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十五樓背著人下來, 時虞後背的衣服都濕了,朗夜沉倒是意識清醒,狼爪拍了拍時虞的腦袋, 低聲安撫,“你慢點也沒關係的,我又不是要生了……”

時虞不理會他的胡言亂語,把人輕手輕腳的放在副駕,開車往朗夜沉說的那個方向去。

朗夜沉還能清醒的給他指路。

車子漸漸駛離中心的繁華區域, 時虞緊繃著身體始終沒放鬆下來, 車裏很安靜,每一個顛簸都加劇了他的不安。

“朗夜沉。”他低聲問:“你注射過五號?”

大灰狼閉著眼睛保持沉默, 時虞以為他不會回答, 朗夜沉點了下頭, 緊接著又搖頭說:“不是五號, 我注射的是三號, 沒有五號副作用大。”

時虞深吸口氣,“基因崩潰……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一年前。”朗夜沉說:“之前一直用藥頂著,這段時間藥效明顯減退了, 甚至沒用, 我以為能撐到這件事結束, 想結束了再和你說。”

最後一句話讓時虞臉色稍微好看了一點。

朗夜沉還願意向他求助, 至少說明他還願意配合治療, 而不是選擇放棄。

“你要是打算在徹底發病前又不告而別……”時虞磨了下後槽牙, “我一定會把你關起來。”

朗夜沉心虛的咳了一聲。

“怎麽可能?”他立刻否認, “有病治病嘛, 我知道基因崩潰沒有治愈先例,但如果是你和他加起來, 說不定可以創造奇跡。”

朗夜沉說的“他”,是一個蟒族的獸人。

時虞抱著朗夜沉敲門時,那人過來開門,本來看見時虞他還很警惕,視線落在朗夜沉身上,那雙豎瞳中掠過了然。

他側身,低聲說:“進來。”

這是一家古董店,或者說是典當行。

架子上陳列著各種老物件,空間和其他的建築一樣擁擠,那蟒族的青年還是半獸人形態,淡金色的尾巴拖了一地,時虞隻能抱著朗夜沉站在門口。

他竟然穿了一件黑色暗紋的旗袍,不過因為骨架偏小,看著也不違和,頭發也是純黑的長發,手裏拿著個煙鬥,臉蛋妖異而漂亮,乍一看去雌雄莫辨。

因為下半身是蛇尾,他是“遊走”過來的,湊到朗夜沉麵前,還笑眯眯的說:“沉哥,這一天比我預測的還要晚一年,你的身體素質果然很時候做實驗……”

他說著,素白的手還不老實的戳了一下朗夜沉的胸口,被時虞不客氣的抓住丟開。

“啊呀,好凶。”他揉了揉手指,不客氣的上下打量了一遍時虞,“你就是他那個白月光?長得確實挺對味兒,不過你倆在一塊兒……”

他看了看兩人相仿的身高,左右看了好一會兒,臉色漸漸震驚,煙鬥都沒拿住,啪嗒一聲掉在了櫃台上。

朗夜沉再次心虛的咳了一聲,他現在頭昏腦脹,也站不穩,隻好靠著時虞,言辭含糊的介紹:“時虞,這是佘遇白,小白,這是我……”

“啊!!”佘遇白尖叫著抓了抓自己一頭垂順的秀發,“我男神在外麵當受!!!”

朗夜沉:……

時虞:……

他垂眸,看了眼朗夜沉。

朗夜沉心虛的縮了下脖子,低聲打斷他,“佘遇白!”

佘遇白當做沒聽見,扶著桌子嚶嚶嚶,“我說我纏你那麽久,你怎麽不從我,原來是撞號了,這遍地飄零的世道……”

朗夜沉快咽氣了,掙紮著說:“我求你了,你要真為了我好,就少說兩句吧……”

因為這蛇精的種種表現,時虞對他的信任度直接降到了負數,於是親手把朗夜沉抱進了蛇精的地下室,看著裏麵的各種醫療器械若有所思。

佘遇白變回了人腿,把頭發綁起來,按著旗袍下擺,毫不避諱的在兩人麵前穿上了**,洗手後從消毒櫃裏拎出一套淺粉色的大褂,一邊給自己戴手套,一邊示意時虞把朗夜沉放在**。

他檢查了一下朗夜沉的瞳孔,隨口問:“煙還在抽?”

“抽,不過沒用了。”朗夜沉說:“你說過早晚會有這一天,但我以為,還能再晚一點。”

站在一邊緊張等待的時虞聽著兩人的對話,垂在身側的手握緊拳。

他拿到了煙灰的檢測報告,可惜因為燒過,以至於很多成分都發生了變化,沒辦法準確得知效用,卻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他知道了那種煙的作用。

他還讓朗夜沉戒煙……

難怪那次朗夜沉在**和他發脾氣。

**的大灰狼突然伸手,捏了一下時虞的手腕。

“我猜你又在胡思亂想。”朗夜沉懶懶的說:“你在這‘吾日三省吾身’呢?那時候你又不知道,更何況那時候煙也沒用了。”

時虞低頭,親吻他的額頭。

佘遇白露出了沒眼看的表情,“你們真是夠了啊……”

他沒再做其他的檢查,脫掉手套後問朗夜沉:“之前我和你說過,一旦特製的煙草失去效果,你就隻能用另一種口服藥掩蓋基因崩潰的表現,這種藥能讓你在一段時間內保持人的身體,但失效後就又會加速基因崩潰……”

“我要這個。”朗夜沉說。

同時,時虞低聲說:“不行。”

佘遇白吹了個口哨,晃晃悠悠的往外走,“那你們聊,統一一下意見,我在外麵等你們。”

他走後,朗夜沉抬手,一根手指抵在時虞的唇上。

“噓……”他側過身麵對著時虞,“你先聽我說,如果說完你覺得不對,我就聽你的,好不好?”

