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虎落平陽被犬欺

這次的測試是紀稹唯一一次參加的測試,在那之後,雖然歲末測試已經成為了一種榮譽的象征和傳統,但是他再也沒有參加過。不過,他的優秀足以使自己成為無冕之王。這次的測試還帶來了一個作用就是,陳嬌發現紀稹他們騎射時,居然沒有使用馬蹬,而且使用的馬鞍也是軟鞍,和陳嬌印象中的騎士形象截然不同。於是,陳嬌將自己所知道的馬鞍和馬蹬,畫了一份圖交給工匠們打造。當這些馬鞍和馬蹬交到李磷手裏的時候,他眼睛大得讓陳嬌懷疑會掉出來。不過,陳嬌現在可沒時間去管他。

“韓先生,你說過你是墨門的門徒,對吧?”陳嬌笑眯眯的看著眼前人,讓原本埋首文案的韓墨心中抖了一下。

“正是,不知道陳小姐有何見教?”韓墨不知道陳嬌為什麽忽然提及這個,墨門早已經衰弱,世人對它的印象也不甚深刻,基本上墨門子弟都是極為沉默的,很多人終其一生都是默默無聞。

“我記得墨門先師墨子似乎正是出身工匠啊。小女子近來有些想法,需要一批出色的工匠幫助小女子完成。”陳嬌前些日子仔細思量過後,覺得自己所在的這個遼東城力量實在是太薄弱了,可是她又不是學文科的,壓根不可能去搞出那些發明創造,不過現在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要是遼東城不能再被人接手之前,培養出自己的力量,恐怕就沒有和人家叫板的資本了。冥思苦想之後,她終於找到了可以利用的對象,那就是墨門。

誰都知道,墨門是諸子百家中最具科學理性精神的學派了,後世還從《墨子》中總結出了什麽光學八條,還有什麽力學知識的。估計在現在這個時代,出身墨門的工匠算得上是最牛的“科學家”了,所以,這種人當然要透過韓墨這個寶貝弄到城裏來了。不然,就靠她這個元素周期表還背不全的家夥,那真是想也不用想了。

“這個,在下的師兄弟們,大都寧願老死山林,不願意到世間的。”韓墨有些為難了。

“為什麽?”聽到這個答案陳嬌瞪大了眼睛。

“他們,對於祖師所留下的一些學說十分感興趣,所以基本上都在一起研究這些,不和外人交往的。在下,對這些不感興趣,故而師兄們才讓我下山的。”韓墨尷尬的說。事實上,是因為韓墨總是引經據典的反駁,墨子的兼愛、非攻等理論,才被煩不勝煩的師兄們趕下山的。

“什麽?”陳嬌心裏“咯噔”了一下,大好人才在眼前難道還請不下山?“什麽樣的學問啊?他們也可以到城裏來研究啊。”

“這個,恐怕不太方便。”說到這個韓墨的臉色就更加怪異了,基本已經呈現扭曲狀。

“為什麽?”急切的心情使得陳嬌像一個為什麽寶寶。

“在下的師兄們的行為較為怪異,而且,有幾位師兄沉迷於煉丹,曾經……曾經數度引起山林大火。”韓墨重重的咳了一聲,然後說到,“到了城裏,萬一再出事,就不好了。”

火藥嗎?陳嬌覺得自己的眉毛一定已經打結了。不管是什麽,反正先把這群科學怪人搞來再說吧,自己在這裏,總不至於放任他們把城給燒了,大不了找個偏遠的角落,在把他們隔離在那裏,慢慢做研究。

“這個好解決,我們多注意就是了。韓先生,我現在真的很需要他們的幫助。真的。”陳嬌盡量用最誠摯的聲音和韓墨說。

“但是,我的師兄弟們對凡塵俗世真的不感興趣,在下不能保證他們會跟我下山。”韓墨見陳嬌十分堅持,知道自己是怎麽也拒絕不了她了。

“沒關係,我這裏有些東西,你拿給他們看。看完之後,他們絕對會肯跟你下山的。”陳嬌早有準備,當下馬上拿出一卷原本藏在身後的書帛,塞到韓墨手上,“要是他們看了這個還不跟你下山,那就用不著他們了。”

