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的新聞頭條都是“基因崩潰或有望治愈”的相關信息, 直到五月末,森藍新區特大掃.黑除.惡行動宣告結束,熱搜上才出現了幾個新的詞條。

其中包括付文賓父子的庭審錄像, 公安部門隻公布了一些片段,各個電視台的晨間新聞都在播報相關消息。

時虞有早上聽一聽新聞的習慣,但今天休假,他們起晚了,大貓貓叼著小狼崽從樓上緩步下來時, 自動定時的節目已經到了尾聲。

朗夜沉縮著小短腿, 被時虞咬著後頸皮吊在半空,聽到電視裏傳出的幾個熟悉的名字, 汪嗚的叫了一聲。

時虞會意, 叼著他去了沙發上, 優雅的跳上去, 把朗夜沉放下。

小狼崽窩在熱乎乎的貓貓靠墊裏, 小爪子拍了下遙控器,把聲音調大。

付肅沒死在那場爆炸裏,他甚至比朗夜沉和時虞更早獲救, 在醫院做完檢查, 就被警方帶走了。

他出庭時, 臉上還有爆炸中刮擦出來的傷口, 相比付文賓痛哭流涕的懺悔, 他表現的很平靜, 甚至眼神都是飄忽的, 像是想在旁聽席裏看到誰。

審判結果是意料之外的死刑, 朗夜沉的小耳朵動了一下,拍了拍遙控器, 關掉電視。

他埋頭在大貓貓柔軟的肚皮上,很輕的歎了口氣。

在變成小狼崽被迫禁言之前,他已經著手把公司的業務範圍向雲恒市擴展了,要不了多久,他就和那個地方徹底沒了關聯。

時虞低頭,舔了一下他的小腦袋。

……

根據實驗體反饋的情況,基因崩潰徹底結束之前,會有長達三個小時的疼痛,即便時虞早有準備,並且很多次提醒自己,這意味著朗夜沉即將康複,但這一刻真的到來時,他還是不可避免的心疼又無力。

這一階段本該在實驗室進行,但時虞還是在家裏準備了觀測的儀器,盡可能的讓朗夜沉處於一個舒服熟悉的環境。

小狼崽是下午就開始蔫噠噠的不願意動,時虞抱著他上樓,把他胸口幾處需要接觸檢測設備的毛毛小心刮掉,給露出來的粉色皮膚消毒。

小狼崽被冰的抖了一下,時虞以為他會嗷嗚嗷嗚的叫著抗議,畢竟朗夜沉很在意自己的形象,就這麽禿了一塊兒肯定不開心。

但小狼崽出乎意料的乖順,還用溫熱的舌頭舔了一下他的指尖,意識清醒的時候,在平板上打字:我要回來啦!想好怎麽慶祝了嗎?[小狗飛吻.jpg]時虞笑笑,抱著他坐在飄窗上,看著太陽一點點滑輪地平線。

朗夜沉的獸型很快變得不穩定,甚至可以用怪異來形容。

他要在短時間內恢複成年獸型,骨骼拉伸變形時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前肢恢複不同步甚至出現了一長一短的情況,小狼崽的體積肉眼可見的發生著變化,時虞能感覺到腿上的重量不斷變重。

