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產純手工定製的皮鞋,高溫定型的完美褲線,暗藍色地羊絨材質,隱約鑲嵌地金線,剛好合身的白色襯衫,搭配銀色領帶……
“你要去哪?”
葉泠月是結結實實地撞到了別人身上,回過頭一句道歉剛出口,卻聽到頭頂傳來地低沉男聲,這一身考究地行頭和熟悉的聲線,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除了陸昱乾還能有誰。
“呃……散步?”
葉泠月此刻的內心就像被無數隻螞蟻同時踩過一樣,又麻又癢,順帶著隱隱約約的疼痛,撲通撲通跳的打鼓一般。
怎麽就這麽倒黴,還沒等出這個區,就被人逮到?
原本自己的計劃,起碼是要等到晚上他才會發現,而那個時候她已經逃到城市的另一端,混跡在人群當中,絕對沒人找得到才對。
然而現在……
“我記得說過不許你外出。”陸昱乾一臉冰霜,微微抬起頭來,下巴揚的高高的,挑起一側眉毛,嘴角像是帶了半分笑意。
“我也記得我說過我是人,不是貨物。”
葉泠月像是再次被戳到傷處,她最怕的,無非就是這種完全蔑視的眼神,以及那句話。
畢竟過去的幾個月裏,她曾經有過那麽一瞬間,把他當做了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僅存的痕跡。
人都是這樣,沒有人記住的存在,不僅僅是孤獨,甚至還有質疑。
“你還覺得你有自由?”陸昱乾笑出來,隻是笑意裏滿是反問,是那種明知故問的反問。
葉泠月不做聲了,好不容易提起來的氣勢也被瞬間壓了回去,眼中的微光閃滅,隻剩下通紅的眼眶裏,不停打轉的淚水在堅強著。
是!
她承認,自己不過就是姑父姑母賣到陸家的東西而已,不管是不是自己情願,對於陸昱乾來說,這就是事實。
“跟我回去。”
葉泠月垂下頭的表情,他看得清清楚楚,那眼神裏的淒切和受傷也都一並全數體會。
“我不!”
葉泠月眼淚劈裏啪啦的掉落下來,瞬間便淚流滿麵,一張鬼靈精怪的小臉,瞬間變得煞白,沒有半分血色。
要怎麽讓一個一直努力生活,向往更好明天的女人接受,從某一瞬間起,她徹底淪為一件物品,而且是別人隨意擺弄,隨意利用的物品。
“你們……都是壞人!不拿人當人看的怪物!因為是商人,所以什麽都能用錢來衡量嗎?你買了我?你有問過我的意見嗎?你還是人嗎?”
看她這個樣子,陸昱乾隻覺得好像有一片烏雲,突然蓋上了自己的頭頂,一個響雷下來,雷雨交加,整顆心也跟著跌入穀底,越墜越深,沒有回旋的餘地。
伸手去拉她,想著無論如何先帶她回去再說,卻被她猛地甩開,哭的更是厲害。
帶著哭腔的一聲聲質問,無疑像是一把把匕首,直直戳進心髒,疼的難以呼吸。
她的話沒錯,別說是人,無論是什麽東西,在陸昱乾眼裏,無非就是數字而已,不為別的,隻因為從小,他受到的教育就是如此。
要理智,時時刻刻的保持判斷能力。
因為世界很殘酷,步步驚心不隻是個形容詞,而是會確切發生的事情,隨時隨地,在這世界的各個角落裏上演,不知什麽時候,就會輪到自己頭上。
於婕芸從小的教育就是這樣,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質疑。
然而當看到葉泠月在自己麵前歇斯底裏,用了全部力氣的反抗,突然有那麽一瞬間,他開始懷疑,懷疑從小到大,他所看到的世界。
“你混蛋!你們這群混蛋!”
葉泠月哭的昏天黑地,本就淋雨感冒的身體,又嗆了水,緊接著也是沒有一分鍾安靜,這一通折騰之後,終於體力不支,咒罵著暈了過去。
陸昱乾一直站在麵前看著她,不做聲的等她發泄完,突然見她身體搖晃,眼明手快的抱住,這才免了她直接摔到地上的疼。
陸家大宅。
葉泠月再醒來已經是晚上,夜風被落地窗擋在外麵,白色的紗簾清楚的透出月色,床頭的夜燈開著。
她知道,自己又回來了。
這無比熟悉的,陸家的房間……
——吱嘎。
門被推開的聲音,葉泠月來不及多想,下意識的閉上眼睛,這才感覺到自己的手背有點涼涼的,好像連著什麽東西。
——噠!噠!噠!
