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胡雁西來引碧霄(二)

“家宴?”劉細君張開雙手讓小宮女為自己係好衣帶,臉上滿是不解。

“是啊,翁主。娘娘說了,讓我們到時候把你打扮得漂亮的。”宮女臉上滿是笑顏,說道。

麵對宮女的討好,劉細君卻是一無所覺,她隻是有些迷惘地望向窗外,藍藍的天顯得很高。小宮女本就是個持重早熟之人,但是看到劉細君那迷惘中帶著一絲淒涼的眼神,也是不由得一驚。這位翁主,明明還是個孩子啊。

“劉細君,小光哥哥說等一下帶我去未央廄,教我騎馬,你一起來吧。”劉葭稚嫩的嗓音打破了一切的迷障。

“葭兒。“麵對直闖而入的劉葭,劉細君立刻露出一抹羞澀的笑。

“快走吧,”劉葭抓住劉細君的手,就向外跑去。果然看到霍光和另外一個不知名的英俊少年在殿廊下等候著。

這下,連劉葭的臉上都有了迷惑的神色,她指著那個明顯比霍光稍微大一些的少年問道:“小光哥哥,他是誰?”

“他是李廣將軍的孫兒,李陵。和我一起在博望苑為諸皇子伴讀。”霍光介紹道。

李陵亦來到劉葭跟前,行了一禮,說道:“李陵見過廣玉公主殿下。”

“免禮!”劉葭微笑著點了下頭,好奇地問道,“你怎麽在這裏?”劉葭的這個疑問並非沒有道理,此刻他們所在的乃是昭陽殿的一處偏殿的殿廊前,以李陵的身份實在沒有道理來此,便是霍光,若非得劉葭的特別傳召,一般也是不許踏入這內六宮的範圍的。

李陵斜睨了霍光一眼,見他暗暗搖了搖頭。便說道:“子孟昨夜在臣府中就寢,今晨臣發現他遺下了一物,故而送來給他。”子孟是霍光的字,原本以他的年紀,並不應該有字,隻是考慮到要在宮中行走,故而霍去病便提早給他起了字,以方便稱呼。

“哦。”劉葭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然後笑著對霍光說道,“想不到小光哥哥也有粗心的時候。”說完便伸手去拉住霍光,向未央廄方向走去,留下李陵看著那兩個背影遠去。

“這就是廣玉公主嗎?身為公主竟然能單純至此。。。。。。。”李陵喃喃道,幸而此刻偏殿殿廊下並無人注意他。他隨即甩了甩頭,想到,無論廣玉公主是真的單純還是假單純。那從來就不是他李陵的事,而是,那個從來打算守護在她身邊的人的事。子孟,如果你真的想護住她,怕是很難啊。

未央廄

“公主馬上就要來了。你們都注意著些,那些烈馬都給我趕到別處去,可千萬別叫公主看到,不然出了事,本大人饒不了你們。”

在劉葭等人進入未央廄之前,未央廄令已經在細聲細氣地訓示自己地屬下了。對於掌管著未央廄上萬匹馬匹的廄令來說。要他養出好的戰馬倒不是什麽難事。叫他為難的往往是宮中那些貴人們突如其來的“襲擊”,是的。襲擊。在或者廄令的心中。那些忽然想要學習騎馬地宮中貴人早成的麻煩,往往更勝皇帝下的要求明年此時供奉出多少多少戰馬的旨意。

不過幸而大漢宮中的夫人公主們都不喜騎馬射獵。若是諸皇子們來挑選馬匹,即使在馴馬過程中受了傷,為了保持一個在皇帝麵前的良好印象,往往也是打落牙齒和血吞,最多將養馬的小令鞭打一番。所以在現任未央廄令杜審近二十年的任期內,並沒有發生過什麽牽連巨大地貴人落馬事件。

隻是,這一次,卻是不同了。杜審在訓示完底下人之後,用袖子拭了拭汗,向外邊望去,想道,希望今日能平平安安地過去,做好廣玉公主練著練著就沒興趣了。

杜審正想著,就看到一座步輿出現在了視線範圍內,不一會兒就到了眼前。從上麵下來的,便是劉葭和劉細君二人,而霍光則緊跟其後。

“杜大人,馬匹都準備好了嗎?”劉葭望著杜審笑眯眯地問道。

“好了,好了。”杜審俯身到和劉葭平視,方說道,“共準備了二十匹馬駒,供公主和翁主挑選。”

劉葭得到答案便立刻奔跳到霍光身邊,說道:“小光哥哥,我們進去吧。你替我和細君挑一匹適合地。”

聽到劉葭對霍光的稱呼,杜審不由得抬眼看了一眼這個冷麵俊少年。這就是冠軍侯啊。果然長的好皮相,莫怪廣玉公主自小就愛纏著他。隻是那偷瞄地一眼卻被霍光立刻發現了,一記眼刀射來,讓在宮中打滾了幾十年地杜審都感到有點冷汗直冒。直到霍光帶著劉葭走過他身邊,他才覺得方才壓製住自己的那股氣壓消失了,暗暗噓了一口氣。杜審不由得有些咋舌地想道,好銳利地目光,好難測的心思,難怪朝中傳言說他深受陛下寵愛,無論將來陳衛之爭結果如何,這位公子卻必是未來三十年內朝中獨領**的那一人。

踏入未央廄中,看到的是排列整齊的二十匹馬駒,每匹都由小令們牽著。若是劉葭不曾到過邊城,不曾在邊城看到那麽強壯的戰馬和馬駒,定然是會被眼前這些小馬駒吸引的。隻是,在看過那些之後,眼前的這些馬卻是些不夠看了。

她不由得搖了搖頭,嘟起嘴巴說道:“杜大人,不是吧。難道未央廄裏好的馬兒都在這裏了嗎?莫不是失職了吧?父皇每年撥了那麽多錢糧來改良馬種,眼前這些就是你的成果?”

杜審被她點到名字後,暗暗叫苦,心中想到,好的戰馬都是經過配種方生下馬駒的。那些馬駒雖小,卻也是烈性子啊。公主你倒是不怕摔,可你呀是摔著,碰著了,倒黴的還是我這未央廄上上下下的千百號人啊。

隻是這番心裏話,卻是不能說出來,他便也隻有苦著臉說道:“公主言重了。臣自然不敢有瀆職守,好馬都在東麵的馬廄裏關著呢。臣是想公主剛開始學騎馬,還是先用這些馬上,適應適應。等學會了,再去找其他馬。。。。。。”

劉葭方才脫口而出的問題,隻是基於一種孩子特有的攀比心理,將自家的馬同那些匈奴商人拉到朔方城販賣的馬匹做比較。經杜審這番提醒,立刻便明白了其中的關鍵所在,便不好意思地笑道:“倒是我忽略了,不過,”她的眼珠子轉轉了,說道,“我還是想看看我們大漢的駿馬到底是什麽樣的。杜大人,你先帶我們去看看。如何?”

隻是看看,杜審自然是不會阻止的。他在前麵引路,將這三個小祖宗引向東麵的馬廄。剛靠近東廄,就聽到一陣雜音,細細一聽,卻是馬匹的嘶鳴聲,重物的摔打聲以及兩三人閑散的噓聲的結合。

杜審不由得皺起眉頭,想道,早交代過公主今日要來,是誰這麽不懂規矩,這個日子還在這裏馴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