韓墨不明所以的看著陳嬌極為有信心的樣子,心道,我的師兄弟們要是這麽好說服,這麽多年來能隻有我一個人下山嗎?算了,自己也就盡人事,聽天命吧。

在城門口送走了仍然信心不足的韓墨,陳嬌一臉奸笑的回到府中,那笑容讓一直跟在她身旁的紀稹一陣一陣的起雞皮疙瘩。陳嬌此刻,心中可是十分得意的。她讓韓墨轉交的東西裏,有她這幾日絞盡腦汁想出來的簡單物理、化學和數學的一些知識,目的就是吸引韓墨的師兄弟,假如他們看了這些還不下山,那麽,也隻能說他們水準不夠,即使來了也幫助不了她,到時陳嬌就會叫自己死了這份心,乖乖回到李希羽翼下,受他保護好了。當然,另一個可能就是他們水準太高了,看不上陳嬌寫的這些東西,不過如果中國曆史上真的有這麽一群人,那麽工業革命還會發生在西方嗎?所以,陳嬌對於這次拐人計劃,還是有八成信心的。

韓墨走時,已經是臨近新年了。陳嬌扳著手指頭算過,他大約過完年才會回來,陳嬌心底盤算著,等墨門的這批人一到,就開始大煉鋼鐵、造玻璃什麽的。總之以前在玄幻小說上看到的橋段,全都來上一遍。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很多時候,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怎麽就可以怎麽的。

看著城牆下麵不斷叫囂著的人群,陳嬌一陣頭痛。不是匈奴,不是漢朝,先來挖她牆角的居然是朝鮮。她有一種虎落平陽被犬欺的鬱悶。護衛隊早早發現了這批人,但是沒有火槍,沒有炸藥,沒有千軍萬馬,隻有幾個武功高強的暗衛和數千什麽也不懂的農民,如何和人家對抗。或者可以用儲藏室裏那些原油趕走這批人數不多的朝鮮人,但是根據去過朝鮮的高利的報告,以為首之人的服飾來看,他顯然是朝鮮貴族,這麽數千人一去不回,隨之而來的就可能是朝鮮的正規軍隊,想憑這麽座小城就和整個朝鮮作對?累也會累死。沒的選擇了,隻能開城投降。

“小姐就是此城池的主人嗎?”為首的是一個看來十分和藹的老者,須發皆白的他笑吟吟的看著蒙麵而來的陳嬌。

“不敢,此城乃是大漢屬地。”陳嬌打定主意拿著漢朝的名號來嚇退朝鮮。

“哦,大漢朝果然能人輩出啊,數月之前,在下與家人遊獵此處時,尚未見此城。不過數月時間,就能建立這樣一座堅固的城池,小姐能耐不小啊!”老者嗬嗬大笑,大大方方的表示出對陳嬌的欣賞,同時,從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某種危險的訊息。

“大人繆讚了,這是我大漢工匠人人都會的本事,與小女子無幹。”陳嬌一聽,心中就叫糟了。這樣一座城池在這個時代來說,除了那些用石頭造成的石頭城之外,恐怕要數這種城池最堅固了,而且費時甚少,這對於一個國家來說,可是一項不得了的技術。眼前這位老人如果知道這種磚石目前還隻有遼東城在用,那麽恐怕,在擄走工匠之後,為了保守這個秘密,老者會把其餘眾人屠殺得一幹二淨。因而,她也隻能如此說法,企圖將事情緩上一緩。

“是嗎?”老這顯然對她說的話,半信半疑,不過他很快就露出了笑容,說道,“老夫對大漢朝這種高超技術甚有興趣,對小姐是一見如故,希望小姐能夠帶上工匠們,隨老夫到我朝鮮走一趟,以便朝夕請教啊。”

對著這種明麵上的威脅性邀請,陳嬌也隻能苦笑,肉在砧板上,不去也不行啊。

“大人一片好意,小女子敢不從命?”陳嬌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隻是,有些小事情,小女子還要再處理一下,請大人稍候。”

老者在朝鮮也非普通人,並不怕陳嬌會在這片刻之內做出什麽事情,他略帶著欣賞之意的看著這個知進退的蒙麵女子離去。陳嬌離去之後,他招來一直跟隨在他身後的一個中年人,說道:“你派人嚴密監視這座城池,在我再下命令之前,不準任何人輕易離開。”

“是,老爺。”中年人恭敬的應道。

退入後室的陳嬌立刻將莊昕和高利叫到了跟前,對他們一一吩咐。

“小姐,你要我從下水道潛出去找少爺來處理這件事,你自己卻要到朝鮮去安他們的心?”莊昕對於陳嬌的計劃是積極反對的,“何需如此?憑我們的身手,要將您和小少爺以及高爺帶出城並不是難事。”

“我們走了之後呢?”陳嬌瞪了他一眼,“讓這些城民成為朝鮮人的刀下鬼嗎?既然如此,我當初帶他們來這裏做什麽?你不用說這些了,反正聽我的安排就是了。姐夫想來會有辦法的。”