穿著拖鞋的腳步聲,有人坐到了她邊上,動作很輕微,顯然是不想吵醒。
接著不動了,房間裏安靜的隻有兩個人的呼吸,那人歎了口氣,似乎還在看著。
“你醒了就起來,別裝。”
是陸昱乾的聲音。
葉泠月心裏一驚,眼睛閉得更緊。
不想跟他說話,因為害怕,僅剩的一點自尊也會被踐踏幹淨。
“不睜眼就算了,我隻是告訴你,陸家不僅僅是國內企業,起碼在你目前能走到的任何一個地方,都能輕易找到分店,化妝品企業是如何的你心裏該是清楚。”
過了好一會,也不見葉泠月睜眼,陸昱乾也不強迫,隻是自顧自的說著,看起來像是自言自語,其實都是說給她聽。
“隻要你在陸家一天,起碼不會餓死。”
“所以無論你走到哪裏,都一樣,陸家比你想的,還要厲害的多。”
陸昱乾唧唧歪歪說了一大堆,最後拿這句話做了總結,然後起身離開。
其實這麽多的話,最重要的隻有一句,就是讓她斷了逃跑這個念頭,無論是天涯海角,隻要願意,都能輕易找到。
門被再一次關了起來,葉泠月睜開眼睛,眼淚忍不住再次掉下來。
大概這就叫做絕望了吧?
嘴角泛起一絲淡淡的嘲笑,這是對自己。
葉又茗,你一個大名鼎鼎的律師居然會淪落到連人身自由都無法保障的地步。
雖說是離婚律師,但人身安全和自由的法律當年也是倒背如流的,可是就算現在也背的出又如何?她無非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高中生。
陸昱乾說的對,現在逃跑,出國是想都別想,在國內無論哪裏都能被找到,而且隨時都有可能被餓死。
三年!最多三年!
葉泠月在心裏暗暗下定決心,三年之內,她一定要拿到學曆,要有能養活自己,並且徹底逃離這一切的能力!
回頭看了眼床頭的鬧鍾,時針指向十。
十點半,他應該還沒睡吧?
葉泠月在心裏暗暗盤算,坐起身來,穩定了下身體,這才下床,走到為了躲避陳若霞追問,被她挪進屋裏來的咖啡壺。
不多時,一杯香濃細滑的咖啡已經煮好,和往常一樣,葉泠月小心翼翼的端著盤子,去敲陸昱乾的門。
今晚的陸昱乾反常的並沒有看任何文件,而是手裏端著杯紅酒,站在窗邊不知道想些什麽,聽到那個隻有她才敲得出的,奇怪的門聲,心裏不禁有些驚訝。
還以為,這件事之後,再也不會喝到她送來的咖啡了呢。
“進。”陸昱乾放下紅酒杯,沉聲道。
葉泠月應聲而入,依舊低垂著眉眼,一雙靈氣的眼睛哭的紅腫,完全沒有了平日裏的伶俐勁。
“我有話說。”葉泠月放下手裏的咖啡,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一會,才開口說話。
陸昱乾不做聲,隻是靜靜看著等待下文。
“我要上學。”葉泠月猛地抬起頭來,眼神堅定認真,眼神犀利的讓陸昱乾都不由得一愣。
“我給你訂了書,退走的人是你自己。”提起這事陸昱乾多少有些不舒服,總有種被她玩弄了的感覺。
“我要的不是書,我要上學。”
“你的學籍還在初中,你打算從初中開始來過一遍?”
陸昱乾的情報裏,葉泠月是個初中開始就因為意外而昏迷,多年未醒的人,以她現在的年紀,如果從初中開始重新上一遍,別說畢業是多大年紀,就單單每天跟一群小孩混在一起上課,她受得了?
這也是為什麽他給葉泠月訂了一整套中學學習教材的原因,從最基礎的開始補習,然後直接參加高考,去上大學,這才是現在看來,最省力的一條路。
“你不是很有能力嗎?我不能直接上大學?”葉泠月回答的很迅速,畢竟有能力這事,可不是她先說出來的。
“你可以,我可以讓你明天就拿到常青藤院校的畢-業-證-書,你要的隻是這個?”
對她的答案,陸昱乾意外的很。
還以為她是真的想好好上進,卻不知道她心裏,是把自己當成了捷徑。
“距離高考還有一年時間,我會好好努力,我直接參加高考,我有這個能力。”葉泠月回答的篤定程度,已經遠遠超出了陸昱乾的預期。
“你……可以試試。”
本想告訴她你想的太簡單的,但是看著那雙無比誠懇的眼睛,已經到嘴邊的話還是被生生改了。
既然想去,那就去試試,她這個倔強到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個性,恐怕隻有狠狠摔一跤才能改進。
“那我什麽時候開始?”葉泠月才不管他是怎麽想的。
“隨時,明天我會給你請家教過來。”陸昱乾看她這信心滿滿的樣子,竟然忍不住有點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