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夜沉下了床, 一把揪住大貓尾巴,掀起地毯找他記憶裏巴掌大的小貓崽。

時虞很無奈的用頭拱了他一下,提醒他麵対現實。

朗夜沉:……

他坐在床邊的地毯上, 愣愣走神。

時虞湊過去,舔了一下他的臉,心虛的解釋:“大學時,我二次進化,獸型由貓進化成了美洲獅……”

也対, 朗夜沉突然想起來, 獅瀾集團背後的施家,是出了名的美洲獅家族, 而時虞是施雲山的兒子。

他突然興致全無, 擺擺手說:“你變回人吧。”

察覺到他情緒不対, 大貓貓茫然的蹲坐在地毯上, 尾巴掃過來, 蹭著朗夜沉的腳,看起來無辜又委屈。

以他対朗夜沉的了解,朗夜沉不是因為體型才表現出冷淡甚至是抗拒的, 朗夜沉喜歡各種貓科, 從大的到小的他都喜歡。

如果不是因為體型……

是因為種族嗎?可朗夜沉以前分明不排斥美洲獅, 為什麽過了八年會排斥?

時虞心底隱約有了點猜測, 他蹲在地毯上, 默默的變回人類的身體, 隨手扯了床腳的浴袍裹住自己。

朗夜沉心裏也挺不是滋味兒的。

他年少的時候分明說過, 什麽樣子的時虞他都喜歡, 結果不告而別八年,回來還排斥時虞的獸型, 這行為屬實是有點渣。

朗夜沉懊惱的抓了抓頭發,不想抬頭看時虞的表情。

好在樓下門鈴響了,朗夜沉也顧不上身體不適,站起來低低的說了一句,“我去看看。”

他腳步匆匆的推門走了,時虞把掉在地毯上的衣服撿起來,慢條斯理的穿好,衣服穿上,他也理清了思路,他沒下去找朗夜沉,而是從口袋裏摸出手機,給以前合作過的一個投資商打了個電話。

“楊總,我想拜托你幫我查一件舊事,八年前雲恒市有個朗和海運公司,這家公司破產的原因,是不是和獅瀾集團有關?”

……

一樓會客室,朗夜沉關上門,給來拜訪的兩個男人接了杯溫水。

男人不高,身形精瘦,長著一張平平無奇的臉,屬於扔在人堆裏拎不出來的那種,看著像早市賣油條的憨厚大哥,實際上這人是個警察,警銜不低。

另外一個小年輕就顯眼多了,坐的像根木雕,一臉的正氣凜然,瞪著雙狗狗眼看著朗夜沉。

“吳隊長。”朗夜沉靠在沙發上,語氣熟稔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我真的幫不了你們,我離開天闕城已經五年了,現在做的是正經生意,而且我也是受害者。”

吳隊長和善的笑了兩聲,“當然當然,我知道小朗你也是受害者,我就是路過你家樓下,上來看看你。”

他是老刑警,一眼就看到朗夜沉脖子下曖昧的痕跡,於是笑著問了句:“處対象了?”

朗夜沉:……

他不好在警察同誌麵前提“包養”二字,含糊不清的嗯了一聲。

“挺好的。”吳隊長笑著說:“小朗,我知道你也是受害者,這幾年確實和天闕城沒聯係了,但我們收到個內部消息,付文賓有意把天闕城四分利讓給你……你看……”

“我不會要他的錢。”朗夜沉長腿交疊,前傾身體點了支煙,火光短暫的映亮瞳孔,朗夜沉緩緩吐出煙霧,“那種髒錢,我不賺。”

“我知道你是個有底線的人。”吳隊長很耐心,繼續不疾不徐的勸,“但這是個掌握付文賓犯罪證據的好機會,小朗,你可以假意與他合作,為警方提供證據。”

煙灰落進水晶煙灰缸裏,朗夜沉垂眸看著指間猩紅的光點,“那地方,我不會回去了。”

這次還沒等到吳隊長說話,那個年輕的小警察猛得一拍紅木桌子,臉紅脖子也紅的站起來,“朗夜沉!你這是什麽態度?公民有義務配合警方調查!何況你在天闕城幹了兩年!又給付文賓兒子當了一年助手!你以為自己多幹淨?!”

“小李!!”吳隊長一把將人按下來,“你瞎叫喚什麽?!”

“本來就是麽……”小李不服氣的嘀咕。

他抬眼看向朗夜沉,男人表情出乎意料的平靜,甚至哂笑著瞥了他一眼。

“小朗,你別和他一般見識,他年紀……咳……”吳隊長想說他年紀小,猛然反應過來,朗夜沉也沒比小李大幾歲,隻好把話咽回去,“我沒有別的意思,保護受害人不遭受二次傷害也是我們的責任,你不願意是很正常的事,不要有心理負擔。”

他起身好聲好氣的說:“不管怎麽樣,小朗你都要相信警察,付文賓囂張不了多久的。”

“我一直相信你們。”朗夜沉自嘲的笑了笑,“抱歉,是我自己邁不過去。”

……

從入戶大廳出來,小李明顯還是忿忿不平,吳隊長看了他一眼,突然問:“你看他有多大?”

小李一愣,突然想起來,那個男人看起來和他差不多大,就是一舉一動太有壓迫感了,如果不是師父坐在旁邊,小李覺得自己單獨麵対他,會覺得有點慌。

他當然不願意承認,腦袋卻低下來了,“但是資料上寫了,他在天闕城的賭場打過地下黑拳的。”

“是啊。”吳隊長點燃一隻煙,在煙霧裏抬頭看了眼高高的建築,“他今年二十五,給付肅當助理都是五年前的事了,那你算算,他剛進天闕城的時候多大?”

小李算了算,呐呐出聲,“十七歲?”

