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已斷燕鴻初起勢

“元朔二年冬,江都王劉非死,上賜諡號為易,令其子建繼其位。董仲舒複相江都。”

——《漢書-董仲舒傳第二十六》

更深夜重,劉徽臣安坐在劉非的床榻邊守著,滴漏處傳來的滴水聲在她耳中仿佛是在聲聲催著劉非的魂魄離體。回想起,今日晝間和王後的衝突,以及王後離去前放下的狠話,劉徽臣不僅握緊了衣袖下的拳頭。

“徽臣。”在她完全陷在自己的思緒裏的時候,劉非已經從昏睡中醒來,他有些心疼地看著憔悴不已的女兒,開口喚道。

“父王,你醒啦?”劉徽臣立刻回過神來,附身道,“我去外麵拿藥來給你……”

“徽臣,等一下。”劉非搖了搖頭,抓住她的手,說道,“父王有話和你說。”

劉徽臣見劉非臉色發青,渾身顫抖,這分明是極為虛弱的樣子,拉著她的手卻由十分有力,便知道,劉非接下來要說的話,必然十分重要,於是也不再掙紮,乖乖坐下聽著。

“徽臣,父王若去了。你馬上就收拾行禮,往膠東國去,去找你膠東王叔。”劉非低聲說道,“往膠東的關卡上,都是父王一手安排的,最是忠心,即便你大哥繼位,他們也斷不會對你不利的。”

劉徽臣聽到劉非如此吩咐,不由得心中一酸,眼中含淚道:“是。”

“……還有,梅園中的那位娘娘,你切記不可讓人傷了她。你大哥行事不知輕重,怕是會再度冒犯,你走的時候,也可帶她離開。我已修了書信給你膠東王叔,一切事情,他都知道,自會為你們料理的。”劉非又說道。原想再說些什麽,看著還十分稚嫩的女兒,後麵的話,他又吞了下去。心道,罷了,徽臣終究是女兒之身,皇家之事,若讓她涉入太深,怕是反倒害了她。有八弟在,他自然會將她照顧得好好的。

劉徽臣聽完劉非的囑咐,張了張嘴,想詢問陳嬌的身份,但是見劉非滿臉疲憊的再度合眼,想要出口的疑問便又吞了回去。

陳嬌在江都王府已經待了半月餘了,原打算和張萃李希等一起渡過的除夕夜完全泡湯了。她在江都王府的梅園書室迎來了元朔二年的大年初一。

“娘娘,請用膳!”劉徽臣屏退一眾仆婢,親手將膳食送到書室內。

“麻煩翁主了。”陳嬌放下手中的書簡,抬頭說道。在梅園的日子,可以說過得十分平靜,雖然其間江都王後曾經數度前來尋事。但是,梅園十幾年都是王府禁地,所選用的守衛對劉非的忠心非他人可比,隻要江都王沒有下令解除梅園禁令,他們是絕對不會退讓一絲一毫的。可惜的是,江都王府的侍衛們將整個梅園護得滴水不漏,保護了她免收江都王後和太子的騷擾的同時,也阻斷了她的逃跑道路。所以,她暫時也隻能留在梅園裏修身養性。慶幸的是,至今還沒有聽到李家眾人被江都王府拿獲的消息,想必李希等人已經脫身而去了,這讓她慶幸不已。她知道,即使自己的身份被揭穿,最多不過被遣送回長安城,在長門宮度日而已。若是李希等包庇她的事情被人發覺,怕是會牽連到李家眾人,那是她絕對不願意看到的。所以,對現在的她來說,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唯一出乎陳嬌意料的事情卻是,在梅園的書室中居然有著眾多的書籍,其中很多還是當時難尋的珍貴典籍。經過秦始皇焚書坑儒和秦末大亂後,很多典籍遺失,縱然經過這幾十年的休養生息,還是很少有人擁有像江都王府梅園這麽多的書籍。曾經希望為遼東的那座學校建一座圖書館的陳嬌,自然知道這些書籍的珍貴之處。

“沒想到梅園竟然會有這麽多的書籍呢!”陳嬌笑著對劉徽臣說道。

“這要感謝董師。”劉徽臣微微一笑說道。

“董師?”陳嬌聽到這個陌生的名字,奇怪地問道。

“便是廣川董仲舒先生,現官居中大夫的那位。”劉徽臣解釋道,“董師兩年前曾在江都國任相國,興禮樂,致教化,使江都稱治。這些書籍大都是那時他所搜集贈送於父王的。”

