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君恩厚薄有誰知(二)

在巍峨宏偉、鱗次櫛比的西漢宮殿中,昭陽殿以其和於天幹而顯得別具一格。當未央宮、甘泉宮等宮殿已經隨著漢高祖、漢武帝的名字蜚聲著譽的時候,這座宮殿仍然默默無聞。在陳嬌所知道的曆史裏,離漢武時代大約百年之後,漢成帝劉驁獨寵居於此處的趙飛燕、趙合德姐妹,才使得這座古老而祥瑞的宮殿聲名乍起,成為寵幸、榮耀與尊貴的象征,成為“正宮”的別名。

“已經三天了,為什麽她還沒有醒過來?”劉徹冷冷的望著跪在眼前瑟瑟發抖的太醫令和侍醫們,讓他們心裏發顫。此刻,所有的禦醫們都十分的羨慕隻在這裏呆了一日,便被指派到增成殿照料李美人的義女醫。

“回皇上,”在同僚們的眼神壓力下,少府太醫令終於硬著頭皮說道,“臣等認為,這位姑娘無病。”

其實這個理由他也說得十分沒把握,行醫有“望聞問切”四診法,但是皇帝卻在這姑娘床邊放上了重重行障,他們這些禦醫隻能通過診脈來確定病情。一眾杏林好手幾經商議,一致認為她隻是昏睡,誰想到,她居然一睡不起,使得他們連日來一直對著皇帝越來越不好看的臉色。

“三天前,你們就說過她無病了。”劉徹說道,“現在你們來告訴朕,無病之人為什麽會如此長睡不起?”

“這……”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沒了話語。

“朕再給你們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內,如果她還沒有醒,那麽你們就自行去廷尉府報道吧。”看了一眼沉睡依舊的陳嬌,丟下這句話離去。

留下麵麵相覷的眾禦醫,廷尉府的張湯,那可是最會揣摩上意的人了,此刻皇帝盛怒之下,自己等人定然會被那酷吏送到東市斬首,以息帝怒。想到此處,已經有少數侍醫癱倒在地上,默默流淚了。少數幾個比較堅強些的,又伸手試著給陳嬌把脈。

一陣陣哭聲講陳嬌從昏睡中吵醒,她睜開眼,看見兩座鶴型的燭台分立在床的左右兩邊,將行障內照得透亮。陳嬌沒有起身,隻是呆呆望著**方的屋頂。在這場痛苦的睡夢中,原來的阿嬌的記憶不斷湧現和千年後的那個陳嬌的記憶不斷融合,陳嬌一度以為自己會瘋掉,明明不屬於她的記憶和感情,不斷融入腦中,對一個人的兩種感情不斷交織,那種痛苦,讓她有打破腦袋的衝動。

猗蘭殿,那是原來的阿嬌最後的記憶。那一天,劉徹告訴她,他要廢後。所以,阿嬌從那一刻開始沉睡,情之一字,太過傷人了。所以,當陳嬌醒來時,她對這個世界沒有太多的抵觸感,對所有的事情都是冷冷的,因為在她的體內,還有一個不願醒來的靈魂,一個帶走了所有的感情因素的靈魂。

這一次,再度踏入那地道,那裏有著阿嬌最好和最壞的記憶,所以在看到那顆鑽石的瞬間,陳嬌就再度醒來了。強烈的悲憤和執念使得這段記憶在複蘇的那一瞬間,幾乎完全占領了她的大腦,但是在地道裏,對劉徹的喊叫哭鬧,是阿嬌最後的表演。經曆了三日長長的昏睡,再度清醒過來的陳嬌,既不是原來的阿嬌,也不再是原來的陳嬌。原來的陳嬌太過超然,原來的阿嬌卻入戲太深,兩種完全衝突的情感在同一個軀體內不斷掙紮,到今天,終於算是完全融合了。

行障被一個長得十分嬌悄的宮女拉開,她看到眼睛大睜著的陳嬌,驚呼:“姑娘,你醒了!”她立刻機靈的衝外麵喊道:“姑娘醒了,姑娘醒了。”

這時,正被侍衛們拖走的眾禦醫們立刻聽到這話,紛紛聲嘶力竭的喊道:“那姑娘醒了,那姑娘醒了!”

