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程那糊著滿臉血被救護車拉走, 圍觀的人不知道有沒有人認出時虞,幸好在派出所門口,被民警攔著, 沒有幾個看熱鬧的。

時虞車的後座上放著一件衝鋒衣,本來是下雨天穿著禦寒的,朗夜沉拿出來往時虞腦袋上一蓋,把人擋嚴實,拉著他又進了派出所。

時虞倒是不見剛才的狠絕, 溫順的像隻大貓咪, 進了門,朗夜沉才把那件衣服扯下來, 剛才給他們做筆錄的民警看著他們欲言又止。

正常來說, 這時候該把時虞請到“後悔椅”上坐一坐了, 畢竟李程剛才被打成那樣, 很難不留下什麽後遺症。

朗夜沉準備聯係個律師, 時虞突然聲音沙啞的開口,“我要報案。”

眾人:???

您剛才蓄意行凶的樣子大家都看著呢,您確定是報案, 不是投案?

“我要報案。”時虞又說了一遍, 他活動了一下發麻的手腕, 神色恢複了先前的冷淡, “我懷疑那個人是間諜, 意圖竊取我的研究數據, 我有兩項已經完成的科研項目, 保密等級均為機密, 這個人襲擊未果,剛才又進行了針對項目核心數據的詢問, 我有理由懷疑,他是外國派來的間諜。”

朗夜沉:……

實際上,李程看起來有種腦幹缺失且自以為是的氣質,比起間諜他更像個憨批,但時虞表情太認真嚴肅了,不說他沉穩可靠的外表,單說他的成就和身份,看起來他就沒理由突然去毆打一個生活不如意的普通人。

以至於這臨時扯出來的罪名聽起來竟八分可信。

時虞說:“我的律師等會兒就到,麻煩你們稍等,然後和他談,我受到了驚嚇,想休息一下可以嗎?”

眾人:……

我們才受到了驚嚇好吧?!

這件事變得複雜起來,時虞和朗夜沉被帶到一個空著的小型會議室裏休息。

朗夜沉很客氣的向警員要了碘伏和創可貼。

他用紙巾把時虞指關節上的血一點點擦幹淨,那隻手修長幹淨,血跡在上麵很違和,他指關節也擦傷了,應該是打人的時候磕在了水泥地麵上,還染上了些灰塵。

“你怎麽想的?”朗夜沉低著頭,小心的清理擦傷上的塵土,“你想因為個人渣影響自己以後的前程嗎?”

時虞看著他,嘴唇動了動,沒問出話來。

朗夜沉把創可貼粘在指關節上,對著創可貼吹了兩下,問他:“疼不疼?”

時虞搖頭,握住他的手。

兩個人牽手坐了一會兒,朗夜沉打量著會議室的環境,目光透過玻璃門,看到外麵“坦白從寬”的標語,終於忍不住先打破了沉默。

“時虞,那條信息沒什麽。”朗夜沉說:“我就是想和你打個招呼,告訴你我過的還行,以後發達了就回去找你的,所以你看,就算你沒收到,我們還是按約定好的又遇到了。”

不知道時虞信沒信,他僵硬的轉了下脖子,看向朗夜沉。

“你發過短信,卻沒等到任何的回應,應該對我很失望。”

不是個疑問句,是個肯定句,時虞像是用這句話給自己定了罪,盡管他一無所知,他不知道這條短信,不知道施雲山做過的事……

也不知道朗夜沉在年少、還無法掌控命運的時候,確實遷怒過他。

可時間推著朗夜沉向前走,他不是那個無能為力的少年了,更明白時虞在這些事件裏完全承受了一場“無妄之災”。

對時虞而言,戀人消失八年,回來卻連個交代都不願意給他。

朗夜沉不是不想說,可是知道了真相,也不會有再來一次的機會,時虞隻會更自責,就像現在這樣。

那條信息,確實是求救信息。

朗夜沉當時隻有那一次機會,但他太年輕而且不夠理智,他下意識的把天闕城的定位發給了時虞,被發現前甚至沒來得及加上一句報警。

一個定位,和他的名字。

後來見識過付文賓的報複手段,朗夜沉很慶幸時虞沒來找他,他看到時虞能按部就班的成長起來,在陽光下幹幹淨淨的活著,活成一個熠熠生輝的人,這樣比什麽都好。

至於時虞問他是不是失望。

當時當然會,何止失望,他都絕望了。

可是被打的就剩一口氣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死之前還是想再看時虞一眼。

他長得漂亮,當時在賭局裏人氣很高,付文賓怕他死了,又把他送進醫院,養傷的時候他就想明白了,時虞是沒看到消息。

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回想起來朗夜沉甚至有心思和自己開玩笑,心想要是時虞知道真相,會不會一頭撞死在他麵前,他可受不了剛戀愛就死了男朋友。

“失望過,所以一賭氣,好多年都不聯係你,一朝看你落魄,立馬跑過來落井下石談包養了。”朗夜沉拍了拍時虞的手,“包養啊!我這麽羞辱你,不就是在報仇嗎?”

時虞心想,他哪有臉讓朗夜沉哄著他呢?

可他現在也實在笑不出來,他隻想用軍工鏟把李程的腦袋開個對稱的瓢。

……

兩個人淩晨才從派出所出來,關於時虞說的間諜罪,雲恒市警方高度重視,立刻針對李程展開了調查,很巧的是,這傻子還真有幾筆說不清來曆的收入。

這個時間回家肯定會打擾時媽媽,朗夜沉給時媽媽打了個電話,隻說倆人碰到個小偷,掛了電話,就開車回二中附近那個房子了。

時虞這一晚睡得不好,朗夜沉被他抱著,抱的太緊,好幾次覺得這大貓貓是不是要謀殺親夫,但抬頭一看人還睡著,不知道做了什麽噩夢,眉皺著很不安。

朗夜沉一動,他就醒了。

人都醒了,朗夜沉就大大方方的親了親他的眉心,“做噩夢了?”

