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在晨光下的少女滿身純淨, 好似能滌**世間的一切苦難。

所以,他能相信她嗎?

可是,她實在是過於年輕稚嫩。目前來說, 路玹並不能給出自己的信任。

他覺得父母的想法實在是太荒唐了,他想直接離開這裏, 讓這一場鬧劇盡早收場,免得讓人看了笑話。

但終究,他沒有邁出最後那一步。

想到父親自責的眼神, 母親流過的眼淚,他想, 他願意為了父母,以及低聲勸說他的劉叔,再嚐試一次。

大不了就是再麵對一次失敗, 沒什麽大不了的。

反正, 他已經失望過那麽多次了,再多一次, 又能怎樣呢?

-

被老劉勸回來的路玹依舊沉默。

他微微垂著眼,身上陰鬱的氣質好似能化為實質。

【小哥哥就像是一隻被主人丟棄的修勾, 又可愛又可憐。】

【這位兄弟好像都還沒有開口說過話,真的好沉默。】

【小哥哥, 不要放棄希望呀。】

【雖然不知道你身上發生了什麽事, 但既然有小祖宗幫你治療, 那我相信, 一定沒有問題的!】

【加油!為你祈福!】

【祝福你。】

直播間裏的觀眾瘋狂發雞湯,為路玹加油鼓勁的時候, 劉宜宜正端坐在飯桌前慢悠悠的吃著早飯。

她知道路玹離開了, 也知道他又被老劉勸回來了。

但是這又關她什麽事呢?

不管是什麽事情, 上趕著的都不是買賣。

反正,現在急的也不是她。她是不可能多解釋什麽的。

她的醫術到底如何,經過時間的檢驗後,有眼睛的人都終究會看到。

她沒必要,也懶得多說什麽。

總之還是那句話,要是他們不信任她,那就另請高明,別浪費彼此的時間了。

劉宜宜慢條斯理地喝著豆漿,等她用完早飯後,老劉才拉著路玹過來,讓他喊人。

路玹看著眼前漂亮驕矜的女生,那一聲“小祖宗”到底還是開不了口。

在父母催促的目光下,最後,他垂眼喊了一聲“劉醫生。”

【嗚嗚嗚,小哥哥的聲音好好聽。】

【終於體會到了“大珠小珠落玉盤”之感。】

【不出道的話真的說不過去了!】

劉宜宜一邊在心裏想著,得盡快考一個中醫醫師資格證,讓這一句“醫生”更名副其實一些,一邊平靜地抬頭看向路玹。

玹。像玉的美石。

眼前的青年,唇色,膚色都很白,但他的瞳色,發色又都很黑。

黑與白的強烈對比,讓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他的長相,就如同他的名字一般美好。

就連老劉都忍不住覺得,這樣美好的青年,身有頑疾,實在是太過於可惜了。

明明長得那麽好看,卻連一次戀愛都沒談過。好在,路玹遇到了小祖宗,他的青春也還沒徹底結束,一切都還來得及。

劉宜宜壓根不知道老劉的心理活動。對她而言,眼前的隻是她的病人,僅此而已。

她不會有任何不專業的想法,或是舉動。

劉宜宜拿過一旁的濕巾擦幹淨手,接著起身,淡淡地說,“過來吧。”

【該說不說,小祖宗氣質這一塊是真拿捏住了。】

【雖然小祖宗年紀小,但不知道為什麽,我就覺得她醫術很高超。】

【令人不自覺地信服。】

【不管怎麽說,至少氣場值max。】

劉宜宜率先往前麵走去的時候,路玹的父母忍不住在他耳邊輕聲提醒道,“還愣著幹嘛,趕緊過去啊。”

路玹頓了一下,終究還是慢吞吞地跟了上去。

進房間了之後,劉宜宜示意路玹在她對麵坐下。

她坐好後,低頭翻看著路玹的病曆本,並開口問了路玹好幾個問題。

這些問題對他的病情治療來說,很關鍵。

所以,她必須知道詳細的情況。

問完之後,劉宜宜久久都沒聽到答案。

這讓她不得不抬頭,一臉不滿地看向路玹。

“說話。”

劉宜宜最煩不配合的病人。

她的耐心不多,如果等一會兒,眼前的人依舊不配合,那她隻能跟他說再見了。

劉宜宜用力敲擊了幾下桌麵,漂亮的眉頭微蹙,“我剛在問你話,你聽到了沒?”