“還是個未成年,剛開始是被騙進去的,為了給他爸掙醫療費,後來發現不対,他一個孩子也出不來了。”吳隊長看了他一眼,恨鐵不成鋼的歎了一聲,“你啊……讓你看資料,你就盯著付文賓的看,其他人就看了個開頭是吧!”

小李快把頭埋進胸口裏了,師徒兩人一前一後的往門口的車走去,上了車,小李忍不住又問:“師父,那他也注射那種藥了嗎?就是我們這次主查的五號藥劑……”

吳隊長長長的歎了口氣。

他一巴掌拍在徒弟後腦勺上,“走了,回去你自己看!你啊,你要是有他一半沉的住氣,我也不至於這麽操心!!”

……

兩人離開後,時虞從樓上下來。

朗夜沉又在抽煙,低著頭不知道在看著什麽出神,時虞走過去,他抬頭看了一眼,手裏的東西並沒有收起來,似乎不介意時虞看。

於是時虞就大大方方的看了。

那是一張照片,是一個娃娃臉的狼耳少年,背景看起來很昏暗,像是一間廢棄倉庫,但男孩倒是笑得挺燦爛。

時虞:“這是?”

“以前的同事。”朗夜沉把照片夾進一本書的扉頁,拉著時虞去沙發上坐下,兩人並肩坐在一起,朗夜沉猶豫了一下,低聲說:“対不起,我沒有不喜歡你的獸型,我隻是……”

“沒關係。”時虞把爪子變了出來,大大的貓爪拍了拍朗夜沉的頭,“我大學二次進化,學校打電話給我媽,我媽去醫院第一句話就是問醫生,能不能把我變回去,她看見我美洲獅的樣子要氣瘋了。”

朗夜沉勉強笑起來,“這聽起來是親媽才能辦出來的事。”

他抬手把那隻大爪爪拿下來捏在手裏,翻過來扒拉開爪墊周圍的絨毛,果然發現了那幾個小白點,排列方式像不知名的小星座。

“其實也沒什麽不一樣。”朗夜沉捏了捏彈性更好的爪子,“我永遠不會不喜歡你。”

他甚至沒用“討厭”。

時虞笑了笑,湊過去親他。

會議室裏第一次接吻帶著幾乎成疾的思念和怨懟,太過急切。

昨晚的親吻又帶了**期的欲.念,太過濃烈。

現在兩個人靠在沙發上,唇舌溫柔糾纏,呼吸淺淺交融,珍重又小心翼翼的貼近彼此,明明最親密的事都已經做過了,這會兒卻心跳不受控,像是躲在學校的花壇後的木質長椅上,隨時會有校紀委員會的人跳出來。

嗯……

也不怕,會長正知法犯法呢。

親了一會兒,朗夜沉覺得時虞有點燥,畢竟**期還沒結束,於是先把人推開了,他也好緩口氣。

時虞順著他的力道往後退了一點,又低頭去親朗夜沉的額頭。

“我要回雲恒市一趟。”時虞說:“一會兒我助理把行李送過來,從你這裏去機場。”

朗夜沉怔了一下,但很快回過神來。

時虞當然不會一直留在森藍新區,他的家人、朋友、工作,都在華州。

“我送你。”朗夜沉盡量自然的說:“什麽時候的飛機?”

時虞:“今天晚上。”

這麽急……

朗夜沉心想,成年人能收起獸耳真是太好了,不然他耳朵耷拉下來,豈不是很丟臉。

……

時虞的小助理聽見教授要脫離火海,效率前所未有的高,很快收拾好東西給時虞送來了。

時虞拎著行李箱上樓,打開拿出一套幹淨的新衣服,把昨晚撕扯的不像樣的衣服疊整齊,放進行李箱裏。

他換衣服時,朗夜沉就斜倚著門框看著,看了一會兒,又想抽煙了。

他在二樓的陽台抽了半根煙,樓層很高,能看見落日逐漸隱沒在新區的鋼鐵叢林中,而不散的霧氣又像是給落日打上了柔光,看著也不刺眼。

他看了一會兒,中午下定了決心,把煙熄滅,轉身就看到了拎著行李的時虞,兩個人同時開口:“我想……”

“小沉,你……”

又同時閉嘴,朗夜沉最先反應過來,哼了一聲,“叫誰小沉?我比你大了好幾個月,叫哥。”

時虞並不搭話,隻是問:“你剛才要說什麽?”

半隻煙被扔進垃圾桶裏,朗夜沉拍了拍被風帶到身上的煙灰,“我想和你一起回去看看。”

時虞的眼睛倏然亮起,像有星辰墜入湖泊。

他換衣服又不會這麽久,剛才不出來就是在想怎麽讓朗夜沉和他一起回去。

他現在,一天都不想和朗夜沉分開。

沒想到朗夜沉自己提出來了。

行李箱被推開好遠,時虞走過來,抱住朗夜沉。

“我回去盡快把工作重心轉移到新區這邊。”他低聲在朗夜沉耳邊說:“你的事業在這裏,我過來陪你。”

朗夜沉下巴搭在時虞肩上,他緩慢的眨了眨眼睛,“所以……你還會回來?”

“你在這裏,我當然回來。”時虞意識到什麽,聲音裏染上了笑意,“你以為我不回來了?”

“咳……”朗夜沉側過頭,耳朵有些紅,“是啊,我以為你不回來了,那合同怎麽辦?我不做虧本生意。”

他聽見時虞在笑,低低沉沉的,笑得他惱羞成怒,甩手就要走,“既然你還回來,那我就不去了。”

時虞趕緊把人抱住,輕吻那隻燒紅的耳朵。

“我錯了,不笑了,跟我回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的包容理解啦,麽麽麽~●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