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內鬥

唐意掌心內的手機差點掉出去,“你說什麽?”

女人屈起膝蓋,看到唐意手裏的東西,“別報警,千萬別報警,你,你喊封少過來。”

唐意隻覺全身的血液往頭頂衝,她大著膽子朝房間內走去,經過洗手間,豁然開朗的視線令她看到了**的一幕。

唐意伸手捂住嘴,忙背過身,心通通的好像要立馬從胸口跳躍出來。

果然是封展年,盡管赤身**趴在那一動不動,但唐意還是認出來了。

她快步回到房間外,心裏百味雜陳,忙撥通120急救電話。

女人像是想起了什麽,爬著起身衝回房間,她迅速穿上衣物,她是藝人,不能讓人發現她在這,臨走時,她拿起座機打了個電話。

女人一邊哭,一邊落荒而逃,唐意攥緊手機,她不知道,應不應該通知姐姐。

她隻是來參加閨蜜婚禮的,沒想過會遇上這種事,唐意雖然天天都在詛咒封展年,但他真的遭遇不測了,她又覺得這一切那麽不真實。

她心緒亂成了一團麻,仿佛打了結似的,很快,走廊的另一頭有好幾個人衝了過來,為首的就是封騁。

他仿佛沒看見唐意般,撞過她的肩膀,風一樣往裏走。

唐意餘光睨了眼,那是她第一次,從封騁臉上看出的慌張。

封騁快步衝進臥室,那恐怕,也是封展年最最狼狽的一次吧?

封騁順手扯過床單,替他遮擋住,“爸!”

他朝身後的人招下手,“趕緊。”

兩名年輕男人上前,先是探了探封展年的鼻息,封騁太陽穴處的青筋突突直跳,其中一人將封展年翻過身,開始做心肺複蘇。

封騁腦子裏掠過個畫麵,他又快步衝到房間門口,果然見到唐意站在外麵,他出去步,將她扯入房間,另一手拍上房門,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冷冽,“你怎麽在這?”

唐意嘴唇哆嗦,“我,我……”

封騁麵色冷峻,似乎對她真正的答案也不感興趣,隻是在旁緊張地催促,“怎麽樣?”

兩人交相做著心肺複蘇,一個電話打到封騁的手機上,他接通後上前,“快,送醫院。”

飛機已經落在停機坪上,下來的醫護人員將封展年抬進了專屬電梯,封騁和唐意跟在後麵,剛關上房門,就看到另一個醫院的醫護人員快步過來,“人在哪?”

封騁接過口,“什麽人?”

“不是說這個房間有人……”

“你聽錯了,”封騁冷冷打斷對方的話,“這兒什麽事都沒有,唐意,走。”

唐意僵硬著兩腿,封騁回頭拉住她的手快步離開。

來到酒店頂層的停機坪,唐意被封騁帶上了飛機,不出五分鍾,就來到了封家所投資的醫院內。

封展年緊急被送入搶救室,封騁坐在走廊的座椅內,十指緊扣,目光淬了冷冷的光芒,猶如寒冰一般。

唐意就站在他對麵,視線能看到封騁雙肩擔起的明亮燈光,那光襯著他黑色如墨的襯衣,刺得唐意眼睛都疼了。

“你很希望他死吧?”

封騁冷如冰的嗓音,就這樣傳到唐意的耳朵裏。

她不否認,但就算她咒了,那又怎樣呢?

人都會護短,拋開唐睿的懦弱和唐意對她的恨其不爭,她自然要把這筆賬算到封展年頭上。

唐意杵在那裏,她滿心糾結得都是要不要給唐睿打電話。

漫長的搶救時間過去了,醫生出來時,滿頭大汗,封騁站起身,“怎樣了?”

對方麵有難色,搖搖頭,“封少,對不起,封總是猝死,他本身就有腦梗,不能有太大的刺激,盡管這樣,我們還是搶救了一個多小時,但是……”

封展年,就這樣,真的死了?

唐意怎麽覺得自己還是在做夢一樣呢?

原來真的,人是最脆弱的,不論他生前怎樣權勢滔天、富可敵國,但到了生死那一關,還是說沒就沒了。

封騁怔了下,然後抬起腳步進去了。

唐意猶如再三,還是給唐睿撥通了電話,她應該讓姐姐來見封展年最後一麵。

家裏的司機親自送了唐睿和管家過來,還沒到搶救室的門口,唐睿的眼淚就止不住了。

唐意陪著她進去,唐睿滿臉的哀傷,雙眉痛苦地糾結在一處,麵部的每個神情,都是隱忍不住的痛,她快步衝進去,撲倒在床邊,“展年——”

一陣嗓音,被狠狠撕裂開,聽得唐意的心裏,也是一揪一揪的。

封騁站在床邊,麵無神色,隻是眼神黯淡無光。

“展年,你怎麽了啊?別這樣離開我,兒子還那麽小,我們都需要你……”唐睿泣不成聲,雙手扳著封展年的肩膀推了推,他還是從酒店出來時的那副樣子,唐睿悲痛之餘,也發現了他身上隻有一床搶救時裹著的被單。唐意不禁替姐姐心寒,這是多麽**裸的諷刺和打擊啊?

