的束縛。
他想幹什麽?葉姿微微坐直了身子,瞪大了眼睛看他,不禁有些疑惑。
“你不是想出去嗎,今晚就一起跟我出來。”白紹宸簡單地吩咐了一句,寬大的手掌輕輕地捋了捋她稍顯淩亂的長發,凝眸看了她的麵龐一會,便頭也不回地大步走開了,隻餘留下葉姿一人,看著圍繞身側的薔薇花,還處在恍惚之中。
什麽意思?……她終究是弄不懂他的。
約莫過了三分鍾左右,張媽便已經笑容滿麵地走了上來,一邊指使著幾個女仆收拾了餐桌,一邊朝著在座椅上凝眉的葉姿笑眯眯地躬了躬身,“葉小姐,先生吩咐我帶您去挑選禮服。”
“禮服?要去幹什麽?”葉姿依舊在原地愣神,久久沒有從白紹宸留下的那句意味不明的話中走出來。
然而張媽跟隨著白紹宸多年,最擅長的便是模棱兩可地回答她的條件,麵上依舊是恭敬而慈祥的笑容,讓人幾乎挑不出錯處來,“葉小姐隨著先生去了自然就會知道,在此之前,還是請您隨著我去樓上先生指定的地方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