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下嫁
在禮親王府遇到的那個男子出現在我的夢中,似曾相識,卻又想不起在哪裏見過,到底會是誰呢?
下朝回來後的多爾袞一直沉著臉不說話,就連多鐸也沉默著不肯開口。我打發走了屋內伺候著的人,自己親自沏茶端過去。兄弟兩個臉上的慍色絲毫不減。
“瞧他神氣的,似乎這攝政王的位置都該是他的。”多鐸冷著一張臉,冷哼一聲,不削的說道。多爾袞長舒一口氣,順勢靠在了身後的墊子上,伸手揉揉了眉心,片刻才道:
“看他還能蹦躂多久,就讓他說去吧。”
“嫂子,你平日裏主意最多,你就想個法子治治這沒大沒小,目中無人的豪格吧。”多鐸看著我認真的說道,我抬起頭看著他們,淺淺一笑,走過去在北炕上坐下,問道:
“治他?怎麽治,打板子還是扣糧餉,他如今勢頭正旺,又有軍功在身,如果此刻治他,不是陷自己如絕境嘛,忍忍。”我笑著說道,吩咐海蘭將做好的點心端了進來。
“那得等到什麽時候!一想到他今兒個在朝上的惡語中傷,我便是一肚子的氣。”多鐸一拳砸在炕桌上,怒道。
“就連我都不氣,你氣什麽。”多爾袞看著多鐸,寵溺的笑著。
“也是你能受下那些話來。”多鐸無奈的說著,然後抓著點心就往嘴裏塞。
原本想留多鐸在府中用過午飯再走,可他答應跟自己的兒子一同用餐,我便不做強留,送他到府門時,我幾次想要開口,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眼見著到了過了正堂了,我連忙叫住他。
“怎麽了?”多鐸疑惑的看著我。
“今兒個在朝上,豪格到底說了什麽?你知道,這事我不好開口去問他,你就跟我說說吧。”我頷首說著,然後抬頭認真的看著他。多鐸歎了一口氣,沉默了半晌才道:
“還能說什麽,自然的我哥跟你的事,那葉布舒話毒,說什麽先帝是因為當年你跟我哥的醜事氣死的,這小兔崽子我恨不得宰了他。”多鐸怒道,然後收斂起怒色,寬慰的說道:“你也別太往心裏去,我哥都不在乎,我幹著急幹什麽有屁用,你回去吧,我走了。”多鐸拍拍我的肩,轉身離開了攝政王府。
葉布舒!
我的心頭似乎被閃電擊中了一般,好像想起來了些什麽。
“在阿瑪的眼裏,大哥是阿瑪的左膀右臂,八阿哥是最寵的兒子,我的弓馬騎射即便是學的再好,阿瑪也不會重視,額涅何必樣低三下四的求她們。”
“大哥,看如今的勢頭,這阿瑪是真的意要將皇位傳給那咿呀學語的黃口小兒了,你為阿瑪鞍前馬後,就真的甘心麽?”
“咱們滿人的江山就該咱們滿人來坐,大哥,如今我跟著你,日後便唯大哥馬首是瞻,這黃口小兒若是想搶大哥的黃位,我第一個不許。”
“我知道了大哥,反正八阿哥除了一個受寵的額涅什麽都沒有,我們才不怕他不是,他不過是黃口小兒,能不能長大還不以定呢。”
當年在後花園中聽到的話此刻在我腦海裏異常的清晰,葉布舒……那個跟著豪格,唯他馬首是瞻是四阿哥葉布舒!我就說在禮親王府遇到的那個人為什麽會那麽熟悉,原來是葉布舒!那個覬覦我兒子,想要除掉我兒子的葉布舒!
我捏緊了袍子,想著那晚他叫我宸妃的模樣,似乎不是偶然,而是蓄謀已久……
正月底,福臨的生日剛過不久,這京城中便傳出太後下嫁皇叔父攝政王的流言,對此我是分外震驚,差人去城中打聽過,竟然打聽不到流言的出處是何?
花園中的春梅已經冒出了花骨朵了,我和烏爾赫尼坐在亭子裏,許久烏爾赫尼冷冷的說道:
“太後下嫁皇叔父攝政王,竟然有人為了中傷王爺,不惜放出這樣的流言出來。”語畢掩麵輕咳。我輕撫著烏爾赫尼對背脊,歎了口氣,緩緩道:
“這是想讓王爺在輿?論中自顧不暇,下作的手法,姐姐,你說這流言會不會是肅親王府放出來的呢?”