許久之後,唐睿哭得嗓子都啞了,渾身也沒力氣了,攤倒在地。

管家和唐意過去將她攙扶至旁邊。

封騁令人過來將封展年推進了病房,待幾人都跟過去後,管家將門關上。

封展年的臉用白布蒙著,唐睿坐在沙發內,不住抽泣,她心痛得快要裂開似的,沉默良久的封騁開了口,“爸是突發腦梗,從家裏被送到醫院時,不治身亡的。”

唐意的視線同他對上,沒有說什麽。

對封家來說,封展年的突然離世已經是風雨飄搖了,若封展年是死在女人身上的這種事再傳出去,無疑是雪上加霜。

唐睿如今隻顧著傷心,沒法周全其餘的事,一些後事問題,還是要封騁站出來。

封騁帶著管家出去,交代些事情。

唐睿雙手捂住臉,“為什麽會這樣?展年還那麽年輕……”

她沒法接受這個事實,哭得眼睛通紅,唐意也不知道怎麽安慰她,隻是攬著姐姐的肩頭。

唐睿哭了許久,這才抬起頭,“糖糖,電話是你打給我的,當時,你,你怎麽會在醫院?”

唐意盯著唐睿的臉,此時的她,就好像漂浮在大海中的一片浮萍,禁不住任何的風吹雨打,哪怕是一根不起眼的稻草都有可能將她壓垮了,但越是這樣,唐意才越要說實話。

“姐,今天是我朋友結婚的日子,我當伴娘,”唐意拉過唐睿的手握緊,“你聽我說,當時,姐夫也在酒店裏麵。我回去的時候,正好有個女人衣衫不整從房間裏跑出來,說是裏麵出事了……”

唐睿張了張嘴,眼睛裏畫滿震驚,“展年,就在那個房間裏?”

“嗯。”唐意輕點下頭。

“不可能。”

“是我跟封騁一起將姐夫送來醫院的,我還進房間看過,姐,封騁的話你也聽見了,他欲對外公布說姐夫是在家裏出的事,就是為了遮醜。”

唐睿喉間輕滾了下,雙目被刺痛般,雙耳更像是被這席話給震聾了。

“姐,我不會騙你的,我也希望你能接受事實。”

唐睿垂下了眼簾,不住哽咽,她連放聲大哭的力氣都沒有了,隻覺自己悲哀到了極點,封展年離世的最後一刻,都要狠狠給她一巴掌。

唐意擁著她,目光落向不遠處的病床,她居然沒有覺得害怕。

待唐睿稍微平複些後,唐意這才說道,“姐,我先送你去休息會吧,這樣下去,你身體吃不消。”

唐睿的目光怔怔落向遠處,她站起身,唐意看了眼她的身影,搖搖欲墜一般,唐睿走到床邊,忽然撲到封展年的身上。

“老公,老公……”

唐意需要透口氣,她往門口走了幾步,拉開門出去,卻看到封騁坐在門口的座椅內。

他垂著頭,一語不發,濃密的黑發顯得整個人沉鬱而安靜,這應該是封騁的另一麵。

唐意身上還穿著那套禮服,跟這樣的氛圍,越發顯得格格不入。

她走上前步,裸色的高跟鞋映入封騁的眼眶,唐意是想再往前走一段路的,沒想到雙腿卻被封騁伸出來的手臂給抱著。

他手掌僅隔著一層薄薄的絲襪,印在她腿上,唐意掙動了兩下,封騁卻反而抱得更緊了。

“封騁,你難受,我知道。”

話到嘴邊,卻還是說了出來,不過多餘的安慰,唐意也說不出了。

封騁手掌收緊,弄得她有些疼,唐意看著他的樣子,手不自覺地抬起放到了他肩頭。

封騁眼簾輕合,似乎因為唐意的這個動作,心安了許多。

隻是不出幾分鍾,封騁就鬆開了手,他站起身,喉嚨口帶有啞意,“沒有時間給我難受,現在也不是難受的時候。”

他進了房間,讓唐睿先出去,唐睿又不肯回家,便呆呆坐在外麵。

唐意站在門口許久,忍不住又推開房門進去了。

封騁背對她站在病床前,語氣輕輕地壓著,一把音線勾勒出無限的悲愴,“你倒是走得幹幹淨淨,爸,你從來也不顧及我的感受,也沒好好疼愛過我,你肆意妄為,居然走也要走得這麽高調,”封騁似乎是輕笑了下,但唐意聽得出裏麵的哀涼,“我情願你好好活著,哪怕你愛任何一個女人遠勝於我,我抓著僅有的一絲親情,也比現在看到冰冰涼涼的你好。”

唐意聽到這,心裏莫名發酸,她轉身又離開了。

翌日清晨,管家就張羅著告知親戚去了。

封展年去世的消息,猶如海嘯一般風掃過整個藺安市。

封家在藺安市,原本就是傳奇一般的存在,自從這個代表了尊貴的姓氏入主藺安市以來,封家就霸居這兒全部的天時地利人和,利用一切能利用的資源,站在了這條複雜的食物鏈最頂端。

