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邪念

皇太極直剌剌的看著我,隨即低頭思忱。我知他的擔憂,他是怕他若真閉宮不出,那朝上的人真另立他人,這皇太極便得不償失了。

我無奈一笑,為自己斟上一杯茶水放到唇邊輕抿,緩緩道:“我不過是說了我的建議,若是大汗不放心,就當哈日珠拉不曾說過,罷了罷了,再不用膳菜就涼了。”我起身,攙著他到桌旁坐下,為他斟酒。

原本以後皇太極不會采納我的建議,豈料翌日在朝堂之上,莽古爾泰挑事,說什麽代善送莽古濟金銀財帛礙著皇太極什麽事了,隻怕是皇太極心虛什麽不成,這句話到真正是惹惱了皇太極,在朝上羅列出代善的諸多藐視君主的罪名之後便撒手而去,一直待在文溯閣內,誰也不見。

“這大汗如今見自己關在文溯閣內,誰也不見,送去的膳食也原封不動的退了回來,這可如何是好啊。”哲哲的屋子內,幾位福晉都聚在一起,看著哲哲滿臉焦急的模樣,倒真是各有表情,布木布泰有些擔憂,娜木鍾覺得無所謂,巴德瑪依舊是一副冷若冰霜,生人勿進的模樣。

“姐姐,大汗最寵的一向是你,你倒是想想法子啊。”布木布泰望向我,柔聲說道,眼神中滿是關切之意,我對上她的眼眸,心中的怒意油然而生,捏緊了拳頭,將心中的那團怒火硬生生的壓了下去,嘴角上揚,緩緩道:

“大汗如今正在氣頭上,想必姑姑和妹妹也該知道大汗是為何動怒,想讓大汗氣消的法子也不是沒有,隻是這三貝勒欺人太甚,明知莽古濟格格讓大汗下不來台,大汗正惱她,偏巧這大貝勒與莽古濟格格親近,自然是讓大汗生氣的,如今這三貝勒又讓大汗在朝上當眾下不來台,這讓大汗如何不惱。”

“我額涅與大汗的事,何必輪到你來說三道四!”正說著,忽聽屋外傳來葛祿玳的大聲指責,她邁步進屋,站在我的麵前對我怒目而視,那般趾高氣昂的模樣,當真與那日她額涅的模樣一般無二。

我起身看著她,直勾勾的對上她的眼眸,我好歹算是她的長輩,她如今這樣的語氣我若是不再強硬一些,恐怕真會讓她欺負了去,這樣我還有何顏麵。我冷冷一笑,厲聲道:

“怎麽,你額涅惹下的亂子我們還說不得了麽?大汗如今在文溯閣內閉門不出,還不是因為你的額涅藐視君主,妄言犯上!她依仗著她是大汗的姐姐,與大汗又有姻親,便可如此目中無人麽!若他這與大汗有姻親的人皆是如此對大汗不敬,大汗何以成為一國之君,若是如此,我倒是覺得大汗做的無錯,讓你們另擇明主吧!”

葛祿玳本想再還口,卻被哲哲攔下,示意呼吉雅搬來凳子讓她坐下,才緩緩道:“葛祿玳,難不成你以為這大金國汗還不如你額涅重要不成?哈日珠拉的話我也讚同,這君主便該有個君主的樣子,這三貝勒也實在不像話了,葛祿玳,你去勸勸你的舅舅,讓他適可而止。”

“哼!大汗平日裏可不曾這樣過,如今到對這些個兄弟姊妹這般,我看倒是你們這群蒙古女人教唆的!想讓大汗親近蒙古的勢力借此冷落我們女真!”葛祿玳很是不依,眼神從我們這群人身上掃過,怒不可遏。

“放肆!”哲哲大怒,驚得葛祿玳一顫,卻依舊氣勢強硬的看著哲哲:

“你還敢對我凶,別忘了你這大福晉的位置是如何來的!若不是額涅早早仙逝,如今哪有你說話的份!若是是大阿哥的額涅,她必定會替我額涅說話,哼!外人就是外人,怎麽都喂不熟!”葛祿玳大聲怒道,說罷便拂袖而去,一點也不顧及此時哲哲那煞白煞白的臉色。

哲哲手捂著胸口,額頭上也冒出了細汗,似乎被這葛祿玳氣的不輕。布木布泰與我連忙扶著哲哲,倒杯茶,替她順氣,她臉色稍稍好轉時才道:“我無礙的,這葛祿玳,實在太不像話了,與她額涅簡直是如出一轍啊!”

“姑姑,你現在知道大汗生氣的緣由了吧,如今想讓大汗消氣,恐怕就留不得她了。”我看著哲哲,小聲的說道,哲哲與布木布泰略帶驚詫的看著我,哲哲的眼中盡是不可思議,緩緩道:

“此言何意?”

