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夜沉隻摔了兩次, 很快就表現的遊刃有餘了。

滑雪確實比看電影要有趣太多,冷冽的風從耳畔掠過,眼前的白色模糊成一片快速流動的雲, 像是體驗了一次飛行。

朗夜沉滑到底端時,滿眼興奮的要再來一次,於是兩個人坐著纜車再上去。

纜車上視野極佳,遠處巍峨的山脈半包裹住這座古老的小鎮,落雪的山頂像新娘聖潔的頭紗, 空氣寒涼但清新幹淨, 這會兒開始下起小雪,落在眼睫上, 一會就化成小水珠。

朗夜沉眨眨眼睛, 把小水珠抖掉, 手套裏的手指動了動。

盡管隔著兩個厚手套, 時虞還是察覺到他的動作, 很快回握,側過頭看他:“冷麽?”

“不冷。”朗夜沉笑,“再穿都成熊了, 你給我套了兩個毛衣還記得嗎?這麽一會兒都出汗了。”

有一種冷, 叫做對象覺得你冷。

時虞倒是很滿意, 熱一點總比凍著朗夜沉要好。

“過來。”朗夜沉招招手, “我想親你。”

時虞穿的也不算薄, 有些笨拙的湊過去, 兩個人在湛藍的天空下淺淺的貼了一下彼此的唇。

親完之後時虞說:“麵罩帶上, 太涼了。”

朗夜沉:“那多親幾下, 不就熱了?”

時虞轉過頭,低聲說:“別胡鬧了, 要到山腰了,來不及的……”

“噗……”朗夜沉沒忍住哈哈笑出聲,帶上麵罩後還在低低的悶笑。

兩人玩了一下午,直到滑雪場關門,晚餐決定找一家當地的餐廳解決,時虞問過馴鹿同學,被推薦了一家酒館,酒館在老港口旁邊,見證了小鎮作為港口城市時的繁榮,隨著河道更改,拉米多卡沉寂了一段時間,直到旅遊業發展起來。

這裏曾是水手最喜歡的酒館,老板從爺爺手裏繼承酒館後,菜品上又進行了創新,但分量還是能滿足水手們的大分量,三文魚湯和大盤子的派端上來時,朗夜沉差點被啤酒嗆住。

“有點華州北方的特色。”他好笑的說:“你點了多少?能吃得下嗎?”

時虞:“可以多嚐試幾種菜,吃不完也……”

想了想浪費畢竟不好,他又說:“可以帶回去,明天早飯吃。”

朗夜沉沒意見,用小碗給時虞盛湯。

小酒館的年紀和老板祖父一樣大,新修葺之後多了些現代設施,但目之所及仍遍布曆史的痕跡,牆上的舊照片由黑白向彩色過渡,木桌角的彈痕寫了一段恩怨情仇,連播放的音樂,都是再也買不到老唱片。

朗夜沉聽著這段明快如春的音樂,突然心念一動,傾身對時虞說:“我想買下這張唱片,帶回去給時姨。”

時虞點頭,“我去和老板談。”

“不用。”朗夜沉按住他的手臂,“我去,給時姨的東西,我親自去問。”

他起身,向吧台後調酒的老板走過去。

老板是個胖胖的海豹大叔,棕色的濃密小卷發,他下半身是海豹的尾巴,“美人魚”一樣站在一個裝滿海水的大盆裏,見朗夜沉走過來,他腆著小肚子,優雅的鞠躬,“有幸為您服務,英俊的先生。”

“我也十分榮幸能喝到這麽棒的啤酒。”朗夜沉笑笑,長腿支著地板,在吧台對麵的高腳凳上坐下,“冒昧的問您一句,我可以有償收藏這張正在播放的唱片嗎?”

“哦?您喜歡這支曲子?”豹老板拍了拍小肚子,“它確實很特別,不過我想聽一聽,您為什麽喜歡它?”

