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訓還有五分鍾結束,摸魚的陸洋和不能訓練的朗夜沉坐在一張閑置的海綿墊子上,隨意閑聊兩句,朗夜沉突然問起時虞。

陸洋:“時虞麽,聽說是從星瀚那邊轉學過來的,好學生,按測試成績進的一班嘛,老熊說他不合群,讓他和同學好好增進感情……”

“增進感情的方式是讓他當風紀委員?”朗夜沉笑了,手撐在海綿墊上,身體往後仰著,“這不是扯淡呢麽?是增進感情還是拉仇恨啊?”

“這個,仇恨也是感情的一種?”陸洋撓撓頭,“唉?沉哥,你打聽他幹嘛?”

朗夜沉總不好說他是想吸貓吧,有損他形象啊,於是撐著下巴說:“你還有臉提?那天你和牛昭昭那個畜生,扔下我就那麽跑了?還不是時虞同學給我送醫務室去了……”

他說了一半,對上陸洋看破一切的微笑,有點惱羞成怒的問:“笑什麽?!”

“哎呀沉哥,我懂,我懂……”陸洋擠眉弄眼,“不就是喜歡貓麽?喜歡貓怎麽了?**都喜歡小貓咪!”

“嘖……”朗夜沉抬手捏住他後頸使勁兒晃,“就你知道的多……”

陸洋連連告饒,朗夜沉放手,他呲牙咧嘴的揉了揉脖子,“沉哥,你喜歡貓,為什麽不自己養一隻?”

朗夜沉斜了他一眼,“你覺得高考完沒去北冕航大,是因為我不想去嗎?”

北冕座航空航天大學,堪稱整個華洲最頂尖的學府,二中上個考進去的學長,現在已經是出現在教科書上的大佬了。

朗夜沉不是不想養貓,他養過兩隻,吸貓的樂趣沒享受到,盡職盡責的鏟屎半個月,那倆祖宗連個毛都不許他碰就算了,還出現了應激反應。

寵物醫生給的解決辦法是……

建議他養狗。

寵物貓不行,交個獸族基因是貓科的朋友也能滿足吸貓需求,沒事變出獸型讓他rua一下,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但難就難在,雲恒市貓族獸人比例極低,整個二中原本就兩個貓族,還都是小姑娘。

朗夜沉還沒喪心病狂到騷擾人家小姑娘的地步。

陸洋也想明白了,恍然大悟的一拍手,“明白了沉哥,你這是好不容易逮到個公貓,要可著勁兒的發.騷了!”

“說什麽呢?”朗夜沉一巴掌呼在陸洋後腦勺上,“我這叫展示我校熱情陽光、積極向上的一麵,幫助時虞同學快速融入二中和諧友愛大家庭……唉?你說他不合群?為什麽?”

陸洋臉上浮現出古怪的表情,微妙的透出一點厭惡,“哦,據說體檢的時候,查出來他獸型發育遲緩……”

也就是說,時虞是個殘疾的獸人。

朗夜沉也愣了一下。

獸人的祖先在進化的道路上走出了兩個分支,一部分進化成了如今能兩種形態自由轉換的獸人,另一部分先天體弱,不能轉化為人形的獸人智商逐漸退化,是後來各類野生動物的先祖。

獸人源自野獸,盡管文明發展到如今,各洲都在呼籲摒棄野性,但骨子裏對野獸力量的崇拜不會輕易改變,特別是在學校這種未成年紮堆兒的地方。

三天兩頭用獸型鬥毆也是有的。

時虞如果是這方麵殘疾的話,確實會受到一些中二少年的歧視,甚至是冷暴力。

難怪老熊讓他管風紀,原來是為了讓他有點威懾力,其他人如果違紀,還要和他搞好關係才能把分抹了,以及早點拿回被沒收的東西。

估計老熊也沒想到,他這一番苦心時虞根本沒領會到,扣分比誰都狠,直接把仇恨值拉滿。

朗夜沉坐起來,活動了一下壓的發麻的手腕,腳尖扒拉了一下陸洋。

“怎麽了沉哥?”陸洋問。

朗夜沉慢悠悠的說:“別搞歧視那一套,有意思麽?獸型先天不足而已,這又不是動物園,誰看獸型?”

“我是有一點點……”陸洋摸摸鼻子,又立刻補充,“就一點點啊,我可沒拿這事兒笑話他啊,您別冤枉我。”

說話間,體育生們結束了訓練,一群男生頂著一頭汗熱烘烘的走過來,為首的牛昭昭遠遠的就喊了聲沉哥,腦門上被朗夜沉揪出來的“小星星”紫的發黑。

他自知對不住朗夜沉,被揪個“七星連珠”也不生氣,笑嗬嗬的跑過來,抻著脖子問:“你們聊時虞呢?是準備給他套麻袋揍一頓嗎?”

“是套麻袋。”陸洋歎了口氣,“不過不是要揍,是要套好了,送到沉哥的狼窩裏……”

朗夜沉一拐杖敲在他膝彎,笑罵了一句胡說八道。

他們一行人出了體育館,又浩浩****往教學樓走,陸洋在朗夜沉隔壁的四班,他一直把行動不便的朗夜沉給護送到了座位上,這才回自己班去。

高二下學期開學又分了一次班,朗夜沉還沒有同桌,正好把受傷的腿架在旁邊的椅子上,但他腿又長,椅子不得不放的遠些,就這麽占了過道,好在他在最後一排,空間大,也不會擋誰的路。

雲恒二中還在按成績排班次,這種把人按成績分成三六九等的規則簡直糟糕透頂,據可靠消息,朗夜沉畢業後這種排班規則就要廢除了。

就挺邪門的,朗夜沉發現總是這樣,他升小學了,幼兒園換新的滑梯了;他升初中了,小學換新的橡膠跑道了;他升高中了,初中開始抓食堂夥食了……

有種死去的前任突然開始攻擊我的錯覺。

上午前兩節課是藍斯塔星通用語和藝術,第三節 課是生物。

生物老師姓佘,對體育生一直抱著莫名的偏見,朗夜沉生物成績不好,和不喜歡這位老師有很大關係。

他覺得這樣下去不行,他得和他老爹說說,實在不行出去補個課……

正想著,講台上就飛過來個粉筆頭,朗夜沉隨意一揚手,把那一小截粉筆接住了。

他指尖捏著那小圓柱體轉了一圈,抬頭看向講台,“老師,你沒事吧?”