她頤指氣使地說完這句話後,隻見一直都擺了張臭臉的青年耳廓微紅,慢慢地開口問道,“請問,你成年了嗎?”

她看上去還那麽小,就像是個未成年。

如果對方真是個未成年的話,那麽他實在是在這裏待不下去了。

和一個未成年討論這種話題,他光是想想都覺得無法接受。

劉宜宜麵無表情地說,“成年了。”

她出事之前剛成年沒幾天。

如果不算她睡著的時間,隻算她醒過來的這點時間的話,滿打滿算,她也就成年了不到半個月的時間。

但不管怎麽說,她都已經成年了,是一個真真正正的成年人。

如果再加上她沉睡的時間的話,她都已經成年了一千一百多個月了。

聽她這麽說,路玹心下一鬆。

還好。

他垂眸,看著光潔的桌麵,紅著耳朵,一一回答她的問題。

這些問答環節,他都不知道已經經曆過多少次了,但他還是第一次像今天這般局促。

他以前麵對的,都是慈顏善目上了年紀的老中醫,或者是比他年紀大了好幾歲的三甲醫院的男醫生。

大家都是男人,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他的內心也不會有任何抵觸或者波動。

他還是第一次直麵劉家祖宗這樣的。

劉宜宜看完他的病曆本,聽完他的回答之後,心裏大致有數了。

路玹這個情況,確實很棘手。

要不是老師之前治療過一個情況類似的病人,她也沒什麽好辦法。

好在,她有老師的經驗可以借鑒。

她用鋼筆的一頭敲擊桌麵,一邊思索,一邊說,“你這病,拖得時間太長了。”

路玹聞言,露出一個毫不意外的表情,“所以,沒有希望了,是嗎?”

劉宜宜想也不想地說,“那倒不是。”

路玹有些意外的看向她。

這話的意思是,他還有希望?

劉宜宜看向眼前的青年,言簡意賅道,“但是有些話我必須跟你說清楚,這個過程會很難,我也隻有九成把握。”

路玹心思一時有些恍惚,經曆過太多次失望,突然有人跟他說還有希望,他甚至一時之間都沒法反應過來。

而且,九成把握的話,已經算很高了!

就算隻有的三成把握,他甚至都會願意嚐試!

劉宜宜說完,接著說,“另外就是,你得吃大苦頭。”她指的這個大苦頭,可不是說說而已,而是真的得受苦。

路玹不怕吃苦,如果能夠痊愈的話,就算讓他每天喝幾大碗中藥都沒關係。

藥,他以前也不是沒喝過。他也從來都沒有怨言。

聞言,路玹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收緊,“我不怕吃苦。”

劉宜宜哦了一聲,她拿過一張紙,開始在上麵寫藥材名。

“因為你拖得時間太久了,所以必須加大劑量,你先按照這個單子泡一天藥浴,泡完之後再說其他。”

路玹從她手上接過寫滿了藥材的單子。

“好。”

劉宜宜公事公辦的說,“每天早中晚各泡一次,一天就是泡三次,今天就可以開始泡了,每次泡足半小時。明天早上再過來。”

“好的。”

兩人從房間出來後,路家人和劉家人同時站了起來。

路家夫妻一臉期待地看向劉宜宜。

劉宜宜邊往鮮豔欲滴的玫瑰花從走去,邊說,“問題不大。”

雖然路玹的病情有點棘手,但成功率在九成以上,確實問題不大。

路家夫妻一時之間差點喜極而泣。

小祖宗說問題不大,那就是可以治的意思。

這絕對是今年最讓他們歡喜的一件事了。

路案結結巴巴地問,“那今天……”

劉宜宜一臉隨意的說,“我已經跟他說過了,跟著我說的做就行。”

“好……好。”

劉宜宜說完就不搭理他們了。

她拿起一朵藍玫瑰。鍾情玫瑰這麽多年,她還是第一次見到藍色的玫瑰。

見她一臉新奇的樣子,老劉在一旁解釋說,“全球第一支藍玫瑰是2018年研發出來的。”

