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夜沉是個想到什麽就要去做的性格。

三班同學會暫定第二天傍晚, 朗夜沉問時虞上午是不是有空,得到肯定答案後,兩人上午先去了趟珠寶店。

朗夜沉把車停在店對麵的停車位時, 時虞就意識到了什麽。

他甚至沒能一下解開安全帶,卡扣噠的一聲又卡了進去,朗夜沉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怎麽?看到金主要為你刷卡,激動了?”

爭論誰來付錢並沒有意義, 隻是戒指的含義太過特別, 時虞想送給朗夜沉,而不是被動接受這份意義非凡的禮物, 但他看了眼興致勃勃的朗夜沉, 最後隻是笑了一下。

算了, 想來朗夜沉也是這樣想的。

關於戒指的選擇, 他們兩個人默契的選了低調沉穩的經典款式。

朗夜沉是覺得, 不管是什麽樣式,戒指被賦予的含義都是相同的,反而是戒指本身的價值在時虞和他眼裏都是可有可無的, 要說“貴重”, 都比不上兩人脖子上現在掛的東西。

一個是時媽媽求來的護身符, 一個是那枚黑曜石耳環。

他也沒想到, 這麽小小一枚戒指, 還會引出別的事端, 不過那都是後話, 眼下兩人買完戒指又一起出發趕往三班同學約好的酒店。

牛昭昭和陸洋之所以能接到三班的群消息, 是因為他們在高三也考進了三班,這兩個人原本就總往三班鑽, 和三班的同學都熟悉,又和大家一起度過了最緊張的最後一年,早就被三班同學當成了自己人,這會兒兩個人被三班同學裏外三四層的圍了起來,滿耳朵都是大家七嘴八舌的詢問聲。

同學會是三班小兔子班長組織的,小兔子大學讀的是金融專業,雖然身高隻有一米六七,但現在已經要被叫一聲羅總了,平時一向沉穩的人,這會兒扯著牛昭昭的領口,蹦躂的像現了獸型,“昭昭,你說的是真的嗎?沉哥……沉哥真的會來?”

“我的天,我性感的厚嘴唇都磨薄了……”牛昭昭生無可戀的翻了個白眼,“他昨天真的說來。”

小兔子仍是不放心,“你怎麽不錄音呢……”

眾人:“是啊!”

牛昭昭:……

救命!這群人不是沉哥的同學,是沉哥的狂熱粉絲吧?!

“不行,我去樓下看看。”河馬體委不放心的站起來,“萬一沉哥走錯房間……”

他手剛搭在包廂的門把手上,門外便傳進來一聲低沉的輕笑聲。

“不至於啊體委……”男人笑著推開門,語調懶洋洋的,一如少年時,“雖說一別多年,但我好歹還風華正茂,不至於記不準門牌號,何況我還帶著我對象呢……”

還是那麽漫不經心的腔調,他從外麵走進來,像高中時每一個結束晨訓的早上,笑著和每個人打招呼,那張臉倒是俊美如昔,隻是褪去了些許年少輕狂,鋒芒外露的眉眼變得從容坦**,恍然間什麽都沒變,又好像什麽都變了。

原本鬧哄哄的一群人突然安靜下來。

還是陸洋幽幽開口:“我知道你們想說什麽,又覺得肉麻開不了口,那就我來說吧!沉哥這些年過得還不錯啦!現在已經有了自己的公司,過去的事,大家就不要再問了,就讓它隨風而逝吧!”

“對對……陸洋說得對!”河馬體委立刻附和:“沉哥,畢業那天晚上你沒喝上的酒,今天可不能再放過你了,你就等著被對象扶回去吧,話說嫂子……”

他好奇的探頭往朗夜沉身後看,對上一張冷淡矜貴的臉。

滿臉寫著:嫂子是我,你不滿意?

體委:……

對於時虞和朗夜沉在一起這件事,大家隻是驚訝了一瞬,都笑著調侃時虞得償所願,朗夜沉不明所以的看了時虞一眼,小聲在時虞耳邊問:“我記得咱倆高中時可沒挑明啊,他們怎麽好像都知道的樣子?”

