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姿此時此刻哪裏有心情去思量她話語間的那個奇怪的位置空缺,隻覺得心亂如麻,阮盛夏的這一句安慰,反而讓她心中寬鬆了不少,隻抬眼看向她,感激地彎了彎嘴角,像是在對阮盛夏說,也像是在安慰自己,“嗯,一定會的。”

見著葉姿的情緒已經逐漸穩定了下來,阮盛夏這才不動聲色地籲出了一口氣,隨即下了樓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隻知道手術室的門終於打開了。

她眼神似乎也被這開門的聲音引得活泛起來一般,趕忙從等候的長椅上站起身來,卻忘記了自己身上各處也受了不同程度的傷。這樣的猛烈動作,引得她腿上的傷口再次裂開,疼得她差些一趔趄,倒在旁邊的地上去,幸而有護士在旁及時扶了一把,這才勉強穩住了身形。

葉姿低聲對旁邊的護士說了一聲“謝謝”,就轉而撲向了從手術室門內出來的大夫,喉嚨中的聲音因為太久沒說話而顯得有些喑啞,“醫生,裏麵那位白先生現在怎麽樣了?”

主刀大夫搖了搖頭,麵色頗有些凝重,“大出血,需要緊急調動血庫,隻是他的血型稀有,恐怕有些……”

大出血麽……葉姿想到最後一眼時他後腦勺處破碎的車窗,心中不禁一緊,雖然沒有看到他,卻已經知道了他如今傷口的嚴重程度,心中不覺一驚,醫生口中的話還沒說完,她已經毫不猶豫地伸出了手臂來,急急切切道,“我和他的血型是一樣的,醫生你抽我的吧。”

當初她自己手術時,白紹宸也是毫不猶豫地為自己獻血的,這一次他出了這麽大的事,她怎麽可能沒有別的反應?

醫生瞥眼瞧著她手上纏得厚厚實實的繃帶,不覺皺緊了眉頭,不輕不重地斥道,“這時候還開什麽玩笑,你身上的傷也沒輕到哪裏去,難不成抽完你的血後還得給你再輸血?”

葉姿也知曉自己此時此刻的舉動未免太過不理智,然而她此刻腦內早已經亂成了一團,又哪裏管得了什麽道理方法?聽到醫生的這一句斥責,無疑代表了她什麽都沒法為白紹宸做,一時間她也不禁呆愣在了原地。

過了半秒鍾,她似乎終於反應了過來一般,再也繃不住心中慌張的情緒,眼眶裏大顆大顆的淚珠不受控製地掉了下來,雙肩也劇烈地抖動了起來,好不容易才上氣不接下氣地從齒縫間逼出帶著濃重哭腔的詢問,“那……那醫生……我們應該怎麽辦……我還能做些什麽?我還能為他做些色呢麽啊?您告訴我……您告訴我,我一定會去做。”

“好好的,哭什麽,哭什麽!”醫生似乎也沒有想到普普通通的一句話會引起眼前這個看似冷靜的女孩子這麽大的反應,一時間麵上的表情也有些古怪,又耐著脾氣解釋道,“雖然白先生的血型稀有,但是他再次之前早已經有定下幾位獻血者來專門應付眼前的情況,現在已經趕到醫院了,正在采血,很快就能送到了,不用擔心,白先生的情況還算穩定,如果沒有出現其他問題的話,很快就能結束手術。”

短短的幾句解釋,葉姿在原地愣了足足有十幾秒才反應過來,直到從醫生

口中清晰地聽到了那句“情況還算穩定”,這才放下心來,長長地籲出了一口氣,脫力地靠在了旁邊的牆壁上,想到剛才自己那樣過激的反應,也忍不住失笑,隻在口中反複念叨著,“還好……還好……”

見得她麵上絲毫不掩擔憂的神色,醫生也頗為動容,又想起白紹宸在臨近手術時口中還在喚著眼前這位女孩子的名字,強烈要求幾個醫生去照顧她以後,才肯接受手術,不覺又是一陣頭痛,緊接著忙囑咐道,“葉小姐,你身上的傷也要時刻注意,不然是會有感染的危險的。”

又不是不知道白紹宸是個如何大的人物,如果眼前這位葉小姐真的出了什麽事,估計他們也是沒有好日子過的。

“我明白的……謝謝……”葉姿啞著嗓子輕聲道謝,隨即不再管其他,隻看著護士推著載著血包的推車重新走進了手術室,心中的大石這才算落下來了一些,隨即緩了緩聲息,在長長的走廊上來回踱著步,想撐到白紹宸出來。

突然,身後響起了一聲尖利得幾乎快要變了調子的謾罵——“葉姿你個不要臉的賤貨!害死了我的女兒!我要跟你拚了!”