“還有你,高利,我走了之後,你一定要讓剩下的城民們好好的留在城裏,不要輕易出城,否則可能會有殺身之禍的。”陳嬌又不放心的向高利交待。

“小姐放心吧,高某和朝鮮人打交道比小姐總要經驗豐富些。屬下會注意的。”高利點頭應是,接著又附到陳嬌耳邊,說道“屬下看這位老者身份不凡,恐怕是朝鮮貴族中一等一的。朝鮮目前有兩位皇子,現任朝鮮王已老,目前其國內的朝臣和貴族都分為兩派。這位老者總是要投靠其中一派的,小姐可以見機行事,利用另外一位皇子的勢力脫身。”

陳嬌沒有回答她,但是高利看到陳嬌的睫毛微動,便知道她已經聽在了耳中。

將陳嬌從遼東城硬生生帶走的老者,的確不是普通人。他是朝鮮二皇子的師傅,崔吉,在朝鮮官居朝鮮相國之職。他的夫人出身匈奴,此次他隨夫人歸寧,路經此地才發現了遼東城的所在。這位老先生一直以來在朝鮮以老奸巨猾著稱,他的治國觀念很有點今天的小國外交的影子,認為在匈奴與漢朝之間應該兩不得罪,從兩國的征戰中謀取對朝鮮有利的東西。

同時,他也反對朝鮮自立的說法,認為以朝鮮的實力不足以抵抗匈奴或者漢朝任何一方的攻擊,應當在其中一者更加強盛是俯首稱臣。所以,當陳嬌說出遼東城屬於漢朝時,他對於是否對付這座城池產生了猶豫,雖然不相信漢朝的城池都是如遼東城一般,但是卻也不敢對此城池狠下毒手,就其原因正是害怕漢朝皇帝的報複。

總之,他對朝鮮的定位很明確,那就是朝鮮是一個強盛的地方勢力,而不是一個國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的觀點算得上是老成謀國之言,隻可惜,朝鮮孤懸海外多年,一直以來並沒有一個強有力的中央王朝來管理他們,數十年的自由自在使得很多人已經不願意接受朝鮮隻是一個地方勢力這種觀點了。自認為能夠成為一個獨立國家這種思想,在朝鮮已經暗暗流傳了甚久。所以,朝鮮國內才會因為皇位之爭分裂為兩派,就其根源,其實正是這種是否立國的思想在作祟。

陳嬌隨崔吉到達了朝鮮的都城王儉,被安置在崔吉的府中,之後,除了崔吉安排給她的侍女之外,就再也沒有接觸過其他人了。陳嬌不知道莊昕是否有聽她的話,不知道崔吉是否真的對遼東城動手了。那種無助的感覺領她變得相當絕望和沮喪。此刻,她正在花園裏摧殘著崔家特意種植的各種花朵,發泄這種令人難受的感情。

“鮮花何辜,這位姑娘手下留情吧。”一個略帶笑聲的男聲傳入她的耳中,陳嬌打從進入府中之後,第一次有人主動和她說話,立刻回頭注視著來人。發現是個長得上算清秀的年輕男子,他正似笑非笑的瞅著自己,從他的衣著可以看出這是個出身不錯的貴族。

“你是誰?”陳嬌的眼睛從上打量到下,從下打量到上,確定這是個身份極高的家夥。

“在下衛左渠。”男子溫和的笑了笑,向陳嬌報上自己的名字,和陳嬌前幾日所見的崔吉的幾個兒子不同,非常的彬彬有禮。

“衛公子如果是來找人的,那你進錯地方了。這裏是內園,隻有女眷。”陳嬌沒什麽心情搭理他,應付了兩句便想離開。

“姑娘可是姓喬?”衛左渠笑吟吟的攔住陳嬌的去路。

“我是姓喬。你有什麽事?”陳嬌向崔吉報姓名時,說的是李希交代的假名,喬敏。

“在下仰慕大漢文化已久,在此想要向姑娘請教。”衛左渠一臉渴望的看著陳嬌,讓她險些起雞皮疙瘩。

“這麽仰慕就自己去見識啊。”說起對這個時代的漢朝的了解,陳嬌自己知道的可能還沒有他多呢,和他聊這個不是自露馬腳嗎?這堅定了陳嬌不理會這個人的決心。

“在下身份特殊,是不能夠離開王儉的。所以隻能向姑娘詢問,請姑娘不吝賜教。”衛左渠的脾氣很好,仍然是笑吟吟的。

“你該不會是崔大人的弟子吧?”陳嬌在崔府也已經住了數日,從婢女的閑聊中也知道了崔吉的身份,當聽到眼前的衛左渠說他身份特殊時,立刻想到了他就是崔吉的那位皇子徒弟。

“小可不才,正是崔先生的弟子。”衛左渠不是別人,正是近來朝鮮奪嫡鬥爭的焦點人物之一,二皇子鳳麟君衛左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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