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時,時虞在手表上定的鬧鍾響了,提醒朗夜沉該服用抑製劑了。

他穿上拖鞋,穿過客廳,站在朗夜沉臥室的門口,就知道這人沒起來吃藥,因為手機的鬧鍾一直在響始終沒被關閉,最後到了時間,自己停了。

時虞推門進去,朗夜沉抱著被子,睡的昏昏沉沉。

他拿著藥盒,接了杯水,打開床頭的夜燈,在一片暖融融的燈光裏,看見了朗夜沉現在的樣子。

也不知道出了多少汗,頭發都打濕了,有兩縷粘在額頭上,眼睫不安的顫動著,鼻尖也有汗珠,唇色是和平時不同的嫣紅,衣服領子被自己扯開了,明晰的鎖骨上還有自己抓出來的兩道紅痕。

在時虞還沒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伸手去揉朗夜沉緊鎖的眉心了。

剛才鬧鍾都吵不醒的人,卻在下一秒抓住了時虞的手腕。

時虞彎著腰,僵在床邊。

朗夜沉還沒醒,熱乎乎的臉蹭了蹭時虞的掌心,才慢吞吞的睜開眼睛,視線好久才聚焦在時虞臉上,又過了一會兒,低低的說了一句:“同桌,難受……”

時虞揉了揉他耷拉著的狼耳,手指順著汗濕的頭發滑到後頸,把人扶起來,又在朗夜沉身後墊了個枕頭,讓他能舒舒服服的靠著。

“吃藥。”他把水和藥盒遞過去,“吃完就好了。”

朗夜沉撩起額發,仰頭靠在枕頭上,頸側淡青的血管隱約可見,他半闔著眼睛,帶著沙啞的笑,很不正經的說:“太特麽難受了,我現在覺得,我能把床板日穿。”

時虞今年十七,不是七歲,雖然沒經曆過**期,但他生理機能正常,當然知道房間裏淡淡的味道是什麽,朗夜沉乖乖吃藥的時候,他去朗夜沉的衣櫃裏給他拿了一套幹淨的居家服。

大灰狼眼尾紅紅,看著時小貓準確的找到一條幹淨的平角**,給他一起遞過來,忍不住低笑著調侃一句,“你什麽時候把我的衣櫃摸得這麽清楚了?偷過我衣服?”

時虞遞衣服的手抖了一下,那條黑色平角**掉在了被子上。

朗夜沉壞壞的笑,覺得逗時虞可真有趣,他抽了骨頭似的從枕頭上滑下去,抱著被子看著時虞,“同桌,醫生不是還給配了針劑?那個見效快吧?你會打麽?”

針劑見效快,但副作用也比藥片大,注射後除了嗜睡還會四肢無力,隻能在安全、方便的情況下使用,現在用倒是沒什麽不方便的。

時虞點頭:“會,但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幫你叫個醫生。”

“放心,怎麽不放心。”朗夜沉打了個哈欠,“來吧,紮哪裏?來個痛快的。”

時虞:“臀大肌。”

朗夜沉:???

看著大灰狼眼睛瞪圓的樣子,時虞輕笑了一聲,“逗你的,腹部和上臂三角肌也可以。”

朗夜沉沒想到,一本正經的小貓也會逗人了,可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好啊時小貓……”朗夜沉挑眉,“還會逗人了,屁股針是吧?”

被子下的腰一抬,朗夜沉挑釁似的笑,“來啊,哥褲子都脫了。”

時虞:……

小貓咪一言不發,麵無表情的推門出去了。

朗夜沉:……

“臥槽……不會玩翻車了吧……”他一骨碌從被子裏爬起來,剛把褲子提好,時虞又回來了,手裏拿著密封包裝的針劑。

朗夜沉穿的是運動短褲,褲腰上的繩子沒係,鬆鬆垮垮的掛在胯骨上,露出裏麵一圈黑色的**邊,上衣也不知道經曆了什麽,下半截都卷了起來,在時虞的注視下,橙色的短袖下擺滑下來,遮住少年的腹肌和人魚線。

時虞垂下眼睫,捏著針劑的手微微用力。

“同桌,我瞎說的。”朗夜沉眨了下濕漉漉的眼睛,狼耳放平成了飛機耳,小心的問:“你生氣了?”

“沒有。”時虞深吸口氣又緩緩吐出,拆開針劑的密封包裝扔進垃圾桶,“坐下,打針。”

“哦……”大灰狼乖乖靠回枕頭上,下意識的問:“屁股嗎?”