未央衛尉馬何羅有些為難的向裏麵看了看,看著眼前近乎癲狂的禦醫們,開口說道:“放了他們。”然後又對為首兩個太常太醫令和少府太醫令說道:“那姑娘既然醒了,本館要回去向皇上稟報,你們進去給她再把把脈,開個方子,調理下身體吧。”

“是。多謝馬大人手下留情!”兩位太醫令也是知趣的人物,知道剛才這位馬大人其實是網開一麵,放過了他們,不然,根據皇帝留下的話,一個時辰已過,無論那姑娘醒了與否,他們都得去廷尉府。

兩人向馬何羅道謝過後,忙匆匆走到殿內,隔著行障,給陳嬌把脈。然後對剛才扶陳嬌起來的那個宮女說道:“綠珠,這位姑娘現下身體虛弱,要多給她準備些熱湯暖胃,然後才可以吃東西。”

綠珠聽到此,馬上對幾個伺候在一旁的小宮女說道:“還愣著做什麽?快去給姑娘準備膳食。”

一群小宮女紛紛行禮告退,一陣淅淅簌簌的聲音過後,殿內終於安靜了下來。陳嬌轉頭問道:“這是哪裏?”

“回姑娘,這裏是昭陽殿。”綠珠應道。

“昭陽殿。”陳嬌默念道,傳說中黃金以壁、白玉為階的昭陽殿嗎?從一座金屋來到另一座金屋,莫非真的是阿嬌的命嗎?她搖了搖頭,轉頭對綠珠說道:“扶我起來吧。”

綠珠輕輕扶起陳嬌,將她的腳放下,拿來一雙嵌珠絲履為她穿上,問道:“姑娘還是先靠著歇會兒,奴婢們馬上就會把膳食呈上的。你吃飽了,一會兒皇上來,也不至於有氣無力的。奴婢進宮也有兩三年了,第一次看到皇上這麽緊張一個人呢。”語氣中滿是歡喜。

陳嬌一眼掃過綠珠的手,不意外的在上麵發現了些許老繭,這不是長期在宮中生活,養尊處優的宮中人會有的手。剛才太醫喚她為典藥,想來是劉徹臨時從別處調來的吧。

融合了兩個人記憶的她知道,雖然在她被廢前的最後幾年,早已經不在宮中居住,而是搬到了城外的甘泉宮,最後在她身邊伺候的心腹也在甘泉宮被屠戮得一幹二淨。但是宮中女官中,定然還有許多人對她還有印象。漢承秦製,置六尚,即尚書、尚冠、尚衣、尚沐、尚席、尚食,六尚之中,除卻尚書因要掌奏折事而用士人外,其餘諸尚均轉為女官,令入大長秋管轄。眼前的宮女,想來出身不高,從前

擁有了阿嬌多年的記憶後,陳嬌算是比較了解這個男人了,驕傲、冷酷還有永遠清醒的頭腦。從前的阿嬌,被太多太多的童年記憶所迷惑,總把作為皇帝的他和作為丈夫的他分裂開來。如今的她心中明白,那是一個天生適合做皇帝的男人,也許會有一時的感動、愧疚,但是,那絕對不可能真正影響到他。

“姑娘,你先喝湯吧。”綠珠從小宮女手中拿過一個碗遞到陳嬌手邊。

陳嬌接過碗,默默喝著湯,等待著。不一會兒,門外就進來了一個男子,正是剛才出去的未央衛尉馬何羅。綠珠微笑著向他行了一禮,說道:“見過馬大人。”

