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無疑是給了那些以要僵持對峙一整天的媒體記者一個莫大的驚喜,在原地愣怔了一會兒,便急急忙忙地指揮著身後的那些攝影師扛著長槍短炮向那個大開的車門湧去,恨不得要擠進副駕駛再關上車門做獨家采訪。
站在樓上的葉姿眯著眼睛看了好一會,這才看到已經快要被人群淹沒的那個修長的人影。
Ellen的身形本來就比常人都要瘦削得多,僅僅在走出車門中的那一瞬曇花一現後,便一下子被那黑壓壓的人群淹沒,幸而他還算得上高,很快要冒出了個頭來,在一片人群中緩慢而艱難地穿梭著,一邊選擇性地回答著身邊記者如連珠炮一般的提問:
“Ellen先生,您對此次抄襲風波有什麽解釋?”
他顯然早已經想到了會有這些問題,麵色也再沒有昨天那樣沉鬱,隻是一邊往公司方向走著,一邊對著送到麵前來的麥克風一字一句堅定地說著,“清者自清,時間會證明一切,我們也在積極配合警方調查,相信總有一天真相會水落石出。也希望各位媒體多多跟進事件進度,做出真實的報道。”
“可是聽說楚氏集團裏的楚晏先生拿出了時間比你更前的設計手稿,還在昨天在所有人麵前放下話說,會全麵關注這件事情,並且有可能代受害人打官司,請問Ellen先生您會做出什麽樣的回應?”
“我入行這麽多年來,還沒有聽說過哪場官司是要拜托一個集團幫忙打的。”他一邊回答著,腳下的步子沒有絲毫的停頓,因為每走幾步路,都會有不安分的記者衝出重圍,到他麵前哢哢哢拍攝幾張,緊接著才退開。他心中清楚這時候不應該反抗,於是隻能加快進度,一邊清晰地說道,“如果真的他們咬定我抄襲,那麽,我在此希望,是那個所謂的‘被抄襲者’跟我麵對麵對峙,而不是這樣悄無聲息地躲在背後,僅僅以一張設計手稿來說事。”
“也就是說,Ellen先生您覺得這張設計手稿並不能判定您是否抄襲嗎?”
他淡淡一彎唇,避重就輕,“我隻是希望對方能夠拿出更加完善的證據,並且當麵回答我一些細節問題。如果這張設計稿的創始者真的另有其人,應該能夠與我很好地交流,因為我們竟然連設計理念都一模一樣,我也很有興趣結識這個世上的另外一個我。”
這句話無疑挑動了那群媒體敏感的神經,正欲引發新一波的詢問,想要讓Ellen一步步跳進承認抄襲的火坑以後,卻聽聞Ellen已經不緊不慢地補充了後半句話,“但前提是,他們能拿出這個人來。”
“Ellen先生,還有……”
Ellen此時已經成功在人流的湧進中走到了公司門口,一下擠進了大門口,徹底隔絕了那群媒體記者的長槍短炮,轉而轉過身來,看著那些被擋在入口外依舊不甘心地舉著攝像機對自己拍攝的記者,始終沒有再說話,眼中蘊著的神色有幾分難過。突然間,他深深地彎下腰來,對那些正在跟公司保安起衝突的記者們鞠了一
躬。
Ellen孤高不羈的性格在業界是出了名的,平日裏就算是媒體約獨家專訪,也是十來九碰壁,得罪了不少媒體,無奈因為他的設計實在太討京城貴婦喜歡,所以才讓人繼續持之以恒地忍受著。此時此刻爆出這種事情來,自然那些媒體響應楚晏的利益驅動,一個個跑過來想要分一杯羹。
然而今日,Ellen居然因為這件事情而對所有媒體折腰,這無疑是一個巨大的重磅炸彈,炸得那些互相推搡的記者媒體一時間都靜默了下來,忘了說話和自己原先的目的,在原地愣怔了好幾秒鍾以後,這才端起手中的長槍短炮來,準備要拍攝幾張,然而眼前的男人卻已經直起腰來,轉身消失在公司內側了。
見暫時再拍不到什麽有價值的內容了,剩下的那些記者也隻好有些不甘心地放下了手中的攝影機,卻沒有馬上離開,隻是在原地互相激烈地討論著剛才的采訪,還有Ellen最後那個深深的鞠躬裏含著的意思。
葉姿早已經等候在樓層的電梯口,見著電梯門打開,一身淩亂的Ellen走了進來,不禁對著他相視一笑,轉而將手中的咖啡自然地遞到了他的手上,“怎麽樣?”
