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有孕
崇德元年九月乙酉,阿濟格等奏報八旗大軍經保定至安州,連克十二城,五十六戰皆大捷,生擒總兵巢丕昌等人,獲牲畜十八萬。九月底,阿濟格等人班師還朝,可這多爾袞等人卻還沒有消息。
每每讓濟蘭去探聽消息,可結果總是讓人失望,沒有好消息,卻也沒有壞消息。
“這幾日倒是憔悴了不少了,是哪裏不舒服麽?”皇太極將發簪取下放到我的麵前,扶著我的肩看著鏡子裏的我,指尖劃過我的臉頰,輕聲細語道。
我回頭看著他漆黑的眸子,嘴角勾起一抹淺笑,輕聲道:“身子到也沒不舒服,隻是聽到一些話,想的多了。”
他眉頭微蹙,拉著我在暖閣的炕上坐下,直剌剌的看著我:“朕寵著你是朕的事,那些流言你不必在意,如今你隻需為朕生一個阿哥才是。”
聽到他的話,我瞬間愣住了,孩子……
我一直不願去想那個我無緣的孩子,可是為何在這個時候他卻在這個時候揭開我的傷口呢?
“怎麽了?”皇太極伸手撫上我的麵頰,深邃的眸子裏閃過一絲心疼:“這眼淚觸手生涼,日後可不想再見到它。”
“我不過是想起了我那無緣的孩子……若是他還活著,恐怕已經會叫額涅了……”我頷首說著,他的手輕顫,伸手將我摟緊了懷裏:
“既然無緣,想他作甚,隻要你好好的,日後害怕沒人叫你額涅麽?”他的語氣雖然放的很輕,可我依舊能聽出他語氣中的顫抖,我的心疼到窒息,那是我身體裏的一部分啊,是我的孩子,我如何會不疼……
冬十月癸酉,一夜起來瓦上便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霜,為此屋內便早早的生起了炭火。
“主子,主子……”濟蘭慌慌張張的喊著,卻在邁步進屋時,看到屋內的我與娜木鍾,連忙垂首行禮。我看著濟蘭,慍怒道:
“這樣莽撞像什麽樣子,說吧,什麽事?”
“皇上差人傳來話說,今兒個皇上會在翔鳳樓設宴款待回京的大軍,吩咐宸妃娘娘晚上一同前往。”濟蘭蹲身,恭恭敬敬的說道。
我心下一驚,今兒個大軍回京,也就是多爾袞回來了,我抑製住心中的欣喜,就愛那個濟蘭打發了出去。娜木鍾笑吟吟的看著我,道:
“雖然早已知道皇上寵著妹妹,可如今看著著實讓人羨慕不已。若是妹妹可以忘記前事,與皇上成就一段美好姻緣,也算得上是一段佳話啊。”
我對上娜木鍾含笑的眼眸,冷笑一聲:“姐姐這話當真是好笑,妹妹不記得前事時,你偏要我記得,如今我記得了卻又說那番話,姐姐的心思,妹妹是越來越猜不透了。”
“這世上最難猜,可不是人心二字,而是人心。妹妹就先打扮著,姐姐就不耽誤你了。”娜木鍾笑著起身,朝我微微施禮離開了關雎宮,見她走後,濟蘭才進到屋子裏收拾著娜木鍾的茶碗,看著低頭沉思的我低聲道:
“主子,睿王爺曾說這貴妃娘娘並非善類,主子日後還是防著她些吧。”
我側眸看著濟蘭,淺淺一笑緩緩道:“我也知她非善類,可你知道麽?跟一個明知她是壞人的人聯手,比跟自己討厭恨之入骨的人聯手要好多了,至少你知道她到底要什麽。”
濟蘭疑惑的看著我,有些不明其意,隨即收拾好東西便退出了屋子。我的手指輕撫過杯沿,看著茶碗裏靜止的茶水,再次陷入了沉思。
娜木鍾……
不過才十月而已,院中的梅花便已經開了,前頭的翔鳳樓上卻是熱鬧非凡。院中的梅花如今已有含苞之勢,想過不了多久便會傲雪綻放了,哈達齊為我披上鬥篷:“主子,這外頭冷,進屋去吧。”
我側眸看著哈達齊,輕聲道:“我想要個手套,昨兒個讓蘇墨兒給我描花樣了,反正現在沒事,你去蘇墨兒那兒把花樣拿回來照著給我做個手套吧。”
哈達齊看著我,應了一聲,福身行禮便出了門。見哈達齊走遠了,濟蘭才走近我的身邊,我看著她輕聲道:“你去翔鳳樓瞧瞧,看看這睿王爺是否安好,隻需一眼便回來告訴我。”
濟蘭聽話的應聲,正欲離去時,卻看到院門口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白色的鬥篷拉長了他修長挺拔的身姿。夜色中,透過清冷的燭光,他的模樣若隱若現,分外不真實。
“我一切安好,不曾受一處創傷,可我已經渾身是傷,就連這戰場上的刀劍都不忍傷我。”他輕聲說道,這話聽在我的耳朵裏,不禁讓我有些心疼,更多的卻是無奈。
“不要這樣說……”我輕聲道,濟蘭識相的退到院外,隻留下我跟多爾袞兩個人站在院中,他邁步上前,將我牢牢地擁進懷裏抱著。
“我腦子想的全是你,我知你擔憂我受傷,所以我每每都會想好萬全之策才行事。”他附在我耳邊呢喃著,我輕聲應道,心中滿是安慰。
然而,我突然想起今晚是皇太極在翔鳳樓宴請班師回朝的貝勒親王們,他是如何過來的,我連忙從他懷裏掙脫出來背對著他:
“你快走,若是被人瞧見你在我這兒,會遭人閑話的。”
“他都不怕遭人閑話,我怕什麽。”此言一出,他竟像個賭氣的孩子一般站到了我的麵前,溫熱的指尖劃過我的鼻頭,俯首,在我的額上覆上他的雙唇。
“可我怕……”我輕聲說道,他微愣,直勾勾的看著我,眼神中滿是不解。我望著他,露出一抹苦笑:“或許你忘了,可我卻怎麽都忘不了我現在是哈日珠拉,是皇太極的宸妃,我不願你背上勾搭兄妻之名。”
“那你知道當我看著你在他身旁說笑時我的心有多難受麽?你明明就是我的妻子……是我的妻子。”他緊緊的捏著我的肩膀,看著我的眼眸也兜轉淩厲:“我會奪回來的,一定會!”