佘老師是個古板的小老頭,有些渾濁的碧綠色眼睛盯著朗夜沉看了一會兒,帶著點口音問:“坐姿端正,你腿伸那麽長幹什麽?怎麽不把床搬來?”

朗夜沉默念尊老愛幼,尊師重道,指著腳和他解釋,“老師,我腳上的傷還沒好,校醫說最好放平。”

“沒好就別回來上課。”佘老師陰沉著臉,“教室是用來學習的,是給你養傷的嗎?”

他也不看朗夜沉,轉身去接著寫板書。

前排的男生扭頭,圓乎乎的臉蛋,白裏透粉,腦袋兩側的獸耳垂下來,肉白色的兩個小三角,他投給朗夜沉一個同情的眼神,小聲問:“沉哥,腿怎麽樣?”

“快好了。”朗夜沉拍拍他的腦袋,“好好聽課。”

“哦。”小豬乖乖應聲,轉過了頭。

佘老師在黑板上寫字的力道很大,小老頭雖然脾氣不好,但字很好看,是年輕老師比不了的板書功底,朗夜沉打開筆記本,轉著筆等他講課。

“噠噠噠……”

粉筆落在黑板上,一筆又一筆,朗夜沉托著下巴,無意間一抬眼,發現黑板邊框上卡著的一截粉筆頭。

大概是班裏同學打鬧丟上去的,被佘老師書寫的力道震得搖搖欲墜,朗夜沉剛想提醒一下,那截粉筆頭已經咕嚕嚕的滾了下來。

正中佘老師有點禿的腦門。

朗夜沉:……

他突然有種不妙的感覺。

果然,佘老師摸了摸腦門,又低頭看到了那截粉筆頭。

“朗夜沉!”他轉身,細長的眼睛都瞪圓了幾分,“你幹什麽?!”

朗夜沉低聲罵了句,低頭往桌子底下看。

“你找什麽?你給我出去!”佘老師哐啷一聲拍了一下講桌,“你還有沒有教養?!”

朗夜沉背脊一僵。

他其實在找那截粉筆頭。

不過現在不想找了。

拎著拐杖,他麵無表情的站了起來。

教室裏一時靜得隻剩下風吹書頁的沙沙聲,半晌又落下一聲輕笑。

朗夜沉拄著拐杖幾步走到門口,佘老師冷哼一聲,已經拿起粉筆了,卻見這人又折返回來了,一步跨上了講台。

驟然拉近了和小老頭的距離。

朗夜沉還沒成年,但身高已經將近一米八了,佘老師勉勉強強有個一米六五,是個瘦瘦小小的老頭,整個人都被朗夜沉投下的身影給罩住,壓迫感可想而知。

而且朗夜沉練的還是散打。

佘老師心底有點發毛,但板著臉厲聲道:“你幹什麽?還敢打我不成?!”

“當然……不是。”朗夜沉挑眉一笑,從粉筆盒裏抽出一根粉筆,回身在黑板上唰啦兩下,畫了條拋物線,又在坐標上快速畫了個線條簡單的小狗和小蛇。

“給您個公式,回頭套進去算算,粉筆頭要是我丟的,砸的也該是後腦勺。”

朗夜沉把沒用完的粉筆精準丟回盒子裏,拍了拍手上的粉筆灰。

“老師,偏科可不好。”

下麵有同學沒忍住竊笑出聲,數學課代表看了一眼那胡亂寫的公式,心想這能算出個鬼哦,分明就是在點佘老師對體育生的“偏科”式待遇。

……

朗夜沉在小老頭聲嘶力竭的咆哮聲裏走出教室,左右看了看,走廊裏沒有能坐的地方。

腳腕還在隱隱作痛,就這麽站一節課肯定不行,他拄著拐杖,往樓梯口走。

坐台階上休息一會兒。

他這邊剛放下拐杖,走廊另一邊就轉出了藍白色的身影,瘦瘦高高的,看見他之後還愣了一下。

算是個熟人。

“時虞同學?”朗夜沉抬頭看他,“請假去廁所麽?”

剛才佘老師喊得整個樓層都能聽見,沒想到是把這位給趕出來了,時虞下意識的看了一眼他的腳,幹幹淨淨的運動鞋穿著,也看不見什麽情況。

不過看這人好的那隻腳還悠哉悠哉的晃著,應該問題不大。

時虞沒答話,繞過朗夜沉的長腿,快步下了樓。

“喂?”朗夜沉扒著樓梯欄杆探頭看他,“你真不用幫忙嗎時虞同學?你臉色好差。”

是很差的,一個照麵,朗夜沉就看見他額上盡是虛汗,連額發都被打濕了,唇上也沒有血色。

但時虞沒回應,隻剩下腳步聲漸漸遠了。

朗夜沉坐回來,從口袋裏掏出口香糖,剝開包裝塞進嘴裏。

“嗯……”他揉搓著包裝紙想,難道小帥哥尿急?是不是腎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