朗夜沉的藍語運用還沒那麽熟練,因此他說的很慢,就顯得很是鄭重。

“我不懂音樂,但這支曲子讓我想起一位女士,她和曲子很像,永遠生機勃勃,樂觀熱情,像春天來臨時,冰層下融化的小溪,也像溪邊的雛菊……”他頓了頓,又失笑道:“我藍語說的不好。”

“你說的很好。”老板溫和的說:“先生,你要收藏這張唱片,那將要付出不小的一筆錢,但我看您……”

他上下打量一下,目光幽默詼諧,不會讓人覺得進犯,進而打趣道:“您應該是不缺錢的。”

朗夜沉不置可否,隻是笑著說:“那您也不要太誇張了,總要給我留一張回家去的機票錢。”

兩個人都笑起來。

朗夜沉年輕英俊,身材高大,且氣度不凡,他坐在吧台昏黃的燈光下,側臉輪廓俊美深邃,和人談笑時從容優雅,又帶著一點掩飾不住的桀驁和痞氣。

他穿著件純黑色的高領毛衣,本該禁欲的衣服卻恰好勾出了胸膛和手臂流暢的肌肉線條,卡在領口隨喉結起伏的小紅痣,都在無聲的吸引旁人的視線。

時虞喝了口啤酒,壓下用外套把人套頭抱走的衝動。

朗夜沉確實也感受到周圍男男女女或含蓄或火熱的目光,他用後腦勺看都知道他家貓又要喝醋,但其實這屋裏也有很多人在看時虞,門口坐著的兩位妝容精致的小零,就一直在偷瞄他。

隻不過時虞習慣被人打量,而且對別人發射的曖昧信號一概屏蔽,這倆人媚眼拋給瞎子看,這才沒上前搭訕。

這會兒看見朗夜沉走開,這倆人明顯欲欲躍試了。

海豹老板和他聊的開心,還給他調了杯酒,在音樂結束後,讓店員換了張唱片,朗夜沉要買的那張被包好送了過來,老板把唱片遞給朗夜沉,在朗夜沉要拿時,他又伸出手指晃了晃,“先生,在拉米多卡有個關於音樂的美麗約定,你要從我這裏帶走一首歌,就要給我留下一首歌,快樂守恒。”

“很有趣的約定,是要我唱一首歌嗎?”朗夜沉托著下巴想了想,“唱什麽都可以?”

“是的。”豹老板點頭。

“行。”朗夜沉將吧台上的酒一飲而盡,修長的脖頸揚起,喉結輕輕一滾,他放下杯子大大方方的笑道:“我打賭,這首歌,這裏的人一定沒聽過。”

“是麽?”老板來了興趣,又有些較真的說:“這裏的人這麽多,他們來自世界各地,你怎麽知道他們沒聽過,如果是你原創的話,那確實可能?”

“不是原創。”朗夜沉想起了什麽,眸光驀然深邃幽遠,“是大沼澤地的民謠,一個原住民少年教給我的。”

那個少年同樣是天闕城的拳手,朗夜沉離開後他還在那裏,再回去卻沒看見他。

森藍沼澤是有原住民的,但他們本來就數量稀少,如果這裏真有一個,那可真是太巧了。

“哇偶!竟然來自神秘的大沼澤嗎?”老板誇張的捂住嘴,又滿臉興奮的問:“這位風度翩翩的先生,你要打賭這裏沒有人聽過,如果你輸了?”

朗夜沉回過神,指尖敲了下吧台台麵,“那我請這裏所有人喝酒。”

老板:“那如果真的沒人聽過?”

朗夜沉想了想,回頭看了眼時虞。

時虞不明所以的看過來,朗夜沉勾起唇角,笑意溫柔。

“那是我的愛人。”他指尖一點不遠處清俊矜貴的男人,“就……每個人來說一句對我們的祝福吧……”

……

時虞不知道朗夜沉和老板說了什麽,海豹老板突然很興奮的把腿變了出來,大腳一抬,從自己的水盆裏直接跑了出來。

幸好他下麵穿了本地的特殊服飾,看著像一條寬鬆的“裙子”,這才不至於光著屁股裸奔。

而朗夜沉腳步悠哉的跟在後麵,對時虞眨了下眼睛。

時虞:……

酒館裏是有駐場樂隊的,老板跑過去交涉了兩句,自己拿過了麥克風,大聲說了朗夜沉的賭約,並示意願意參與的人舉手。

眾人先是麵麵相覷,有人忍不住大聲提問:“我們中任何一人答出來,其他人都可以由這位先生買單嗎?”