時虞隻是垂眸笑了笑,明顯不想說,拉著他的手找個空位置坐了下來。

朗夜沉還想問,但小兔子班長已經過來和他說話了,於是隻能暫且放下這個問題。

這群人是真打算把他給灌醉,但朗夜沉的酒量早在這些年的摸爬滾打裏練出來了,並且十分滑頭的做出一副醉態,假裝不勝酒力的往時虞肩上一靠,眼尾都是紅的,眼底一片瀲灩的水光,他這樣子別說那群老同學了,就連時虞都被騙了過去,幫他推了兩杯酒,然後扶著他去窗邊透氣。

“這是可以說的嗎?”體委小聲和牛昭昭吐槽:“沉哥現在有點嬌啊……”

牛昭昭嘿嘿一笑,“你有膽去沉哥麵前說啊,你看看他拳頭嬌不嬌?”

體委一縮脖子,“算了,我還想活。”

……

朗夜沉本來是裝醉的,可是時虞揉按他太陽穴的動作太舒服,他索性就躺在時虞腿上,閉著眼睛裝暈到底。

指尖涼涼的落在朗夜沉的太陽穴上,時虞歎了口氣,低聲問:“難受嗎?”

朗夜沉含糊的嗯了一聲。

這時候,有人走了過來,來人輕聲問:“沉哥沒事吧?我剛才攔著點他們好了……”

是小兔子班長。

時虞搖頭,“我給他買了解酒藥,外賣員好像沒找到包廂,我出去看看,麻煩你看著他一會兒。”

朗夜沉:……

什麽時候買的藥?

不過他喝酒後確實容易頭疼,買就買了。

等時虞離開,小兔子班長坐到了對麵的沙發上,他正猶豫要不要幫朗夜沉拉一下蓋在身上的外套,對麵的大灰狼突然撐著身體坐了起來。

“啊……”小兔子眨巴眼睛,“沉哥你……”

“噓……”朗夜沉手指抵唇,“別嚷嚷,讓體委他們聽見又要追過來了。”

兩個人相視一笑,朗夜沉抬手捏了捏眉心,“這群人,我要是不裝醉,他們真的要不客氣了……”

他中指上的戒指在燈光下折射出一線光芒,班長看著,又笑起來,“這麽多年你都沒消息,灌你酒都是輕的呀,再說時虞喜歡你這麽多年,你們能在一起,大家都為你們感到高興。”

朗夜沉靠在沙發上,隔著一扇屏風,包廂裏還熱熱鬧鬧的,牛昭昭似乎開始上頭,在大聲唱著二中的校歌。

他聽著走調的校歌,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你們什麽時候知道的?我是說,我們倆之間的事?”

沒想到小兔子班長比他還驚訝,瞪著紅彤彤的眼睛問:“你不知道你走了之後的事嗎?他沒和你說嗎?”

朗夜沉察覺到了什麽,下意識的坐直了一些。

“說了一些。”他含糊其辭的回答。

如果他說沒提過,那小兔子應該也不會多嘴的,於是隻是說:“他就提過一兩句,我還是想聽聽你們怎麽看這件事?”

班長也喝了酒,不然他大概能察覺出朗夜沉是不知情的,但現在判斷力下降,他托著下巴露出個傻乎乎的笑。

“時虞休學過一段時間,他不知道從哪裏得來的消息,說有人看見你在南方一個小城市裏出現過,然後他就去找了。”小兔子想起當年的事,長長的歎了口氣,“我也是後來聽牛昭昭他們說的,昭昭和陸洋覺得這事不靠譜,而且他就要代表學校參加競賽了……”

結果可想而知,時虞什麽都沒找到,也沒有參加競賽活動。

喉結滑了一下,朗夜沉似乎想把什麽吞咽下去,可說不出的酸澀還是哽在胸口,他壓抑著咳了一聲,低聲問:“他被記了處分?”