劉宜宜恍然。

怪不得她以前沒見過這樣顏色的了。

確實好看。

路家人感恩戴德地離開之後,劉宜宜開口說,“我要考中醫醫師資格證。”

劉家人對此自然是沒有意見的,一家人都舉雙手讚成。

他們一起搜索了一番報考條件,發現有中醫知識的社會青年,在校學生都可以報考。

這個報考人員並不局限於大學生,隻要是成年人都可以報考。

剛巧劉宜宜就已經成年了。

而且現在這個時間點剛好,目前該考試就處於報名階段。

而且,今天剛巧是最後一天報名時間了。

劉宜宜從來都沒有在網上報過名。

這活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劉嶼頭上。

劉嶼登錄報考網站之後,根據劉宜宜的情況幫她填寫資料。

至於劉宜宜本人則是一邊吃著水果,一邊在一旁輕輕鬆鬆地看著。

需要填的東西不算多,接下去隻要資格審查過了就可以。

劉宜宜雖然沉睡多年,但身份信息之類的,老劉早就幫忙準備好了。

於是,半小時之後,劉嶼就幫她完成了報考環節。

劉嶼看著網站上的通知,說,“小祖宗,考試時間定在三天後,早上九點考綜合理論,下午兩點考實踐技能。”

劉宜宜哦了一聲。

【小祖宗加油衝鴨!】

【拿到證以後,就是真正的劉醫生啦。】

【考完試,網上好像還會公布考生的考試成績?】

【在線蹲一個小祖宗的實戰成績![斜眼笑]】

【很好奇小祖宗能考多少分。】

劉宜宜雖然擅長的是男科,但她的中醫理論基礎學得很紮實。

麵對這樣的考試,她是不會怕的。

不過,她對自己能考多少分也很好奇。

畢竟,她從來都沒有參加過現代化的考試。

具體能考多少,她現在也說不清楚,隻能等出成績的時候再看了。

-

劉宜宜要考中醫醫師資格證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中醫這個圈子。

沒辦法,最近她的勢頭太猛,曝光度又太大,隻要是混中醫這個圈子的,就沒有沒聽過這個名字的。

不過有的中醫聽過之後,沒有把她的名字放在心上,很快就拋到了腦後。

而有的,則是記住了幾分。

盛斯淵很快就在家族群裏見到了這個消息。

身為中醫世家的後代,他家裏人幾乎都是走從醫這一條路的。

除了他的長輩之外,比他小的將來也都打算報考醫學院。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他的二侄子目前就在京醫大讀大一。

【盛斯淵:@盛青灝,你是不是最近也打算考中醫醫師資格證?】

盛青灝很快冒頭了。

【盛青灝:是啊,怎麽了,小叔叔。】

【盛斯淵:努力考個第一。】

【盛青灝:那必須的。】

看到他倆的對話之後,群裏的長輩也紛紛冒泡。

【小青加油。】

【努力過就好,別有太大壓力。】

【平時也要注意勞逸結合。】

【盛青灝:收到收到。】

發完消息之後,盛青灝忍不住想,考個證這麽簡單的事,拿第一,還不是手到擒來?

-

另一邊,樊堯之開著車,不緊不慢地跟著前麵的樊家老大的車。

樊家老大還是想不明白,問坐在副駕駛位的妻子說,“你曾祖母故居那裏,確定沒什麽好東西了嗎?”

樊家大嫂柔柔地笑了下,“當然。”要是能有什麽好東西,還能留到現在?不過就算有好東西,也輪不到他們,早被先祖瓜分了。

要知道,她家也是一個大家族。

樊家大哥忍不住自言自語道,“那他去那裏做什麽呢?”

樊家大嫂嗓音婉約,“等會兒我們看著他,不就知道了?”