老板:“是的!”

這聽起來可太劃算了,人多力量大,小酒館裏這會兒可有五六十人呢,於是熙熙攘攘的人們都笑起來,舉著手要參加。

歌的旋律很簡單,朗夜沉和後麵的貝斯手哼了幾遍,那一頭小辮子的羊駝少年比了個OK的手勢,同時笑的露出一口白牙,用生疏的藍語說:“我等你請我喝酒。”

朗夜沉拍了拍他的肩,“謝謝,沒人猜出來也請你。”

老板把麥克風遞給朗夜沉。

朗夜沉調試了一下,確認沒問題後,看了眼下麵聚攏過來的人群,準確的找到了站在其中的時虞,眼睛彎了起來。

他把歌詞翻譯成藍語,又默默的哼了一遍,竟然罕見的有些緊張。

時虞站在人群裏,也沒想明白,朗夜沉買張唱片怎麽還把自己給送台上唱歌去了,不過他一向縱著朗夜沉,這會兒也隻是靜靜的看著台上的大灰狼。

朗夜沉的聲音低沉好聽,通過麥克風傳進每個人的耳朵裏,他說這是一首情歌,送給他的愛人。

聽眾們歡呼、吹口哨,又在他開口時紛紛安靜下去,有人還拿出手機,試圖聽歌識曲。

先是一段低低沉沉的哼唱,沒有歌詞,像是一段沒有意義的呢喃,卻又纏綿悱惻,朗夜沉低垂著眼睫哼唱,用響指給自己打著節拍。

他開口唱時,似乎有些窘迫,尾音沙啞的輕顫著,但很快就穩住了,眼帶笑意的看向時虞。

小民謠很短,反複的幾句歌詞,是一個迷途的旅人,依靠風中傳遞來愛人的指引,走出了沼澤,最終回到了出發之前的原點,見到了等待他的人。

歌的最後一句,朗夜沉低聲唱著,重複了一遍一遍。

“迷霧啊散開了 路上沒有神祇……”

“是等在風裏的人啊在思念你……”

“沒有神明……是愛人啊在想你……”

台下響起掌聲。

沒有人猜出來這首歌的名字,但歌好聽,唱歌的男人也很帥,即便是純粹的欣賞,也該給這首歌應有的尊重。

有人想起來賭約,於是起哄著問:“先生,你的愛人在哪裏?我們的祝福該送給誰?”

朗夜沉笑了,他從不高的舞台上跳下來,快步走向時虞。

他眼睛那麽亮,像是有夜風拂過湖泊,擾動一湖星光,璀璨又溫柔的包裹住其中的人影,人群自動為他分開一條路。

直至他站定在他的愛人麵前。

那雙漂亮的冰藍色眼睛和外麵的冰雪一樣純粹,此時裏麵也隻有一個朗夜沉。

朗夜沉牽住時虞的手,笑著晃了晃,“為了確保祝福都是真心實意的,今晚還是請大家喝酒吧。”

“哇偶!”有人歡呼起來,“祝你們的愛情如永生花般長綻不敗!”

“獸神庇佑你們健康長壽!”

“幸運常伴你們左右!”

一片沸騰裏,朗夜沉湊到時虞耳邊低聲說:“這麽多祝福,以後我們一定會順遂平安的。”

時虞:“嗯。”

朗夜沉笑了:“除了‘嗯’,就沒別的說了?”

時虞想了想,很認真的說:“我會努力把他們的祝福都變成真的。”

朗夜沉哈哈笑起來,“他們還說‘早生貴子’呢。”

時虞眼底漫出一點笑意,“你想的話,回去我可以進行相關課題的……”

“打住,我沒想!”朗夜沉差點嗆住,看了時虞一眼才發現他含笑的眼。

時小貓長本事了,還會戲弄人了。

舌尖舔了下犬齒,他一拉時虞領口,報複似的的湊上去,咬了一下那顏色淺淡的唇。

作者有話要說:

阿巴阿巴,明明就差一點,竟然這個時候才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