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0年, 距離藍斯塔星南半球森藍沼澤的改造開發已經進行了八年,預計還有兩年進行移民計劃,這一年, 森藍沼澤各項基礎設施基本建設完畢,但科技、醫療和教育等需要人才的資源還在逐步接入,這使森藍沼澤呈現出了矛盾的一麵。

一麵是新建成的幾大城區,另一麵是缺乏管理、缺乏資源的現狀,森藍新區的城市像剛出生營養不足的巨獸, 它在運行, 但步伐混亂又無力。

這主要是因為森藍沼澤是由聯合政府共同開發的,既然隻是聯合, 各方政府都要為自己的利益考慮, 希望合作夥伴多出力, 自己多占便宜。

於是新區就成了魚龍混雜的灰色地帶, 這裏有最初來建設新區的工人, 有來碰運氣的窮人,還有一些違法犯罪後躲在這裏的犯人。

很多在藍斯塔其它地方不能進行的活動,在這裏反而瘋狂紮根, 誰都知道聯合政府正式入駐後會有一場大清洗, 但那時候吃的膘肥體壯的大魚說不定就入海了。

食物鏈上層的大魚不慌, 小雜魚慌了也沒用, 活一天算一天。

在這樣的治安環境下, 想開展移民活動實在不容易, 一方麵獸人們故土難離, 另一方麵森藍新區負麵新聞太多, 自獸人有曆史以來,這裏就是窮山惡水, 現在還有地頭蛇盤踞,誰願意到這樣的地方來?

聯合政府為了給大家吃一粒定心丸,率先在新區召開了一場學術交流會,各洲都有代表出席,用來進行正麵宣傳,大概意思是說:我們都敢把獸人最尖端的大腦送過來度假,大家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這是時虞來森藍新區的原因之一。

新建成的公路兩側是沒做好的綠化,不同種類的植物鋪設進度也不同,於是東一片紅西一片藍,像是一塊用過的調色板。

外麵還下著滂沱大雨,路燈沒配備齊全,光線透過被雨打濕的玻璃,明明暗暗的落在時虞臉上。

他捏著眉心,側臉線條褪去了少年的稚嫩,半闔著的眼瞳是冰藍色,比少年時的顏色要更冷更淡一些,深棕色的額發被雨水打濕了一些,垂在眉眼間,這張臉看著就更年輕、更矜貴了。

司機悄悄瞧後視鏡,覺得這張臉該出現在娛樂雜誌上,而不是頂尖的學術雜誌。

他已經往返機場和酒店之間好幾趟了,前麵接到的科研人員基本都是上了歲數的學界泰鬥,此前他對科研方麵了解不多,還以為時虞也是個上了歲數的老人。

畢竟時虞近些年的學術成就快涉及獸人生活的方方麵麵了,最開始的微型屏蔽器,還是這位科學家未成年時就在自己簡陋的實驗室裏研究出來了。

真的接到人,把他嚇了一跳,再三確認後忍不住感歎,有些人就是天賦驚人,他們和普通人之間的差距,不是用勤奮和努力就能跨越的。

很多人甚至都沒走到拚天賦那一步,連勤奮努力都做不到。

司機就是這樣的人,於是對有天賦又勤奮的年輕科學家抱有無限敬仰,偷看了一眼又一眼,想搭話又不知道怎麽開場。

“你好,我想問一下,這附近有賭場麽?”年輕的科學家問。

司機:……

啊這,天才的消遣也挺接地氣的啊。

“有是有……”司機遲疑的看向後排,“但您……”

時虞抬眸看他,指尖敲了兩下腿上的紙張,噠噠兩聲。

司機莫名緊張,“您這一臉正氣的,不會是去釣魚執法吧?”

那他可不敢指路,無論是政府還是地頭蛇,他都得罪不起。

“我隻是聽說那裏可以買消息。”時虞說:“我要找一個人。”

這是他來新區的第二個原因。

如果尋常手段都用了卻還是找不到朗夜沉,那隻能考慮非常手段和非常地點了。

時虞看向車窗外,新區的地理位置決定了它氣候潮濕,高架橋下繚繞的霧氣讓夜色更濃稠了,像一團打翻了的墨。

紅燈時,司機瞥了眼這位時教授腿上的紙。

要是什麽學術機密,說不定還能賣個好價錢,反正是這位年輕天才自己不小心泄密的,他隻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司機。

然而那張紙上連個字都沒有,是一張照片。

隱約看到是個穿著校服的少年。

……

雨勢小了,淅淅瀝瀝的下著。

把天才科學家送到承辦交流會的酒店,在新區寬闊車又少的路上轉了兩圈,司機看見前麵路邊停著一輛suv,一看就是好車,再一看車邊站著吸煙的男人,謔,像車模。

男人身形頎長挺拔,純黑的三件套被挺括的肩寬撐得特別有型,一個扣子的西裝外套恰到好處的收束了腰身,腿也長,他撐著一把黑傘半靠在車頭,指間猩紅的一點火光明滅,見有車過來,懶懶的招了招手。

司機趕緊小心的開過去,靠近時減速,怕積水濺髒這看起來就很貴的衣服。

男人打開車門,坐進後座,長腿讓後麵的空間看起來都局促了,他也不介意,收了雨傘,露出一張俊美桀驁的臉。

司機:……

今天是一飽眼福了,那時教授和這大帥哥的臉,他回頭能吹上兩個月,就算是森藍新區的富婆,車上也沒拉過這麽敞亮的人物,有些快樂不是有錢就能買到啊!