“綠珠姑娘請起。”馬何羅微微揚了揚手,說道,“皇上口諭,綠珠姑娘升為尚食丞。協同增成殿阿國尚食令同掌六宮膳食。”

“謝皇上!”綠珠本為尚席令屬下的一個小宮女,一直負責掌皇帝的就寢用具,因為和皇帝身邊的侍中楊得意關係不錯,平日為人又沉穩才被調來昭陽殿服侍的。一下子從一個普通的宮女跳級到宮中六尚之一的副官,怎不讓她驚喜。

“綠珠尚食丞,皇上說讓你好好照料這位姑娘,稍有差池,唯你是問。知道嗎?”馬何羅隨即說道。

“是!”綠珠聽到這裏又是心中一突。

“馬何羅參見姑娘!”和綠珠說完話,馬何羅走到陳嬌麵前。

陳嬌望著馬何羅,知道這個未央衛尉是她走後劉徹重新提拔的,原來的衛尉李敢此際已經專職為期門郎了。對於他的問候,她隻是淡淡的轉過頭去。

馬何羅心中也摸不準這女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便恭敬地說道:“皇上說了,姑娘在宮中若有什麽不如意的,盡管說出來便是。隻是,姑娘新入宮,還是別到處走動的好。”說完,馬何羅用眼角的餘光瞥了陳嬌一樣,卻看到她似是嘲諷的笑了笑,然後低頭自管自的喝著湯。

馬何羅隻得說道:“告退!”

綠珠一直是個謹言慎行的人物,雖然覺得這事怪誕的很,但是想到前幾日,挑她來的楊得意說過,要她多做少看,閉嘴不言,也就不說話了。隻是從小宮女手中端過膳食,遞給陳嬌說道:“姑娘,你睡了這些天,再吃點東西吧。”

披香殿

“皇上去了增成殿?”王靈放下手中的書簡,問道。

“回娘娘,是的。”阿靜應道,隨即又小心翼翼地問道,“娘娘,如今大家都知道增成殿有喜的事,你是不是也應該稟告皇上……”

“阿靜,一切本夫人自有主張。你不用擔憂。”王靈說道,“本宮讓你去查的事情,查到了沒有?你是主管宮中服飾的禦府丞,昭陽殿中人所用的衣飾,到底準備的是哪個等級的?夫人?美人?良人?還是其它?”

“回夫人,奴婢查不到。”阿靜說道。

“查不到?怎麽會?宮中一切衣飾都要經尚冠丞之手的啊。”王靈有些驚訝。

“奴婢問過南威禦府令,她說皇上指示,昭陽殿中的一切用度,都由大長秋負責。”阿靜回答道。

“大長秋?石達?那麽……”

“奴婢也問過石大人手下的小宦官,他們說,石大人隻是命他們拿著皇上的手諭,到館陶大長公主府上,搬運東西。”

“館陶大長公主。”王靈低眉說道,竟然會是她?

堂邑侯府

“石達,東西就是這些了。你們派人點點,就送過去吧。”劉嫖含笑看著前來拿東西的小宦官石達。

石達自然不敢對這位皇帝的親姑姑不敬,忙說道:“公主府上之人辦的事,我們當然放心。”

“石達,聽說你一向清貧,家中又多弟妹。為皇上辦事,又那麽辛苦,公主一向最是憐惜下人的。這些,你收下吧。”董偃拿出一個小盒子,塞到石達手中。

石達在宮中做事,也有些年頭了,一向明白,館陶大長公主,那是做事最有分寸的,也是最大方的。賞賜之物從來隻多不少,陳皇後仍在之時,宮裏頭誰沒有受過她的好處啊。陳皇後被廢之後,宮中的那一陣清洗,弄得人心惶惶的,留下來的幾個老人也不敢再和這位大長公主聯係了,幸而大長公主也是個知趣的人,從此也沒再走他們的門道,而他們也總算不用和她撕破臉皮。可是如今,大長公主這禮……