“姑姑,你懂得,大汗的心裏在想什麽,姑姑未必不知。”我淺笑的表情讓布木布泰有些微愣,隨即笑著看著我:

“可是姐姐不覺得這樣顯得大汗太無情無義了。”

“確實如此,哎呀,姐姐一時糊塗了,大汗是仁君,自然對姊妹手足是重情重義,怎肯做無情無義動邪念的事呢。”我故作大驚失色,直勾勾的看著布木布泰,她臉色一凜,隨即便笑道:

“姐姐知道便好,萬不能讓大汗失足做了那樣的人才好。”

與她們閑談也覺得無趣了,隻好慌稱有事獨自先離開,可剛出正院不久便聽到身後傳來娜木鍾的聲音,見她笑臉走近,隨即迎她進了我的屋子。

她打量著我屋子裏的陳設,滿臉的羨慕,用眼神示意我摒退屋子裏伺候的奴才後,她才放心了不少,放下茶杯看著我,有些疑惑道:

“妹妹,你信姐姐那日的話麽?”

“哪日啊?”我裝傻充愣,一臉迷惘的看著她,她有些吃驚,喃喃道:

“我那日見妹妹神色慌張的從我屋裏出去,事後可有想明白?難道妹妹至今還未想起什麽麽?”

“嗬,到多謝姐姐提醒了,自哪日淋雨受寒醒來後,整個人似乎又糊塗了不少,別說想起了什麽,就連之前的好多事都想不起來的,就連我為何會嫁給大汗都不知了。”我放下茶杯看著娜木鍾,有些無奈的苦笑。

她自言自語的應了一聲,隨即便低下頭思忱著,片刻後,她才笑道:“那妹妹就不想知道那些忘記的事麽?可能是關乎妹妹的終身幸福也不一定啊,妹妹當真就這樣一直糊塗下去?”

“這做人啊,難得糊塗,不是有句話說傻人有傻福麽,這失去的未必是好的,萬一是不好的這想起來不是讓自己徒增悲傷麽?這姐姐那日說的烏倫珠跟我肯定很像,可絕不是我,若真的是我,我為何會沒有感覺?我既然不知道自己是誰,她們說我是哈日珠拉,我便是哈日珠拉,有個身份活的明白些不是很好麽?”我看著她笑道,她倒也不好再說下去了,連連稱是,又稍作片刻後,稱自己有事離開。

送她們離開後,這哈達齊才進屋伺候著,見到我從容的表情時,似乎有些疑惑,卻又礙於主仆身份不好發問,我看著滿臉疑惑的哈達齊,輕聲道:

“有什麽要問的,說吧。”

哈達齊微愣,隨即支支吾吾的,又不敢說,直到我再次開口問她,她才才問了她心中的疑惑:“這娜木鍾福晉雖不像巴德瑪福晉那樣讓人難以接近,但奴才總覺得她不是什麽好人,從福晉方才話裏的意思,這娜木鍾福晉似乎想讓福晉您承認自己是烏倫珠福晉啊。”

我握著水杯的手一緊,直直的盯著杯中的水,這看似平靜的茶水中卻暗藏波濤,雖這哈達齊也能稱得上我的心腹丫鬟,可她今日的疑問當讓我覺得她很是不簡單,似乎她一直在留心我的一舉一動,故而對我剛才與娜木鍾的話才能起疑。

“福晉……奴才知道這話不該奴才問,奴才該死,奴才該死……”見我許久未有反應,這哈達齊連忙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我放下茶杯看著她,淺淺一笑道:

“你當差的日子也不短了,如何會犯了這樣的錯誤!說,你是否在留意我的一切行為?”我的表情兜轉淩厲,讓哈大齊不禁一顫,連忙伏首在地,不敢再抬頭。

“奴才……奴才沒有,福晉對奴才要打要罰,奴才都是應該受的,可奴才沒有留意福晉的一切行動,方才隻是湊巧,絕對是無心的,求福晉原諒。”哈達齊抽噎著說道,她語氣中竟然連絲毫的顫抖都沒有,似乎她說這話並不是謊話。

我見她如此說,我也不小留下個惡主的罪名,隻好讓她起來,不過經過今日一事,倒是讓我起了疑心,日後必得對她多加防範了,還好今日與娜木鍾的話裏沒有說漏什麽,若是這哈達齊當真是某個人來監視我的,我說錯了什麽的話,日後必定會招來禍端。

“這娜木鍾當然不是什麽好人了,哈達齊你得記住,日後對娜木鍾福晉得小心應付。我還記得她曾說她不僅要得到丈夫的敬重,還要得到丈夫全部的愛,她這樣做的目的無非是想讓我離開大汗罷了。”我輕聲回應著哈達齊方才的問話,可是心裏卻還有另一層想法。