我呆呆的望著他,心口不禁停跳了半拍,這樣凶狠淩厲的眼神不禁讓我感到了後背一陣發麻:
“不……不能做傻事……”
“主子,哈達齊姐姐回來了。”正在此時,濟蘭匆忙的跑進院中,我望著多爾袞,示意他快走,他戀戀不舍的看著我,然後轉身朝著院長後麵的小角門走去。
十一月,大雪覆蓋了整個盛京。
天還蒙蒙亮,我就被腹中極為不適的感覺驚醒,伏在床頭將腹中的東西吐了個幹幹淨淨,哈達齊一直在床前伺候著,探手在額頭:
“主子這是怎麽了,頭也不燙,怎麽吐的這樣厲害。”
“娘娘她從幾日前就很少吃東西了,也不知是怎麽了,娘娘,奴才去叫禦醫吧。”濟蘭在窗前急的團團轉,端茶遞水,再扶著我躺下。
“無礙的,我不想驚動旁人,你們在這兒伺候著便是。”我罷手,示意她們哪兒都不許去。哈達齊讓濟蘭再抱了床被子出來給我蓋上,自己則去將炕火燒的再旺一些。
我撫著胸口,右手覆上小腹呆呆的望著帷帳。孩子……知道媽媽在想著你,所以你又來到了我的身邊是麽?
眼淚滑下眼眶,將濟蘭嚇了一跳,瞬間慌亂了:“娘娘,可是哪裏不舒服?”
我側眸看著濟蘭,露出一抹無奈的微笑,整個人都縮在了暖和的被子裏,沉沉的睡去……
傍晚時分,哲哲差人前來傳話,說晚上想請一眾姊妹去清寧宮小聚,我也沒多想,簡單收拾了一番便帶著哈達齊前去了。待我到時,這巴德瑪娜木鍾與布木布泰均已到齊,似乎就等著我了。
“看姐姐這臉色似乎不太好,可是病了?”見我前來,布木布泰忙上前拉著我手,一陣寒暄。我看著她此時含笑的眼眸,似乎之前她對我的挑釁都是我自己臆想出來的,現在的她,依舊那個真心待我妹妹。
“不過是受了些風寒,無礙的。”我笑著說道,然後朝哲哲走去,行禮時卻被她拉起來,讓我坐在了她的身側,她含笑道:
“伺候皇上沒有一副好身子可如何是好,這樣,待會兒讓禦醫給你瞧瞧,若是讓你受了委屈,我可吃罪不起。”
我淺笑,不再說話。看來哲哲似乎還將之前的事牢記於心啊,果然在哲哲心裏,皇太極對她的恩寵比什麽都重要。
待皇太極來時,這才能正式開席。可是這滿桌子的菜卻怎麽都提不起胃口,看著都覺得有些惡心……
“這是怎麽了,手心這樣涼?”將我不曾動筷子,皇太極便夾菜放到我的碗裏,握上我的手,關切的問候著。
“沒事的。”我笑著回應道。
“怕是宸妃妹妹吃不慣皇後娘娘這裏的膳食,也是呢,宸妃宮中的膳食,自然是要比皇後宮中的膳食好上百倍了。”一直不語的巴德瑪掩唇輕笑,我側眸看著她,笑道:
“皇後娘娘這裏的膳食好與不好,淑妃姐姐你是怎麽知道的?莫不是私下裏拿我宮裏的膳食和皇後宮裏的膳食對比來著?不然,如何知道這皇後宮裏的膳食比不上關雎宮的呢?”
她側眸看著我,笑道:“妹妹這話說的,好像我是在挑撥妹妹與皇後娘娘之間的關係似得,皇後娘娘,奴才可沒有這個心思。”巴德瑪轉頭朝哲哲蹲身行禮,哲哲也是無奈,倒是讓皇太極有些不悅了,放下了筷子,慍怒道:
“罷了,朕還有朝務要處理,你們散席後早些回宮去休息著。”皇太極說罷起身準備離去,我連忙跟上去將他拉住,福身行禮:
“皇上這樣走了,姑姑臉上過不去。”
皇太極轉頭看著我,又轉頭看著這群起身不知所措的妃子們,滿眼的無奈,隻得任由著我拉回來坐著。我看著滿桌子油膩的菜式,腹中便是一陣翻江倒海,實在忍不住,連忙離席跑到門外幹嘔起來,這一舉動,倒是讓在場的人都驚呆了。
“來人,傳禦醫!”皇太極走近我身邊,將我擁入懷裏,連忙吩咐人去傳太醫,隨後便扶著我進了屋,坐在我的身側,將我擁在懷裏:“無礙的,禦醫稍後就到。”
“皇上,我看這宸妃妹妹……似乎是有喜了。”一直不曾開口說話的娜木鍾,直勾勾的看著我,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