而如今,封家掌權人猝然離世,這一盤棋究竟是要被穩穩接手,還是分奔離析,就要看封騁的了。

封展年的追悼會,氣勢很足,整個藺安市有頭有臉的人全部出動了,封騁一襲黑色的西裝,翻出的襯衫袖口白得驚人,唐睿完全垮了,除了哭就是發呆,靠她是完全靠不住的。

唐意全程陪著姐姐,靈堂內,一撥撥的人進來鞠躬敬禮。

她抬起視線,看到抹同樣身著黑色西裝的身影,男人高大挺拔,氣質非凡,盡管許久之前有過一麵之緣,但唐意記得他。

當初在遊輪上,就是他倚在旁邊看熱鬧的。

厲景呈上完香,抬起腳步走向封騁。

唐意看到兩人說了會話,厲景呈點了點頭後,便麵無表情地離開了。

其實在吏海,厲家倆兄弟內鬥的事,她多多少少也聽過,如今看來,自然是這厲家老大占盡上風,把權了整個厲家。

旁邊,再度傳來姐姐的哭聲,唐意收回了神。

一直到了晚上,事情才全部處理完畢,大米今天也哭得特別厲害,月嫂怎麽哄都哄不住。

回去時,唐意剛讓姐姐坐進封家的車內,旁邊另一輛車的玻璃就落了下來,“唐意,過來。”

她自然不肯,唐睿聽聞,朝她勉強擺了下手,“糖糖,你跟封騁坐一輛車上吧。”

這邊還有月嫂和保姆,擁擠不說,如今這樣,唐睿是更加不敢開罪封騁了。

唐意收回腳步,坐向了封騁的旁邊。

車子許久未動,封家的車都陸陸續續離開了,此時,封家的幾名長輩相繼出來,一一走到封騁的車邊,“封騁,遺囑的事,必須趕緊公布,不然對公司也不好,還有那個女人簽的協議書,你記得……”

“伯父,”封騁疲倦至極,“這件事,過段日子再說吧。”

“這可不行,萬一事情有變,影響得將會是我們整個封家的利益。”

“就是,封騁啊,你爸走了,封家可全靠你了!”

封騁閉起眼簾,唐意看得出來,封展年去世,他作為兒子,傷心和痛苦全都擺在那了,他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可他的背後,卻有無數雙手推著他去迎接新一輪的所謂利益爭奪。

“伯父,”封騁的口氣有些微沉重,“我想安靜地過幾天,況且,全麵接手公司才是目前為止最關鍵的事,你們也操勞了一天,快回去休息吧。”

說完,將車窗合上了,“開車。”

唐意坐在那,沒有吭聲,他們要防得是她親姐姐,她無話可說。

車子開出去不久,她忽然覺得肩頭一重,唐意扭頭看向枕著她的封騁。

他雙目緊閉,嘴唇也抿成了一條直線。

唐意沒有動,車內的空氣凝滯住般,唐意雙手握緊後放向膝蓋,“封騁,我姐姐現在正是難受的時候,你們能不能別當著她的麵提及那些敏感的話題?你們的防備,我其實能理解……”

“唐意,你有沒有想過,現在也正是我最難受的時候?”

這幾天,封騁的話不多,但一開口,嗓子永遠帶著沙啞。

唐意垂下了眼簾,“那你睡會吧。”

車子很快回到封家,到了門口,封騁睜開雙眼,也沒跟唐意再說話,就徑自下去了。

唐意進入客廳時,家裏的人都在,管家朝著幾名傭人做了個手勢,好幾人便往樓上而去了。

唐意坐到姐姐身邊去,旁邊的月嫂則懷抱著熟睡的大米。

“姐,別哭了,再這樣,你眼睛受不了。”

封騁坐在對麵的沙發內,看著唐意在安慰唐睿。

約莫半小時後,管家從樓上下來了。

手裏拿著一個天藍色的文件袋,他神情嚴肅地走向封騁,“封少,這是在太太床頭櫃的夾層裏找到的。”

唐睿擦拭著眼淚,這才意識到,他們是上去翻箱倒櫃了,“你們怎麽可以這樣做?”

封騁將文件袋打開,從裏麵拿出份資料。

那是封展年送給唐睿的保單。

封騁掃了幾眼,管家站在一旁,衝唐睿說道,“太太,老爺身體一向都很好,他也從來不為自己買保險,他說那樣是觸黴頭,可現在您看看,這份保單才簽下多久,他就出事了!”

唐睿還是懵的,唐意率先反應過來,“管家,你把話說清楚,什麽意思?”

封騁將手裏的文件重重擲向桌麵,“我爸不可能會簽這種東西。”

“他說他愛我,這是他給我的保障,你們不可以胡亂懷疑我。”

“愛你?”封騁冷笑下,“都被你當場捉奸了,你們還能恩愛得起來嗎?唐睿,你心裏就沒有一點怨恨嗎?”

唐意的目光落向那份文件,封展年的這一後招,非但沒能為唐睿帶來什麽好處,反而將她推入了不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