“我活了這麽多年,見慣了太多的事,此刻王爺與肅親王是對頭,這流言一出,自然會讓人想到是肅親王所為,可我卻覺得事情並非那麽簡單,此事設計兩宮皇太後,無論這太後下嫁中的太後所指何人,我覺得王爺與肅親王一旦鬥法,必定會兩敗俱傷。”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那麽誰才是漁翁呢?”我問道。烏爾赫尼搖搖頭,輕咳兩聲,我連忙吩咐吳爾庫霓去端些熱茶來。烏爾赫尼的身子是越來越不好了。
我看著去端湯的吳爾庫霓,想著當時從科爾沁帶她回來真是正確的選擇,海蘭時常不在府中,我也需要一個做事得心應手下人,吳爾庫霓穩重不多話,我也是放心她的。
就著太後下嫁這件事,我心裏始終放不下的,烏爾赫尼的身體也大不如前了,我也照例進宮向母後皇太後稟告烏爾赫尼的身子狀況,也就在此時,哲哲向我提起了這太後下嫁的事。
禦花園中,布木布泰讓我陪她走走,閑談間也談到了太後下嫁的事,布木布泰隨即淺笑,道:“這太後下嫁,無非是針對哀家攝政王罷了,你想想,這關於皇家的流言絕不是從一般平民百姓口中傳出的,這一旦傳出這樣的流言,哀家與攝政王必定不會好過,那最後誰會是受益之人呢?一旦哀家與攝政王倒台,福臨的皇位勢必會受到影響。”布木布泰淺笑說著,她言下之意,難道說這太後下嫁的流言是從宮裏傳出去的麽?而且布木布泰話裏有話,針對她的人隻能是貴太妃了,貴太妃與豪格勾結,然後想利用輿?論打壓攝政王的勢頭,這是布木布泰想要告訴我的麽?
“這傳出流言的人未免也太蠢了些,太後與攝政王清清白白,即便是下嫁也應該的滿城風雨,以這樣下作的手法誣陷太後與攝政王,實在不是明智之舉。”我含笑著說道。
“隻要能打擊到哀家與攝政王,什麽法子都得試試不是,更何況這太後下嫁也不是不實,皇帝叫過你額涅,你也算是太後了,你雖說如今換了身份嫁到了攝政王府,可畢竟皇帝還是叫你額涅,故而太後下嫁往虛了說是借你來打壓哀家,你明白麽?”布木布泰直勾勾的看著我,眼神也變得分外犀利,我頷首一笑,不再答話。
晚上海蘭送來濟真傳出的消息,說太後下嫁一事確係從肅親王府傳出,並且是同四阿哥葉布舒一同設計的。
將紙條燃成灰燼,海蘭也在暖閣外頭候著,思索了一會兒,便帶著海蘭去了正院,去見烏爾赫尼。
正院的門窗緊閉,屋內一股子藥味,烏爾赫尼在北炕上坐著,身上蓋著被子,見我來,忙招呼著我過去坐著,也讓人往爐子裏加了兩塊碳。
“遇到什麽難事了?”烏爾赫尼問道。
我頷首淺笑:“什麽都瞞不過姐姐。”
她笑,握上了我的手:“你一遇到自己想不透的事便會來找我,尤其是關於王爺的事,說說吧。”
“今兒個進宮見了太後了,聖母皇太後說這太後下嫁一事,可實可虛,實在皇上叫我額涅,虛在她並未下嫁,她說這流言對王爺與她都不利,她雖未明指是貴太妃,可我聽出她的意思了,但我思來想去總覺得這件事背後有蹊蹺。流言是從肅親王府傳出來的,必定會造成肅親王與攝政王的不和,導致對立火拚,兩敗俱傷後最終受益的未必是貴太妃,倒像是皇太後……”我看著烏爾赫尼認真的說著。
她掩麵輕咳,冥思許久,才淺淺笑道:“這皇上雖然明麵上對皇太後是畢恭畢敬,可實際上母子情份不多啊,可她畢竟是皇上的生母,自然處處要為自己的兒子考慮了,而王爺在朝中的勢力可謂是一手遮天,她擔憂你搶了她的地位,亦擔憂王爺日後會取而代之。你曾說過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這漁翁隻怕是太後啊。”
我細細的想著烏爾赫尼的話,這豪格與多爾袞必定會兩敗俱傷,豪格失了勢,貴太妃也就成了無枝可依的小鳥,這最後獲利的不就是布木布泰了麽?
嗬……好高明的一招棋,利用太後下嫁風波製造輿?論,逼得攝政王與肅親王動手,兩敗俱傷後再獨攬大權,這比當年皇太極利用兄弟子侄來壟權還要來的陰險。我一心想要利用她來除掉豪格,卻不料反被她算計,好在能夠及時醒悟,此刻出手,也不晚。
辭了烏爾赫尼,我看了看黑壓壓的天空,心中頓時也平靜了許多,思忱片刻後便徑自朝多爾袞的書房走去。濟真這張好牌是時候打出來了,布木布泰自以為聰明的招數,我會讓她後悔的。一切與多爾袞做對的人,惡意中傷我的人都要在此刻一並除去,永絕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