時虞歎了口氣,想把耳朵捂上。

明明基因崩潰是件很可怕的事情,沒有人不害怕自己會變成一隻毫無理性的野獸,可朗夜沉看著時虞把嘴巴抿得緊緊的,竟然沒忍住笑出聲。

“我有三點要說。”朗夜沉咳了一聲,“第一,當下的情況,我必須要用這個藥,不然付肅來找我,我們沒辦法應對,第二,隻用這一次,等咱們離開這個地方,你和佘遇白合作,一定能解決這個問題,我相信你會讓我的人生回到該有的軌跡上,你不信自己嗎?”

朗夜沉用之前時虞說的話來堵時虞自己,一時間時虞幾乎被氣笑了,他問:“那第三點呢?”

反正事情到了這一步,真的不會更糟糕了,他反倒想聽聽這人嘴裏還能說出什麽詭辯之詞。

“第三……”朗夜沉往外看了一眼,示意時虞靠近點再說,等時虞湊過來,他低聲說:“第三,佘遇白是我幫過的人之一,他這個人就是愛鬧,以後你和他共事久了就知道了,人很不錯的。”

時虞不置可否,神色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朗夜沉又笑著說:“更何況,我喜歡毛茸茸的,這一點,他無論如何也贏不過你。”

聽完這不正經的“第三點”,時虞又說起正事,“你說我與他合作?他是什麽人?”

“也算是故人之子?”朗夜沉靠在枕頭上,“你記得高中的生物老師嗎?”

……

朗夜沉吃了那藥,昏昏沉沉的睡了,時虞一直守在旁邊,直到他身上狼族的特征褪盡,又仔細的把朗夜沉額上的汗擦幹。

“喂?我剛剛問你我老爸怎麽樣了,你有沒有再聽嘛?”佘遇白坐在旁邊,蛇尾無聊的在地板上滑來滑去,“沉哥這裏你放心,短時間內不會再出問題了。”

時虞這才回他的話,“佘老師退休了,他身體還好,被返聘回去又教了一屆,幾年前才徹底歇下來。”

“哦……”佘遇白問完,自己坐在那裏走神。

過了好一會兒,他說:“我不是他親生的孩子,他其實應該算我叔叔,我親生父母去世後,我被過繼給他,他待我很好,視如己出。”

時虞心裏先對佘老師說了句冒犯了,他確實覺得佘遇白不像佘老師親生的,那幹巴古板的小老頭,是怎麽生出這麽個妖精的?基因突變嗎?

“其實我比你們大了三屆,看不出來吧,我保養的特別好。”佘遇白得意的笑,“而且我跳級了,雖然不如你天才,各種獎項你拿到手軟,但學習這方麵真不一定比你差。”

時虞其實對旁人的事都不太感興趣,但這人是朗夜沉的朋友,還是自己老師家的孩子,於是罕見的拿出幾分耐心聽著,但也隻是聽著,指望他給回應可是太難了。

佘遇白也不需要回應,他像是陷進一個久遠的回憶,“我爸還是討厭體育生嗎?那也是因為我,我不懂事,考進北冕座醫科大學後,交了個體育生男朋友,被他哄騙的後果你看到了,躲在這麽個犄角旮旯裏,一輩子也沒臉去見我爸咯。”

“如果你能攻克基因崩潰這個難題,你獲得的榮譽足以讓你衣錦還鄉。”時虞站起身,直視著佘遇白,“但我希望你能端正態度,朗夜沉不是試驗品。”

……

與此同時,森藍新區的警局。

拿著時虞和朗夜沉發回來的資料,連著開會兩天一夜,警方初步製定了相對穩妥的計劃。

小李有幸旁聽,結束時不忘給師傅倒茶。

吳隊看了他一眼,哼笑著問:“你還有事?”

“我沒事,我也不問別的。”小李小心翼翼的問:“朗夜沉……他現在安全嗎?”

吳隊似笑非笑的橫他一眼,“打聽人家做幹什麽?他有對象,對象特別好。”

小李掩飾著咳了一聲,悶悶的說:“我誤會過他,總想著該當麵給人家道個歉。”

吳隊長拖著聲音哦了一聲,最後起身拍拍他的肩膀,“等他們回來,你也好好的從那邊回來,再給他道歉吧。”

“行了,準備行動。”

作者有話要說:

小蛇、小李:您看我還有機會嗎?

貓貓:……

說說,你到底還有多少個好弟弟?▼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