他接過了咖啡,一邊整理著散亂的衣領和袖口,眸色冷靜,“比我想象中的要艱難一些。”
想也知道那群媒體見到話題人物的瘋狂程度,葉姿苦笑著搖了搖頭,一邊催促道,“快去工作吧,設計部快要亂成一團了,還需要你親自去主張。”
“指定我的訂單想必已經被退回來了吧?”他還沒有進辦公室,便已經猜到了這個情況,麵上卻依舊是一片雲淡風輕,也不知道是否是真的全然不在乎。
既然他已經這樣開門見山,葉姿也隻能誠實地點了點頭,想起那自風聲傳播出去以後便如雪片一般回籠的退單,眼神不禁冷了一冷,“你不用擔心,所有的單子照常設計。總有一天,那些人會以雙倍重金再買回來的。”說著,她稍微頓了頓,抬眼直直地盯著Ellen的眼眸,“而且我篤定會有那麽一天。”
“借你吉言。”Ellen朝她微微地頷了頷首,便拿著咖啡重新鑽入了設計部中。
葉姿停留在原地許久,一直看著他修長的身形消失在眼界之中時,才低了低絲毫不掩擔憂之色的眼眸,重新回了辦公室去。
她昨天晚上已經與他說得足夠多了,餘下的內部問題,還是解鈴還許係鈴人。
那邊的Ellen此時一回到設計部,便已經感受到了氣氛的不對。平日裏總是一個個熱情地對他打招呼的設計師,此時都隻埋頭進行著手上的工作,有幾個稍微有些藏不住的,還頻頻拿眼角的餘光覷著他,似乎想從他身上看出些什麽別樣的端倪來。
早已經有猜測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他心中了然,並沒有多少責怪。畢竟這個世界每一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沒有必要在這種時候還堅定不移地跟被潑了一身髒水的自己站在同一條戰線之上。即使是自己親手帶過來的團
隊成員,當初也是因為他在神壇上不可磨滅的地位才一一加入的,是自己沒有給他們足夠的保障,所以才弄成了現今這幅局麵。
雖然心中想得無比明白,然而他卻還是隱隱有些煩悶和惆悵,正舉步欲進辦公室好好工作時,卻聽到自一角傳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甜美女聲,“Ellen老師早上好呀。”
這一句招呼成功打破了當前僵凝的氣氛,引得剛才一直假裝伏案工作的人們都朝著那個聲音的方向望去,想看看到底是誰竟然這樣勇敢,在這種風口浪尖上還敢跟Ellen搭話。見到是小靜之後,又鬆泛了眉頭,都感覺有些了然——這樣一個忠心不改的追隨者,Ellen應該感到欣慰才是。一時間,那些不明真相的大眾看向小靜的目光都多了幾分歎服之意。
這個聲音……Ellen心中一沉,抬眼順著那個聲音的方向看過去,當捕捉到那個纖細的人影時,禁不住沉了沉眼眸,握緊了放在身側的拳頭。
他本以為她做了那樣的事情以後,會直接打道回府從此銷聲匿跡,沒有想到她居然還有骨氣這樣坦然地出現在自己的麵前,真是讓他刮目相看。
小靜卻似乎感受不到Ellen麵上那微妙的表情變化一般,隻是懷抱著一摞文件,緩緩地走了過來,白淨的麵上依舊帶著那燦爛的笑容,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事,“Ellen老師,今天有什麽工作需要我幫忙的嗎?”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冷冷地看著眼前狀若無事的小靜,一字一句恍若從齒縫裏硬生生地逼出,“你居然還在這裏。”
“Ellen老師這是說的什麽話,”小靜看著眼前麵色蒼白的Ellen,有些心虛,然而立馬低下眉來一笑,掩飾住了自己這片刻的心軟,好像不知道他話中的含義,一臉自然,“我等實習期結束以後,還是要拿學校畢業證的。”
Ellen本就不是能夠藏得住心思的人,此刻聽到曾經信任的人在自己麵前說出這樣的話,剛剛還平靜如水的麵龐總算出現了一絲波動,卻是憤憤地將手中端著的咖啡擲在了地上,瞬間砸出了一聲悶響,可見他此刻內心有多麽憤怒。
黑褐色的**在幹淨明亮的大理石地麵上鋪沿開來,泛著苦澀的咖啡氣息。小靜低眉看了一眼,將懷中抱著的文件放到了一邊的桌子上,一邊自然地從角落裏拿來拖把,一點點地將地麵上的汙漬拖了個一幹二淨。地麵重新變得光可鑒人,然而她的內心卻注定沒有辦法這樣輕易地拂拭幹淨。
他看著她沉默不語的模樣,依舊怒不可遏,氣得胸膛都在一起一伏,半晌才暴怒地往外一指,喊道,“你給我滾回去!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收助手!”
小靜將手中的拖把收攏到了一邊,這才抬起頭來,卻是滿眶的眼淚,看起來很是委屈,“就算Ellen老師因為被查出這種事情來,而感到有些不甘心,但是您也不能拿我撒氣吧。”
一語既出,引得全場人矚目,目光中都充溢著難解的情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