無論後世對董仲舒其人有著怎樣的褒貶,在漢武之時,他確是個人人敬重的大學問家,當時士人都以師禮尊奉他,而他在先秦典籍的保存整理上也的確有重要貢獻。

“原來如此。”陳嬌點了點,方想起的確有這麽一回事。董仲舒在她初來這個世界時,官職的確是江都國相。後來因為劉非上奏請擊匈奴一事,董仲舒受到漢武帝責問,被認為沒有盡到教化諸侯王的責任,因而他被除去國相之職而前往京城任一個閑散的中大夫。當時張萃還曾經對她略略提及此事。

室內陷入了一片沉寂,隻有兩人靜靜對坐著,繼續著她們的午餐。陳嬌微微抬眼看了看劉徽臣,今日的她看來特別的疲憊。想來也是,劉徽臣畢竟不是江都王府的正統繼承人,雖然在劉非病倒的初期,由於巨大的慣性力量,府中諸人會聽從她這位曆年來代王爺理事的翁主的吩咐,但是隨著劉非昏迷時間的增長和太子王後的活動,劉徽臣遲早會失去對事態的控製能力,畢竟能夠真正死忠的人還是少數。

劉徽臣則完全陷入了自己的苦惱之中。這幾日王後已經不止一次來找她麻煩,雖然每次她都強硬的頂了回去,但是王後眼中越發深沉的痛恨卻深深的印入了她的心中。而府中一些原本忠於父王的人,在王後的幾次勸說下,立場也有了動搖。

也許,等到大哥繼位之日,就是我斃命之時吧。父王,徽臣也許根本就走不出廣陵城,更遑論去尋膠東王叔了。劉徽臣無力地想著。

“翁主,你似乎有心事啊?”陳嬌試探性地問道。如今的她,在沒有任何外力幫助下想要離開王府幾乎是不可能。而且她還必須保證自己的身份不被泄露,要做到這一切,眼前的劉徽臣是關鍵的一個人物。經過這半月的觀察,陳嬌已經很確定,在這府中知道她真實身份的人隻有一個半,劉非是一個,而眼前的劉徽臣隻能算半個,否則她的眼中不會總是出現迷惑。而且,可以確定劉非絕對向這個女兒下達過禁口令,否則她不會在人前稱呼她為姑娘,人後稱呼她為娘娘。

必須說動她,說動劉徽臣送我離開,在她完全失去權力之前。陳嬌默默地想著。

“不,沒什麽。”劉徽臣從自己的思緒中出來,勉強笑道。

“王爺的病情如何?”陳嬌看著劉徽臣逞強的樣子,也不拆穿她,隻將話題輕輕一轉,到了劉非身上。

“大夫說,父王洪福,絕對會沒事的。”劉徽臣說道。

當醫生把病人的病情推到什麽洪福之類的話上的時候,那麽這個病人的未來就已經基本可以想見了。陳嬌想劉徽臣不是不知道這一點,隻是不肯去麵對,無論她再怎麽能幹,終究隻是一個十七的女孩兒。

“是嗎?”陳嬌並不反駁她,也不點醒她,這個時候,她知道自己隻要一句淡淡的“是嗎”就足夠這個女孩子消受了。

果然,劉徽臣在聽到她這一句話後,立刻有些紅了眼眶,咬了咬下唇強撐著說了句:“小女還要去伺候父王,告退。”匆匆退下。

陳嬌看著劉徽臣的離去,忽然覺得有些難受。以親人的死來刺激一個小女孩,隻為了讓她在驚慌中失去主張,最後為她所用罷了。原來,這種謀算人心的事情,她不是不會,原來這種察言觀色的本領,她也不是沒有,隻是一直以來都不需要用罷了。

陳嬌起身走到屋外,長長歎了口氣,一臉鬱悶地靠在柱子上。一襲長發如同瀑布般披在身後,嫩白的臉和黑發在陽光下相映成輝,讓在暗處的莊昕也看得有點心動。沒等陳嬌從這股自我厭惡的情緒中出來,就聽到從遠遠的地方傳來的爭吵。她不得不收拾起精神,走到屋外去看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爭吵是從梅園門口發出的,陳嬌沒來得及靠近就聽到了劉徽臣的聲音。

“王兄,你不要這樣。梅園是父王設下的禁地,你是不可以隨便進的。”

“你給我滾開。把裏麵那個女人交出來。”

“王兄,你到底想幹什麽?父王說過,不許你追究的。”劉徽臣的聲音漸漸清晰,陳嬌將身子隱在梅園巧妙設置的園林景致後,悄悄觀察著這對兄妹的對峙。梅園的侍衛們守護著劉徽臣,而劉建帶來的一班人卻已經幾乎闖入正門,從梅園侍衛們束手束腳的反應來看,他們是害怕傷到劉建或害怕得罪未來的江都王,才會對劉建手下那些家丁節節退讓。

“幹什麽?”劉建的左手仍然包著綁帶,綁帶上隱隱可以看到紅色的血跡。從他蒼白的臉色上看,這半個月裏傷勢並沒有轉好。當然,沒有將子彈及時取出的傷口,怎麽可能愈合呢?