他抱著畸形的一團毛球,轉移到**。

剛開始的時候,朗夜沉還能蹭蹭時虞,過了一會兒,他隻能縮在時虞懷裏痛得發抖,他一直克製著不發出聲音,直到時虞低頭,細碎的吻落在他身上。

朗夜沉頭腦昏沉的想,過去很多次,他都痛的想要大聲哭出來,但那時他即便是哭,也不會有人安慰他,他沒有能避風的港。

可現在不一樣了。

時虞就在他身邊。

緊繃的弦斷掉了,朗夜沉無意識的哼唧,四爪並用的抱住了時虞的胳膊。

這一夜,對兩個人來說都是一場煎熬,然而沉沉夜色終會迎來破曉的光,暗沉的天幕交接處碰撞出一片灰蒙蒙的藍,隨後被熾烈的紅漸漸染的明亮溫暖。

臥室的窗簾感應到窗外的陽光,緩緩的自動向兩側打開,對麵沒有別的建築,從臥室的飄窗幾乎能俯瞰整個黎明中的城市。

**的一人一狼都有些狼狽,時虞的胳膊被抓出了幾條長長的紅痕,而他懷抱裏的朗夜沉也不再是小狼崽的樣子,巨大的灰狼枕在時虞的手臂上,粗重的喘息著。

時虞抬手,順了順大灰狼淩亂的毛發,低啞的問:“朗夜沉?”

大灰狼勉強用腦袋拱了他一下,“嗯。”

是他熟悉的聲音,沉緩微啞,像緩緩流淌的暗河。

時虞把臉埋在大灰狼毛發雜亂的胸口,這裏能聽見朗夜沉的心跳,一下一下,平穩而有力。

那片銀灰色的皮毛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男人的胸膛,上麵還帶著淺淺的傷痕。

朗夜沉發絲都是潮的,眼睫垂著擋住了茶色的瞳仁,眼尾沁著一點水光,皮毛消失後有點冷,他下意識的抱住時虞,小狗一樣舔了一下時虞的唇角。

被時虞吻回來時,他才發覺自己已經轉化成功了。

……

發布會確定發言人時,時虞力排眾議,讓佘遇白進行宣讀公告。

“這項實驗的研究方向以及之前的基礎數據,都是佘遇白提供的。”時虞說:“我隻是在後續的實驗中起到了進一步的推進作用,如果說我對實驗的貢獻是三分,那麽佘遇白絕對要占七分。”

時虞從不過分誇大事實,也不做無謂的謙虛,他說佘遇白是七分,那就是七分。

而且他有諸多榮譽在身,再添一項是錦上添花,可佘遇白不一樣,他想堂堂正正的站在養父和世人麵前,這對他來說是雪中送炭。

會議結束時,佘遇白先從會議室裏出來,裏麵的人還在圍著時虞吵。

他看見坐在休息室處理工作的朗夜沉,走過去打了個招呼,“呦,沉哥,換發型了?帥得我腿都合不上了。”

朗夜沉變回來之後才發現頭發有些長了,他暫時不用回公司裝什麽社會精英,索性剪了個時下流行的狼尾發型,而且基因崩潰結束後,他發色明顯更向獸型的皮毛靠近,光線下看帶著點銀。

他最近還喜歡穿時虞大學時的衣服,遠遠一看還以為是哪個叛逆男高中生翹課出來玩。

聽見佘遇白的調侃,他眼都沒抬一下,盯著屏幕淡淡的說:“今天就先這樣,你們給個方案,下次開會繼續討論。”

佘遇白:……

臥槽,在開視頻會議,社死了。

朗夜沉頭發太長,他沒看見掛在耳朵上的藍牙耳機。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麽,朗夜沉笑了起來。

“不,不是我男朋友。”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他這是明騷,我男朋友悶騷。”

佘遇白:“喂?”

合上電腦,朗夜沉抻了個懶腰,好笑的看了眼佘遇白,“怎麽樣?還順利嗎?”

“怎麽可能順利。”佘遇白重重坐在朗夜沉對麵的椅子上。

他是不敢挨著朗夜沉坐了,怕被某些人的眼刀子紮死,剛才那句就是下意識說騷話,沒控製住自己的嘴。

他解開皮筋,長發散下來,長長的歎了口氣,看著天花板邊角的花紋說:“其實我覺得無所謂,但時教授有他的堅持,你們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沒事,時虞會搞定的。”朗夜沉撐著下巴說:“回頭見了佘老師,替我問好,他不待見我,我就不去討人嫌了。”