“……”時虞歎了口氣,“胳膊。”

……

確定朗夜沉沒有強烈反應後,時虞才回自己的房間。

這會兒已經接近淩晨五點了,時虞給楊老師發了一條訊息,說明了朗夜沉的情況,並給她發了醫院開出的證明。

沒想到楊老師已經開始工作了,看到這個情況立刻給時虞打了電話,仔細詢問了一下情況,她是有經驗的班主任,不是第一次麵對因為發.情期請假的情況,在得知隻有時虞和朗夜沉在一起時,堅持要給朗夜沉家裏打個電話。

“時虞,老師知道你穩重,不過你也還是個孩子,他這種情況,出了問題我們誰也負責不了的。”楊老師說:“我肯定是要通知家長的,他父母來照顧他的話,你就不要請假耽擱上課了。”

時虞不置可否,楊老師也沒等他回複,急匆匆的掛了電話。

他在客廳等了一會兒,等朗夜沉的家裏人來敲門的話,他好及時開門。

但等著等著,就難忍困倦的睡了過去,畢竟他也跟著折騰了一夜。

時虞做了一個夢。

一個關於朗夜沉的夢。

夢裏的朗夜沉也說難受,但尾音發顫,帶著嗔怒,還有一點哭腔。

醒來時天光已經大亮了,朗夜沉的家人沒有來,手機上倒是有他媽媽發給他的訊息,楊老師的電話都打到他媽那裏去了,大概是想讓他回去上課。

時虞屈起腿,下意識的遮掩某些變化,盡管客廳裏並沒有人。

回複媽媽短信時,他甚至打錯了兩個字,不過得知朗夜沉沒人看護,時媽媽同意了幫時虞請假,還問他們有沒有吃的,需不需要她來送點湯。

自然是不用的,中午鍾點工羅姨會來做飯。

結束談話,時虞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目光空茫的落在落地燈上,早晨的陽光在燈罩上折射出一片燦爛的光暈,看久了眼睛有些不舒服。

他抬手,胳膊遮住眼睛,但黑暗裏的光暈還在,像是在嘲笑他假裝的看不見。

時虞想起柴良說他是個同性戀,現在看來有可能說的沒錯。

但他……怎麽能對朗夜沉……

不,是朗夜沉也很正常,沒有人會不喜歡陽光。

時虞打開搜索引擎,輸入問題後被推薦了個相似問題,提問者說,他好像彎了,還對自己的兄弟心懷不軌,該怎麽辦?

點進去,看到高讚回複說:去**辦。

時虞:……

不過第二個回複就正常多了。

“真彎了?要知道有時候友情和愛情帶來的快樂是很相似的,所以不要輕易下結論,畢竟性向問題不是小事。建議你找幾部小電影看看是什麽感覺,再下定論。”

這個回答看上去還算靠譜。

時虞翻牆找了幾部,隨便點開看了兩眼,為了不吵到朗夜沉,他直接靜音,於是畫麵就變成了有點滑稽的默片。

幾分鍾後,他麵無表情的關了手機。

並不感興趣,完全比不上剛才的從夢境中醒來時的躁動。

所以,他到底是不是喜歡同性?

問題看似無解,時虞坐起來揉了揉因為熬夜格外幹澀的眼睛,低頭看了眼時間。

已經七點多了,羅姨是不會來做早飯的,他在手機上訂了份偏清淡的粥和早點,起身去叫朗夜沉起床吃早飯。

敲門後等了一會兒,朗夜沉沒有回應,時虞按住門把手推門進去,大灰狼果然還在睡。

**的被子被卷成一團抱在懷裏,大灰狼還很謹慎的扯了個被角角,蓋住了肚子。

這是個很沒安全感的睡姿,朗夜沉枕在歪七扭八的枕頭上,時虞走近後扯了扯被子,把他埋在被子裏的臉露出來。

少年臉上還有壓出來的紅痕,但臉上淺淡的緋色已經褪了,呼吸也不似昨天那麽急促,睡得很安穩,眼睫鴉羽般垂著。

這張臉看似俊美張揚,可其實也不過才將將成年,這麽睡著時,就透出了一些少年人的乖巧和稚氣,像蜷成一團人畜無害的修狗。

唇也恢複了淡色,時虞看了很久,久到他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緩緩加速。

鬼使神差的,他拇指落在朗夜沉唇上,很輕的揉了一下。

比想象中的要更軟。

他像被燙了一下,局促的收回手直起身,在朗夜沉床邊站成了一尊雕像。

但雕像不該有這麽劇烈的心跳,就因為夢境和眼前人的重合。

時虞抿了下唇。

他明白了,他隻是喜歡朗夜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