“徽臣,你沒看到本太子的傷嗎?我要那個妖女為此償命!”劉建在劉徽臣的苦苦哀求下終於不再步步緊逼,隻是定在原地如是說道。

“不行!”劉徽臣立刻出聲大喊,雖然陳嬌的身份仍然是妾身未明的狀態,可是從劉非的稱呼中,她也猜得出這人身份尊貴絕對不在他們父親之下。聯想到之前劉非特意提到過的朝廷削藩一事,劉徽臣心中的恐慌更深。在父王做出決定之前,絕對不能讓她出事。劉徽臣正是抱著這樣的心態在咬牙堅持著,否則早已經將王府大權拱手相讓了。

劉建聽到她的回答,大皺眉頭。

“你退是不是退?”這時一個家丁獰笑著威脅道,他許是為了討好劉建在說完這句話後,還上前去狠狠推了劉徽臣一把。在每一次的權力鬥爭中,總是會有類似這樣的人,為了討好新主人,對舊主耍狠,以示忠心。

劉徽臣身邊的護衛沒想到居然會有人如此大膽的,一時不防,害得劉徽臣狼狽的跌倒在地上。這時,劉建卻臉色大變,他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劉徽臣身邊將她扶起,臉上是明顯的關心的神情。

“王兄,”劉徽臣抬起頭,看到劉建憂心忡忡的雙眼,哀求道,“你就聽我一次,別這樣。對那位姑娘的處置等父王醒來,再說好嗎?”

“……”劉建麵色一僵,最後看到劉徽臣眼中的淚光,狠狠咬了咬牙,說道,“你現在阻止我也沒用。總有一天,這府裏的一切都是我,我想做的事情再也沒人敢反對。”說完,帶著自己的一班手下呼嘯而去。

陳嬌隱身在花木之後,將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在劉徽臣摔倒在地的那一刻,陳嬌幾乎可以確定自己在劉建的眼中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心痛。劉建看劉徽臣的眼神,不是一個哥哥看妹妹的眼神,而是以一個男人的身份看著自己所愛的女人。

陳嬌知道自己終於抓住了,從她被劉徽臣救離劉建身邊時便感到的那一絲不對勁。即使在她被送入梅園後,劉建的騷擾也從來沒有停止過,可見劉非的命令對劉建來說並不那麽具有權威性,那麽為什麽當初劉建會因為自己妹妹一句父王有令而放人?不是因為劉非,而是因為劉徽臣,因為不想在劉徽臣麵前上演那過於醜惡荒**的一幕。

想通了一切之後,陳嬌並為現身,她知道這不是勸說劉徽臣的最好時機,再過一段日子,她就可以勸說這位翁主離開了,離開這個養育她的王府,也遠離一段有可能置她於死地的畸戀。

東陽-李家

劉沙望著在大火中跌落下來的李家門楣,恨恨地罵道:“跑得倒是很快。”

“沙總管,現在怎麽辦?”劉沙身邊的一個小廝問道。

“抓人!”劉沙想了下,說道,“他們總有鄰裏,全部抓回去審訊。一定要把李家那一家人的去向給我問出來。”

不遠處,一棵大樹上,隱著一人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裏。離去前,他歎息著將那些無辜鄰裏的哀號拋到了腦後。

聽完來人的回稟,李希沉著臉,點頭道:“你退下吧。”

李希歎了口氣,轉身走入臥房,見到張萃正起身將燭火重新點燃。

“怎麽了?”李希問道。

“允兒似乎睡得有些不安穩,老翻身。”張萃應道,“大概是因為沒有搖籃的緣故吧。他睡慣了那個。”

李希也低下身子,為兒子順了順背,說道:“待我們到了長安,為他再做一個好了。”

張萃點了點頭,隨即頓了頓,開口問道:“夫君,皎兒……她的事,你真的打算這麽做嗎?”

“……萃萃,這些,你就不要管了。安心地照顧孩子,不好嗎?”李希微微撇過臉,說道。

“你覺得我能不管嗎?”張萃有些難過地搖了搖頭,“妹妹的身份……她身上的任何事都有可能影響到我們全家的。夫君,不要這樣冒險。我們全家人平平安安的,不好嗎?”

“萃萃!”李希眼角的餘光看到妻子近乎懇求的神情,心中有些不忍。

“夫君,我們認識有多少年了?”張萃低下頭,握住李希的手,“20年了,這些年來,我親眼看著你一步一步走到現在。難道你以為你從遼東回來後心中所想的一切,我會看不出來嗎?”