“記了,不過不是因為這個,這件事他有請假,學校再怎麽樣也不能讓他帶病去參加競賽,他被處分是因為打架。”

窗外的夜風一吹,小兔子清醒了不少,狐疑的看了眼朗夜沉,“沉哥,他到底有沒有和你說啊?”

“如果你不說,他大概一輩子不會說。”朗夜沉勉強勾起唇角,“他又沒做對不起我的事,你有什麽不能說的,都說一半了,幹脆都說了吧。”

“……好吧。”班長撓了撓頭,“那時候你已經走了半年了,時虞也回了一班,有一天課間操時,他們就打起來了。”

小兔子還記得時虞當時的樣子。

自從朗夜沉退學,時虞又恢複了以前冷漠而陰鬱的樣子,除了牛昭昭和陸洋,基本不和人交往,那天課間操,後麵突然一陣**,有人甚至在喊要打死人了。

班長去送作業回來,正好路過隊伍後麵的風暴中心,踮腳看見人群中的時虞。

“他膝蓋壓在柴良胸口,拳頭一下下的砸在柴亮臉上……”小兔子想起時虞當時的樣子,輕輕抖了一下,“後來有老師過來,把他拉起來,他手上都是血,挺嚇人的。”

朗夜沉聲音有些啞,“他為什麽打架?”

“不知道。”小兔子搖頭,“他從不和我們說這些,不過大家都推測,你在南方的消息是柴良傳出來的,時虞沒去參加競賽,二中的代表就是他了。”

朗夜沉倒覺得不單單是這個原因。

“他這個樣子,本來是要被開除的……”班長小聲說:“可學校不願意放走這麽個好苗子,於是讓他做檢討,他檢討的時候……”

說到這裏,班長神色複雜,像是尷尬,又像是嗑到了,看的朗夜沉一頭霧水。

屏風映出一道頎長人影,朗夜沉擺手,示意小兔子不用說了,下一瞬,時虞拎著一盒藥轉過屏風,手裏還端著杯溫水,看到朗夜沉好端端的坐著,他先是愣了一下,隨後長腿繞過矮桌,坐到朗夜沉身側。

“頭不疼了?”時虞揉了揉朗夜沉的頭發,把水遞給他。

朗夜沉沒接,就著他的手喝了兩口,再抬頭,對上班長躲閃的眼神,這才意識到這動作有點不妥。

時虞倒是神色如常,很自然的放下杯子,“你們在聊什麽?”

班長也不知道為什麽心虛起來,丟下一句“我什麽也沒說”,轉身就跑了。

朗夜沉:……

羅總,要不要這麽做賊心虛,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和你**了。

在時虞看過來時,朗夜沉惡狼先告狀,抓住時虞帶著戒指的手,凶巴巴的說:“你還有事瞞著我?說,他們怎麽知道咱們的關係的?不說金主爸爸就要生氣了,戒指要收回來,還不許貓上床!”

他轉動著那枚金屬環,細微的癢從手指根一點點蔓延,時虞抓住那兩根作亂的手指,冰藍的眼睛看著朗夜沉,“剛才……在說這個?”

“不然呢?”朗夜沉湊過去吻了一下他的唇角,“乖貓貓,你自己說。”

時虞神色有些無奈。

“我不是不想說,隻是……”他頓了頓,輕輕錯開視線,看著朗夜沉耳朵上的一小撮頭發,“隻是有點丟人。”

朗夜沉疑惑的眨了下眼睛。

“我剛剛聽見班長說我做檢討……”時虞很艱難的說完後麵的話,“我檢討的時候,說……”

“我為衝動打人這件事檢討,但柴良所傳謠言不屬實,他說朗夜沉是因為和我分手才退學,這是無稽之談。”年少的時虞站在操場的講台上,擴音器把他冷淡清朗的聲音傳的很遠很遠,他真的很希望,那隻走丟的小狼崽也能聽見。

他的檢討到此為止,都算中規中矩,校領導已經露出了滿意的神色,直到時虞又開口。

“我還沒來得及和朗夜沉表白,如果早一點就好了。”他一字一句清楚明白的說:“是我喜歡朗夜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