這娜木鍾苦心讓我憎恨哲哲與布木布泰,其目的一定不止是要我離開皇太極,若是我恢複記憶執意回到多爾袞身邊,那絕對會讓皇太極動怒,不僅會容不下多爾袞,恐怕連我都不可能逃脫,可這樣做對她來說並沒有任何好處,那麽就隻能是另一層目的,讓我與哲哲和布木布泰為敵,待我們兩敗俱傷時她便能坐收漁翁之利。

仔細想想,這第二種想法的可能性較大。看來我現在的處境還真是相當艱難,不僅要報仇對付布木布泰,還得處處提防著娜木鍾,這樣想來,我竟然覺得日後的日子會很累……

想想以前的日子,多爾袞那般護著我不讓我有分毫的受傷……想到此處,心口不免有些疼,這次皇太極閉宮不出一事,一定要除掉莽古爾泰為阿巴亥報仇,這代善就看在哈雲珠的麵子上,姑且讓他活著吧,但一定不能讓他好過。

夜深後,我獨自一人前往文溯閣,皇太極還全神貫注的伏案批閱著奏章,就連我進到暖閣內都不曾察覺。

我在炕上坐著翻書,卻不料倦意襲來,竟打起了瞌睡,手中的書本掉落到地上才將我驚醒,不料卻引來皇太極的目光,他關切的看著我,放下手中的朱筆,起身朝我走來,用一旁的鬥篷給我裹上,輕聲道:

“來多久了?這樣疲困怎麽還不回去睡?”

“我是擔心大汗,這兩日絡繹有人前來求見大汗都被拒見了,我在想大汗是不是真的打算讓讓賢了。”我看著他,取笑的看著他。他微愣,隨即笑道,在我一旁坐下,將我擁入懷裏:

“前兩日這葛祿玳大鬧的事我已知曉,這母女兩個竟一個德性,我在想,若是再讓她做豪格的嫡福晉,隻怕這豪格前途堪憂啊。”他的語氣有些為難,垂首看著我:“這烏爾赫尼有個妹妹也到了成婚的年紀了,我想讓豪格娶了她,這樣便又能穩固與科爾沁的關係了。”

“這大阿哥的婚事全憑大汗做主,我又能說什麽呢。不過大汗,你當真要這樣一直拒見這些大臣麽?”我好奇的問道。

“不,這烏爾古岱上書說眾大臣一致決定是大貝勒代善藐視君主,理應受罰,不過令我頭疼的是該如何罰才能以儆效尤,哈日珠拉,你知道的,我並不想與這些當年同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尤其是代善,他好歹是我二哥啊。”皇太極垂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我看著他的模樣,想起前些年他為了壟權,而分權給那些小貝勒時的事了,當年多爾袞便知道皇太極是從不會做讓自己損失利益的事了,但是不知這一次會派誰去呢?

正想著,突然皇太極開口道:“我看這事就交由嶽托去處理吧,畢竟代善是他阿瑪不是。”

“大汗,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正因為這大貝勒是嶽托的阿瑪就更不能讓嶽托來處理了,您想想,這嶽托是大貝勒的兒子,若是處理的太重,必定會傷了他們父子的和氣,若是這處理不好,畢竟大汗重要嶽托,若日後有人說嶽托假公濟私,這對大汗來說也是不好的。”

“那你說說,這事由誰處理最好?”他看著我好奇的問道。我假意思索著,其實這次隻有多爾袞去做最合適,不僅因為他們是兄弟,還因為這多爾袞必定會拿捏恰當,既不傷了代善對皇太極與眾大臣也能有交代,這對他的維護自己的勢力的最好不過的時機了。

“豪格!大汗您想想,大阿哥的福晉與嶽托的福晉又是姊妹,這大阿哥還是大汗您的長子,無論他怎麽處理,都對大汗是有利無害,所以這大阿哥是最好的人選。”我故意拐彎抹角的說向了豪格,可我也深知這豪格除了帶兵打仗是能手,除此之外他便如同初學孩童一般,頭腦簡單。

皇太極聽後思忱片刻,隨即搖頭,又過了許久,這皇太極的臉上才有了喜悅之色,看著我的眼神中異常欣喜:“多爾袞!唯有多爾袞能擔此重任,想前幾次事也是由他處理,雖說他年紀小,處事卻是幹淨利落深得我心,哈日珠拉,你說呢?”

“我?”我有些驚詫,隨即表現的有些為難:“我怎麽說的好呢。”

“就他了!雖然他對傳國玉璽的事隱瞞不報對他還有戒心,那這一次就是對他的考驗了,看他是否真如他所說,是真的忠心於我。”皇太極一副誌在必得的表情,可是他的眼中卻不是解開心頭煩憂的那種喜悅,而是麵對敵手時的那般挑釁與陰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