聽聞這熟悉的聲音,葉姿不免微微一愣,剛轉過身來,一個防備不及,已然被來人猛然施加的強大力道狠狠地衝撞在身後的牆上。葉姿的後腦勺正磕在那堅硬的牆壁上,當即便自口中冒出了一聲吃痛的悶哼,正欲反抗時,卻已經被來人死死地掐上了脖子,呼吸一窒,隻能看著眼前人近在咫尺的扭曲五官。

雲想容此時早已不複當初溫婉可人的樣子,頭發散亂得如同枯草一般,襯著發絲底下那張慘白失血的麵龐格外的怕人,恍若吃人的惡鬼。而她此時此刻目光統統隻聚集在手下的葉姿上,漆黑的眼底此時此刻淌著可怕的深紅,嘴裏不住地反複念叨著,“我要跟你拚命,我要跟你拚命!我的女兒死了,你為什麽還能活著?如果你早就死掉就好了,我們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了!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

一邊說著,那塗著火紅指甲油的十個尖利指甲幾乎要刺入喉嚨邊那細嫩的皮肉內,已然出現了由紅變紫的印記,在白皙皮膚的映襯下,更加觸目驚心。眼看著葉姿的氣息已經愈發虛弱,雲想容卻似乎絲毫沒有察覺到一般,隻是兀自掐著,扭曲的麵容反而逐漸呈現了興奮的色彩,“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給我的女兒報仇!”

葉姿的麵色已經漲紅如同隨時都要滴出血來,也越來越喘不過氣來,隻能掙紮著低眼望去,隻覺得像是點點血痕在模糊的眼前虛晃著,並且越來越看不分明。

憑借著愈發混沌的腦內泛起的最後一分理智和求生欲望,她不禁猛然掙開了眼睛,使出了吃奶的勁,一把握上了雲想容掐著自己脖子的手,狠狠一甩,終於爭到了喘息一口氣的機會,麵色也逐漸褪去了那不自然的紅色。

剛才陷入狂熱的雲想容未曾想到她居然還有力氣反抗,不覺得一愣,然而很快就更加憤怒,又尖叫著掐了上去,並且用了更大的力氣,似乎這次不掐死葉姿誓不罷休一般。

葉姿雖下意識地一偏

頭,卻畢竟還是帶傷之身,到底是沒有逃過被雲想容再次掐上的命運,反而麵頰被那銼磨得尖利的指甲尖劃出了幾道細長的傷痕,很快就沁出細密的血珠來。

葉姿疼得微微眯起眼睛來,隻覺得腦子越發昏沉,幾乎就想要這麽閉眼睡過去,然而很快又意識到這是窒息的前兆,心中的警鍾猛然一敲,驚醒過來,轉而撲騰著手腳,使出全身的力氣將拳腳落在眼前的婦人身上。

然而,一向養尊處優的雲想容此時此刻卻從始至終未曾躲閃,似乎絲毫感覺不到疼痛一般,見到了葉姿出血,反而更加興奮起來,就差沒有手舞足蹈了,反而更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扭曲變形的臉龐上逐漸浮現出一絲詭異難言的微笑來,“小敏……母親為你報仇了……小敏……這個什麽事都要跟你搶的賤女人終於要死了……你再等等……”

直到葉姿消耗光本就虛弱的身體裏最後一分體力時,那雙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依舊堅固如鐵,泛著死亡的氣息。

她是瘋了!這是葉姿心中冒出的最後一個念頭。

“葉姿!”正當葉姿的眼前逐漸暗下來時,忽然傳來了阮盛夏驚異的聲音。緊接著,雲想容的手被憑空重重地打下,狠狠推到在了地上,總算將葉姿從雲想容的手下救了下來。

雲想容的雙目血紅,張牙舞爪地站起身來,眼看著還要再衝上去,卻被從樓下辦完手續上來正好目睹這一幕的阮盛夏一把箍住了揚起的手腕,一邊揚聲喚著,“保安!保安在哪裏!”

很快有人聞訊趕來,看到眼前這景象已然知道了是怎麽一回事,連忙上前幫忙摁住了看起來精神狀態已經有些不好的雲想容。

雲想容被幾個穿著製服的保安別住了雙臂,卻依舊不服一般,還想往前衝撞而去,卻每回都被保安摁壓住,隻能在咬破出血的唇齒裏模糊不清地重複著,“我要殺了你!賤貨!我要殺了你!”

看著雲想容已經完全被製服了,阮盛夏這才鬆下了一口氣,不再理會眼前那個蓬頭垢麵的女人口中連篇的謾罵,隻是拍了拍手,轉身去扶起了因為身體虛軟而順著牆壁滑下的葉姿,“葉姿,你現在怎麽樣?”

葉姿大口大口地喘著似乎已經闊別已久的氧氣,已然覺得眼前一陣暈眩,視物皆是天旋地轉的,好不容易才恢複了幾許神識,轉而看向眼前一臉清冷卻難掩關心的阮盛夏,蒼白著臉龐彎起唇角來勉強一笑,借著阮盛夏的力道搖搖晃晃地站起了身來,“還行。”

阮盛夏看著葉姿麵上那斑駁的血痕,不禁皺了皺眉,向旁邊推著車路過的護士要了棉紗碘酒等等一係列消毒的工具,遞給了葉姿。

葉姿的眼前已經逐漸清明起來,接過了阮盛夏遞過來的工具,簡單地擦了擦那有些駭人的指甲印記,虛弱著聲音道了一句,“謝謝。”

阮盛夏再三確認她沒有事情以後,這才鬆開了方才皺著的眉頭,對於她的致謝也隻是微微頷首,沒有說話。

知曉這是她一向以來的風格,葉姿不以為意,隻是深吸了一口氣,抬眼望向眼前被眾人製服的雲想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