“萃萃,我保證,我一定保護好你們的。我保證。”李希說道,“可是,這一次,放手讓我去吧。”

“夫君,”張萃聽著李希用略帶蕭索的語氣說完這些話後,知道自己不可能阻止,不可能阻止一顆被壓抑了10多年的想飛翔的心。她抬頭看著李希,說道:“夫君,我相信你。你保證我從來沒有懷疑過。可是你能不能再給我一個保證?”

“你說。”李希忙道,雖然他不打算為任何人停住自己的腳步,但是能夠得到結發妻子的諒解,還是令他十分高興。

“我要你保證,絕對不能傷害到妹妹。”張萃說道。

“萃萃,”李希十分驚訝,沒有想到妻子會提出這樣的要求,畢竟她雖然和陳嬌感情不錯,但畢竟相處日短。

“夫君,我知道,如果不能一展抱負,你今生今世都不會再有開心的日子了。”張萃說道,“可是,人是會變的,而人世間最容易使人改變的東西就是權力。我要你保證不傷害妹妹,不是為了她,是為了你,我不要在十年二十年後,麵對一個完全陌生的枕邊人。所以,請你謹記,她是你的妹妹,是你曾經不忍心下手傷害的妹妹。”

“……”李希放開手,輕輕摟住張萃,讓她靠在自己的肩上,低聲在她耳邊說道,“我答應你。”

劉非終究沒能逃過死劫。陳嬌感覺到梅園門口一陣**,然後劉徽臣便灰白著一張臉,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如幽靈般地說道:“父王死了。”

“翁主,請節哀。”陳嬌對劉非這個血緣上的表哥並沒有太深的感情,看著傷心欲絕的劉徽臣也隻能如此安慰。

“節哀?”劉徽臣美麗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自嘲的苦笑,她搖了搖頭,似是要甩開哀傷,“娘娘,你走吧。”

“你要放我走?”劉徽臣的這一招真的是出乎陳嬌的預料之外。

“父王死了,這府裏,就變成了王兄的天下了。我不可能再阻止他對你動手。”劉徽臣說道,“父王歸天了。王後和王兄都有很多的事情要忙,還要應對朝廷派來的使節。他們暫時還想不到你,所以,現在你可以安全地離去。”

“為什麽放我走?”陳嬌忽然覺得眼前這位翁主很不簡單,能夠強壓住喪父之痛,做出決定,這種行事果決更在其父之上,至少劉非沒有這種壯士斷腕的決心,肯立時放她離開。

“徽臣隻是小輩,又是女兒之身,很多事情父王並不肯和我說清楚。但徽臣自己有眼睛。”劉徽臣臉上一直保持那讓陳嬌覺得慘淡的笑容,“皇家總是有著這樣,那樣的秘密,徽臣無意追究,也無力追究。所以放娘娘您走,隻是為王府避禍罷了。父王已逝,王兄行事魯莽,娘娘您身份非同尋常,江都王府是留不住你的。而徽臣隻希望江都王府能夠平安無事,如此徽臣百年之後也有臉麵見父王於地下。”

“劉徽臣,”陳嬌看著這個麵無血色的女孩,心中忽然有了憐惜,“我叫陳嬌,就是皇帝的前皇後,本該居住於長門宮的那位。”

聽陳嬌自揭身份,劉徽臣不由得一臉震驚。

“你和我一起走吧。”陳嬌開口道,“留在這裏,對你沒有好處。”

“謝謝娘娘坦誠相告,解了徽臣心中疑惑。可是,徽臣無意離開江都王府。”劉徽臣屈身行了一禮,姿態完美。

“你說,隻希望百年之後有臉麵見你父王於地下?”陳嬌走近她的身邊,“可是,如果你繼續留下,對你,對江都王府都沒有好處。”

“娘娘何必危言聳聽?”劉徽臣仍然是笑著,“王兄繼位後,徽臣大約是要在府中度此殘生了。可是,即使如此,那也與江都王府無礙。”

“是嗎?我大漢極重孝道人倫。如果,王府中發生有亂人倫之事,不知道翁主將來有何顏麵見王爺於地下。”

“並不會有那樣的事情。”劉徽臣終於連那點麵上的笑容也掛不住了,聲音忽然變得尖銳起來,仿佛是被人刺中心中最隱秘的那一處。

“翁主何須自欺欺人。”陳嬌看到她這個反應,反倒鬆了口氣,繼續說道,“隨我一起離開吧。如此,便可保住一切你想要保住的。”

“……”

“還是你以為在令兄繼位後,你還能夠反抗嗎?你也知道你父王一死,這江都王府便成了他的天下啊。‘總有一天,這府裏的一切都是我,我想做的事情再也沒人敢反對。’言猶在耳啊。”陳嬌很有把握地看著劉徽臣,知道這個聰明的女孩一定會做出她想要的選擇。雖然帶劉徽臣一起走,從來都不是她的計劃,但是這一刻心中的憐惜使得她不能就這麽放任這個女孩被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