上午十點多的時候,樊堯之終於站在了樊家大嫂曾祖母的故居前。

眼前這處屋子已經破敗不堪,看著很小很落魄。

由此可見,這位曾經活得光鮮亮麗的婦人晚景淒涼。

樊堯之不知道曾經住在這裏婦人晚年曾經發生了什麽,想來,也不會是什麽愉快的事情。

晚景淒涼四個字,總是令人唏噓不已的。

在這一刻,樊堯之心底突生幾分慶幸。

至少他的民國小甜鬼沒有經曆過這些,依舊活得驕矜而無邪。

他看著眼前長滿了苔蘚的石階,慢慢邁開腿,往裏麵走去。

後麵的夫妻兩看到後,也跟了上去。

如同樊家大哥所說的那樣,這裏確實已經沒什麽好東西了。留下的,大多是一些破敗的,沒什麽用處的舊物。

但樊堯之本就是衝著這些舊物來的。

他想知道,這些舊物裏,有沒有劉今苡存在過的痕跡。

畢竟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這個可能也許過於渺茫,但他依舊過來了。

至少,他想來找找看。

於是,樊家大哥眼睜睜地看著樊堯之帶著一雙一次性手套,開始在舊物中翻找著什麽。

他心裏一時有些狐疑。

該不會真有什麽他們不知道的好玩意兒吧?

空氣裏滿是潮濕和發黴的味道,意味著這裏已經很久沒有人來了。

屋子裏長滿了各種雜草。

環境很不好。

樊堯之渾然不覺,隻專心地翻找自己想要的東西。

民國小甜鬼的言語中,透露出她對樊家大嫂的曾祖母很了解的樣子。不管之後怎麽樣,至少在她們的少女時期,她們肯定是有所交集的。

就在樊堯之心裏想著事的功夫,他突然發現了幾張略微有些殘破的照片。

過去這麽多年,照片上早已沾染了髒汙的泥土,他撿起來,用紙巾擦幹淨。

在擦到某張照片背麵的時候,他看到了上麵寫的字。

“劉今苡,我討厭你!”

在劉今苡這三個字上麵,還有幾道用力地劃痕,看得出來,留下字跡的主人有多討厭她。

這張照片……

樊堯之心有所感,立馬將照片翻轉了過來。

很快,他就看清了這張黑白照片。

上麵隻有一個年輕少女的背影。

她看上去正在往百樂門裏走進去,門口的兩個小男孩一臉恭敬地朝她鞠著躬。

她身上穿著洋氣的小洋裙,頭上帶著繁複的宮廷帽,露在外麵的頭發打著漂亮的卷。她腳上穿著小羊皮鞋,整個人都透露出一股華麗和傲慢。

即便已經過去了近百年時間,樊堯之依舊不得不承認,她的審美很在線。

就算是以現在的眼光看去,她的打扮也很時髦好看。

是經得起時間檢驗的那種經典。

樊堯之將這張照片放到一旁,接著開始擦拭另外的照片。

另外幾張黑白照片上的也都是人像。

但樊堯之心裏就是有一種直覺——

這些都不是他的民國小甜鬼。

照片上的人應該就是樊家大嫂的曾祖母了。

曾祖母的幾張照片,樊堯之全都草草略過。

很快,照片隻剩下了最後一張。

這正照片的背麵並沒有字。

樊堯之翻過照片後,隻看到了一張模糊的側臉。

這張照片可能是拍攝者在拍攝的時候手抖了,所以看上去很是模糊。

上麵有幾道明顯的劃痕,可能是出自照片主人之手,好在,依舊隱約可見照片上之人柔美的麵部輪廓。

那時候,還沒有PS技術,拍下的,都是最真實的一麵。

照片上,她依舊是在往台階上走。

拍攝的時間應該和上一張是同一天。

隻不過上一張照片上麵,隻有她的背影。

而這張照片上麵,卻有一個模糊的精致側臉。

以及她回頭看向鏡頭時,那個高傲的眼神。

帽子的邊沿遮住了她一部分眉眼,卻依舊遮不住她高高在上的眼神。

那一瞬的回眸,好似穿越了時空,在這一秒,和樊堯之的目光對上了。

過了很久後,樊堯之摸著心口的地方,低低地笑了。

這樣驕傲的眼神,確實是他的民國大小姐啊。

作者有話說:

小樊:糟糕,是心動的感覺。

“全球第一支藍玫瑰是2018年研發出來的”來自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