那邊終於散會,朗夜沉看見時虞冷著臉出來,立刻坐直了招手,然後收拾東西,夾著電腦站了起來。

“我和對象約會去了。”朗夜沉抬腿就走,生動詮釋見色忘義。

佘遇白看著兩個人並肩離開的背影,幽幽的歎了口氣。

真羨慕啊。

不過智者不入愛河,冤種才重蹈覆轍呢。

……

發布會當天,到現場的人其實並不多,大多數都是有直播權的媒體,但此刻,全世界的目光都通過各種渠道聚焦在這場發布會上。

即便如此,中央大廳依然座無虛席,從講台向下看,人群熙熙攘攘。

時虞和一些其他同事坐在前排,朗夜沉和一期實驗的實驗者也有幸拿到了邀請函。

他的座位恰好在時虞後麵,於是像個熊孩子一樣,腳尖抵著時虞的椅子靠背,踢了兩下。

時虞穿了正裝,出門前被他強烈要求帶了金絲框平光鏡,微側過頭看他,側臉線條清俊完美,眼睫都抵在了鏡片上。

他低聲問:“怎麽?”

“沒事。”朗夜沉笑著前傾身體,在時虞耳邊說:“就是想說,我男朋友真帥,帥的我合不上腿。”

佘遇白:……

媽的,現學現賣,他為什麽要坐時虞旁邊?!

不過這句騷話倒是衝淡了一些他的緊張,他調整了一下領帶,做好上台發言的準備。

時虞最終還是為他爭取到了發言權。

現場調試結束後,佘遇白一身黑色沉肅正裝,從側麵的台階走上講台,他環顧會場內的人群,輕輕的呼出口氣,拿出準備好的厚厚一遝資料。

“基因崩潰,又稱獸族基因失控綜合症,是一種由於獸族基因占比過高,而引起的基因退化,該病症致使獸人不可控的轉換為獸型,徹底失去理智後與野生動物並無區別,甚至更加具有攻擊性。”

“在過去的幾萬年裏,該病症如影隨形,伴隨獸人進化至今,未被科技之光照亮的歲月裏,先人以為這是邪神的詛咒,從而不得不殺死自己的親人,即便是今天,仍有難以計數的人因此失去親人。”

大廳裏,不知是誰,低低的啜泣出聲。

朗夜沉也有所觸動,悄悄伸手從縫隙裏勾了一下時虞的手肘。

片刻後,時虞向後伸手,勾住了朗夜沉的手指,輕輕握住。

“而今天,我和我的合作者時虞,以及我們的團隊,終於在前人鋪墊的基石之上,研究出攻克該病症的方法,並成功通過四期臨床試驗,在這裏,感謝共計四千八百三十名來自各地區的誌願實驗者做出的貢獻。”

“我們不是點燃火炬的人,隻是接過前人的火種,一代代薪火相傳,才照亮正確的路。”

“下麵,我將公布二號誌願實驗者從基因崩潰到恢複正常基因序列的圖譜……”

……

後麵的數據和圖譜,時虞早就爛熟於心,兩個人低調的提前離場,從後門出了會場。

行李和手續早就準備好了,提著就可以上飛機。

到了機場,朗夜沉才想起來問:“所以我們到底要去哪啊?”

時虞心想,他要是和誰都這麽不設防,大概早就被拐走賣掉了。

幸好,隻是對他不設防。

時虞在機場商店順便買了一頂毛線帽,淺灰的顏色,還帶著一對毛線勾的狗耳朵。

他把那帽子戴在朗夜沉頭上,又調整了一下。

“去北極圈的一個小國家。”時虞說:“去看極光,還有你上次說的,約會要滑雪。”

朗夜沉被這驚喜砸的愣了一下,半晌才笑起來,“時教授,你好會啊?”

時虞不明所以的看著他,“會?會什麽?”

朗夜沉笑的更開心了,扶著時虞的肩膀搖頭,“沒什麽,就是你這個安排,我很滿意。”

他拉著時虞的手晃了晃,大聲說:“走吧!一起去看極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