“謝大長公主憐惜!不過,石達為皇上辦事,不敢說辛苦。”石達輕輕推開董偃遞來的東西,說道。

“石達,你也不必如此。本宮知道,你是人老成精了。”劉嫖慵懶的聲音響起,讓石達眼皮不覺一跳,“不過你放心,本宮敢給,就說明你一定收得下。拿去吧。”

“奴婢不敢!”石達仍然推拒得滴水不漏。衛皇後已經生下嫡皇子,館陶公主一脈翻身的機會,微乎其微啊。

“是嗎?”劉嫖也不生氣,淡淡的笑道,“逢高踩低是宮裏人的常性,當初我跟著我母後時,也不是沒見過。不過,誰也不會想到我母後那樣的一個瞎老太婆,能一直撐到成為大漢的太皇太後吧?本宮今天就通過你,向宮裏傳個話,天有不測風雲,將來誰要是覺得我劉嫖還是遮雨的那塊料,我這裏,隨時歡迎。”

“公主的訓示,石達謹記在心。石達告退!”石達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退下了,心中卻對這位大長公主如此自信的言語,留了個心眼。

“公主,這種人……”石達一離開,董偃就有些憤憤不平,從他跟著劉嫖開始,遇到的哪個人不是客客氣氣的,這位石達如此拂劉嫖的麵子,實在是……

“好了。”劉嫖喝道,“這就是宮裏人。能混到他們這份上的,誰沒一兩個心眼子。石達還是記著舊情的那一個,換了別人,這一回宮就把咱們的話送到椒房殿去討賞了。”

董偃被劉嫖這麽一說,氣焰也下來了,低頭說道:“公主,你之前說引皇上來見娘娘,如今人也見了,宮也入了,可還是一點消息也沒有。你看皇上這是什麽意思啊?”

“他?現在怕是正心煩呢。”劉嫖無謂的笑了笑,“不過你放心,他想知道的事情,這天下隻有嬌嬌能解,所以他絕對舍不得放了嬌嬌。隻要他不放人,年常日久,本宮就不信他能心狠如舊。”

注:漢承秦製,置六尚,即尚書、尚冠、尚衣、尚沐、尚席、尚食。尚書掌收受章奏,出宣詔命。六尚均為少府官,但尚書負責處理政務,實際上是中朝官,不受少府節製。

禦府令、禦府丞,掌皇帝服飾織造與保管;(文中改為掌皇帝和後宮服飾織造和保管)

尚冠令、尚冠丞,掌皇帝各種禮服所需的皇冠;

尚衣令、尚衣丞,掌服侍皇帝更衣;

尚食令、尚食丞,掌服侍皇帝飲食;

尚沐令、尚沐丞,掌皇帝洗浴;

尚席令、尚席丞,掌皇帝就寢用具;

尚書令、尚書丞、尚書仆射,掌宮中文書發啟、呈送皇帝;

大長秋,《漢書·百官公卿表》雲:“將行,秦官,景帝中六年更名大長秋,或用中人,或用士人。”是皇後宮官,秩二千石。

昨日一到家,就被爸媽拉著在網上找那部《大清風雲》給他們看。孝莊一口一個“多爾袞我愛你,我真的愛你。”大臣們一口一個“多爾袞你怎麽能為了皇位,辜負太後對你的似海深情啊。”多爾袞一口一個“玉兒,你騙了我二十年。”最後兩人弄一毒藥,吃了。再弄一解藥,吃了。生生死死的。太雷了太雷了。雷人所不能雷,才是真的雷啊。

最讓我orz的是,偶爹媽看的津津有味,不斷的催我點下一集。我滴媽啊,好歹女兒我最近在寫宮廷戲,你們怎麽能看這種東東看得這麽開心涅。可憐我難得回一次家,為了當孝順女兒,隻能雷在心裏口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