司機美滋滋,笑著問:“老板,您去哪?”

“雲盛星瀾。”男人報了個酒店的名字,正是承辦交流會的酒店。

交流會確實也有拉投資的意思,有些無關緊要的小項目,聯合政府還是願意和各個集團合作的,但是沒想到,這人看著這麽年輕,難道是個富二代?

“老板,怎麽不開自己的車?”司機又問。

“去那邊有段路在維護,髒,刷車麻煩。”俊美的青年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司機,“開你的車,問題真多。”

司機訕訕閉嘴,心想這年輕人還真了解森藍新區,他想繞遠路多賺點錢的小算盤沒打起來。

往前開了一段路,後座的人又說:“廣播打開吧,聽聽新聞。”

司機:“行,沒問題。”

微弱的電流聲之後,女播音員清晰的聲音傳出來。

“2030年,這是藍斯塔星聯合政府開發森藍沼澤的第八年,在近十年的努力後,岑寂荒蕪的沼澤上終於構建起了較為理想的宜居生態環境,各國政府組織的移居工作準備就緒,第一批獸人公民將於明年十二月,陸續奔赴新家園。”

青年哼笑一聲,帶著說不清的意味,像是在嘲諷誰。

廣播裏的新聞切換到下一條,沉穩的男播音播報起另一則新聞。

“獅瀾集團於五月正式宣布破產,據悉獅瀾集團的前任董事長施雲山先生在接受采訪時,再次提及他和北冕座航天大學時教授的父子關係,而在這之前,時教授已經被警方帶走調查過兩次,那麽這件事究竟……”

火光顫動,後麵的種種臆測再難入耳。

時教授……時虞……時虞……

朗夜沉低笑了一聲,傾身將煙灰抖落在前排座位之間的金屬煙灰缸裏,修長的手指湊近唇邊,輕咬住香煙。

像是有細微的癢在牙尖戰栗,他下意識的咬了一下那一小塊過濾棉,狼族犬齒鋒銳,那小一小塊東西當不起磨牙棒,很快就被一同丟進了煙灰缸裏。

他打開車窗,雨後微涼的空氣一擁而入。

風吹得他眯起眼睛,朗夜沉覺得真是怪了。

一個八年沒見的人,就隻是單單想起一個名字,他心底還是有個小角落在灼熱的發燙,好像他在那裏埋了顆燃燒的恒星。

也像那個秋天,他告白後,沒來得及親手燃放的焰火。

車在酒店門口停下,朗夜沉整理了一下領帶,推門下車時想起什麽,揚眉說了一句:“你車裏的香水挺好聞的。”

司機:???

他沒用香水啊?

……

位於二樓的會場內燈火通明,來來往往的人都衣著考究,不管是什麽背景,大家穿上這一層人模人樣的皮,也都斯文風雅起來。

朗夜沉很快看見個熟人,走過去和他坐在一起。

熟人叫付肅,他們是熟人,但絕不是朋友,朗夜沉在這邊沒有朋友。

付肅是個真正的富二代,朗夜沉自己做生意前給他做過助理兼保鏢,他人不錯,就是有點缺心眼,看得上的人怎麽都好,看不上的他都不當人看,簡直不像他那個笑裏藏刀的老子的種。

付肅的爹,是森藍新區這邊的地頭蛇之一。

朗夜沉過來之前,付肅困的都打哈欠了,這麽正式的場合,這人穿了件花哨的西裝,見朗夜沉走過來,他終於精神了一點,抬手喊了句:“夜沉!這邊這邊!!”

朗夜沉坐下後,他把宣傳手冊給朗夜沉看,“這上麵寫的都是什麽玩意兒?是人話嗎?怎麽每個字我都認識,連一起就特麽成外星文了?”

接過來翻了翻,朗夜沉直接翻到時虞的那幾頁,笑著調侃一句:“大少爺,你少泡姑娘多睡覺,讓腦子休息休息,自然就能看懂了。”

“我手下有的是能看懂的。”付肅不以為意,“不過你五年前自己單幹之後,我就沒碰到過合心的助理,都特麽是蠢貨,隻會給我添堵。”

朗夜沉隻是輕笑,付肅的助理就在身後臉色漲紅的聽著,他可不說得罪人的話。

見他在時虞這一頁停了這麽久,付肅湊過來,“對這人感興趣啊?不過我聽說這姓時的教授傲得很,不太好搞定。”

“嗯。”朗夜沉說:“我知道。”

“哦對了,這個你肯定不知道。”付肅擠眉弄眼,“這時教授連個花邊新聞都沒有,上次我老子想找個把柄威脅他合作,扒了一周毛都沒扒出來,私生活幹淨的很,據說他喪偶八年,為自己老婆守身如玉呢,嘿,還特麽的挺守男德。”

朗夜沉翻書的手一頓,疑惑的皺眉,“喪偶?”

“對啊。”付肅吊兒郎當的說:“他提過,他愛人走了八年了。”

朗夜沉:……

傻逼,那個走純粹是個動詞,別隨便腦補行嗎?你爹才死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先看著嗷,晚上還有,筆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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