時虞把手放鬆些,沒說是不是,他起身去客廳接了杯水。

等他回來,朗夜沉已經攤開長手長腳,把床占了一大半,時虞知道他沒睡,朗夜沉現在睡姿都是蜷縮的。

他走過去,伸手去抬朗夜沉的胳膊,猝不及防被大灰狼一把拉上了床,這一下壓的朗夜沉悶哼了一聲,時虞想起來,被朗夜沉按住了。

“我後天……啊不,現在是一點多,那就是明天……”朗夜沉說:“我明天就要回森藍新區了,你確定明天一整天,都要臭著張臉給金主看?那我要考慮考慮,是不是該換隻討人喜歡的金絲雀了。”

時虞冰藍色的眼睛緩緩的眨了一下,“明天就走?”

“嗯。”朗夜沉打了個嗬欠,“積壓了太多事要處理,我估計你也是。”

他又親了親時虞的下巴,“走之前回二中看看,然後去看看我媽,你要不要陪我?”

這還用說嗎?

時虞連猶豫都沒有,立刻點頭。

“那還不趕快好好睡覺?”朗夜沉哼了一聲,放在時虞身上的手有些不老實的捏了捏時虞腰側,但時虞和他不一樣,時虞不怕癢。

他連表情都變一下,捉住朗夜沉的手,翻身躺在朗夜沉旁邊,這次抱人的力道很合適,大灰狼舒服的窩進他懷裏,閉著眼睛說:“別想短信的事了,我們還有十個八年要一起過,你總揪著那點遺憾不放,有意思嗎?”

時虞不認為這是一點遺憾,但又被朗夜沉說的“十個八年”吸引去了心神,垂眸看了眼不經意就說出這話的朗夜沉,很想讓他再說一次確認一下,但朗夜沉真的困了,在他懷裏蹭了一會兒,找到個舒服的姿勢睡了。

很神奇,後半夜時虞沒再做噩夢了。

……

作為二中的榮譽校友,時虞說回學校可是宣傳的好機會,校長都摩拳擦掌準備親自陪這位了不起的天才了,卻被天才一盆冷水潑過來,說一切都要低調,他也不需要有人幫忙講解,他和自己的男朋友隨便逛逛就行。

男朋友……

熊校長鬱悶的喝了兩大缸子茶水,躲在樓上偷偷瞧自家菜園子裏種出的翡翠白菜,還想看看白菜被哪隻小野豬給拱走了。

朗夜沉和時虞是學生上課時進來的。

兩個人並肩走在成蔭的桂樹下,遠遠看過去,牽著手的兩人身高相近,身形皆是挺拔頎長,一儒雅清俊,一俊朗桀驁,氣質不同,但氣場融洽的像正負極相吸引的磁鐵。

熊校長滿意的點點頭,覺得這小野豬還不錯,配得上他們二中最好的白菜,就是這小野豬越看越有幾分眼熟……

又看了兩眼,老熊一口茶水噴在玻璃上。

能不眼熟麽,這小野豬第一次拱白菜還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進行的呢!

樓下,朗夜沉正指著一棵樹,信誓旦旦的說牛昭昭就是在這棵樹下把他給扔下來的,所以這棵樹是他們的定情樹,還拉著時虞跑到樹後麵刻字。

時虞也順著他,把鑰匙扣上掛著的多功能小刀推出來,讓他去刻。

朗夜沉總覺得背後發冷,有種被後門經常出沒的危險生物盯住的感覺,他捏著小刀問時虞:“寫什麽?寫你名字影響不好吧?那就寫個……”

一聲咆哮遠遠傳來,“樹下那個狼!多大歲數了還踩草坪?!有沒有點身為學長的自覺!!”

朗夜沉被嚇了一跳,拉著時虞一溜煙跑遠了。

等跑到小操場,朗夜沉才回過神,他幹嘛要跑,他剛才也沒踩到草坪啊?

“臥槽……剛才那是老熊吧?”他扶著單杠喘氣,“這可真是血脈壓製,我怎麽還怕他呢……”

抬眼看見時虞眼裏漫出的一點笑意,朗夜沉抬手捏了下時虞的臉,“你還笑,有什麽好笑的?”

他問完,自己也跟著笑了起來,拉著時虞往草坪上一坐,“不能白挨罵,坐下休息會兒。”

時虞沒跟著坐下,垂眸看著他,唇角勾起一個很溫柔的弧度,“這位同學,踐踏草坪扣兩分。”

朗夜沉先看了眼周圍環境,確定這裏不會被老熊以及學弟學妹們看到後,立刻用力把時虞拉著坐下,撲倒在幹爽的草坪上。

“時虞同學,商量一下,別扣分。”朗夜沉吻了他鼻尖一下,“這個能抵一分嗎?”

近看時虞眼睫真的很長,但不是卷翹的那種,小簾子一樣垂著,遮住眼底的情緒,朗夜沉忍不住又親了親他的眼睫,笑著說:“這個不算,這個是贈品。”

他們胸膛相貼,隔著兩層單薄的布料,朗夜沉能清楚感覺到時虞的心跳,又開始加速了。

真是不禁撩。

下一秒,他被時虞捏住後頸,往下按了一下,兩個人的唇若有若無的擦了一下,時虞喉結滾動,低聲說:“還有一分呢?”

朗夜沉輕笑著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