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劍之意誌

“不要?”

謝普無奈的歎了口氣,他似乎早就預料到雷加是不會選擇如此笨拙醜陋的武器,因此也沒打算繼續推銷這把開山斧。

他將斧頭扔回到吧台下,又變戲法似的拿出一把斷刃來。“這是你向我打探情報時給我的報酬,雖然斷了,但好歹算是把武器,我再給你配把菜刀,一把鋒利的能刮胡子的菜刀,讓你變成雙刀客,怎麽樣?”

“老板,我想用劍。”

一說到劍,雷加的胸口就迎來鑽心的疼痛,右手手掌裏的蒼鷺徽記也像是燃燒起來了一樣。他這才突然意識到,沒什麽任何東西可以取代蒼鷺劍。

謝普歎了口氣,像扔垃圾一樣扔掉斷刃,雙臂抱在胸前,嚴肅的說道:“你得降低標準,雷加。”

“我明白,老板。”

雷加默默的點了點頭,這是謝普第一次稱呼他的名字,看得出他很為武器的事情擔心。

“那你的選擇是什麽?”

謝普問道:“開山斧還是雙刀客?”

“劍。”

雷加隻簡單的說了一個字。

謝普皺起了眉頭,他的這個學徒有時候聰明的讓他驚喜,有時候又執拗的讓他恨不得掐死。

“暴鴉酒館裏沒有劍,難道沒有劍,你就不會打鬥了嗎?”

“我知道哪裏有。”

雷加平靜的說道:“請你們稍微給我一點時間。”

謝普抿著嘴,朝端坐在門口的煉金師許淩天望了望,許淩天則輕輕點了點頭。

“雖然我不太懂格鬥,但合心意的武器就跟趁手的煉金工具一樣重要,我可以等。”

謝普吸了一口氣,“好吧,你贏了,快去快回,別讓煉金師等太久——我們兩個老家夥大眼瞪小眼可是一件很尷尬的事情。”

得到了謝普的允許,雷加當即轉身,走出了暴鴉酒館,朝木索橋的方向走去。

木索橋的河底有一把黑色重劍,那曾是紅羅蘭的武器。在木索橋垮掉時,雷加讓紅羅蘭扔掉巨劍,紅羅蘭也照做了。河水雖然洶湧,但以巨劍的重量,肯定不可能被衝走。

而且,紅羅蘭不會遊泳,更不會冒險去打撈那把巨劍。

雖然黑色巨劍無論在威力上還是情感上,都不能跟蒼鷺劍相提並論,但它好歹是把劍,比謝普推薦的開山斧和雙刀客要好上百倍有餘。

為了節省時間,雷加穿越密林的小路,直插河穀腹地。樹枝和雜草的阻擋讓身體的傷勢越發難受,但這絲毫沒有影響他前行的速度。沒用多久,他就來到了木索橋下。

木索橋殘破依舊,河水奔騰,寒冷的水汽撲麵而來。雷加站在鵝卵石河灘上,望著眼前的種種,忍不住想起跟紅羅蘭發生的一切……

那個劫色的女強盜……

雷加攥緊了拳頭,指縫裏卻傳遞回紅羅蘭肌膚的柔軟觸覺,閉上眼睛,眼簾處也全是她赤身**的模樣……

不能……再喝鹿鞭酒了!

雷加苦笑著搖了搖頭,將外衣脫掉,稍稍拉伸了一下筋骨,縱身躍入冰冷的河水中。

一個大浪壓來,將他卷入暗流之中。雷加咬牙掙脫出漩渦的扯拉,奮力朝河底的最深處遊去。

河底深處滿是泥沙與水草,雷加必須一邊保持身體的平衡,一邊避水草的纏繞。一旦被這種不起眼的植物纏住,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態,根本不可能擺脫的掉。

越往深處遊,河水就越冰冷刺骨。低溫仿佛把雷加的身體全都穿透了一樣,雷加覺得連心髒都快停止跳動了。

他睜大了眼睛,快速的搜索著渾濁的河床。

就在他快到極限的時候,他終於看到了那把黑色巨劍。巨劍斜斜的插在淤泥之中,寬闊的劍身隻露出一半。

雷加雙手抓住長長的劍柄,竭力向上拔。

巨劍在淤泥中冒出了一連串氣泡,但劍身隻向上移動了不到一寸。

雷加身體的每一根骨頭都酸痛難忍,長時間缺氧也讓肺部抽痛不已。這種糟糕的身體狀況在幾天前是他無法想象的,他隻能暫時放棄,用僅存的力氣浮出水麵,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空氣。

水麵其實並不比河底安全,波浪一個接著一個,劈頭蓋臉的砸下來。雷加努力穩住身形,積攢夠了力氣後,再次潛入河底深處。

這一次他無需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尋找上了,也比上次冷靜了很多。他抓住長長的劍柄,雙腳踏進河底淤泥之中,借助腳下的力量,猛的一用力,黑色巨劍當即被拔了出來。

雷加心中一陣驚喜,但很快就沉下心來。

黑色巨劍遠比他想象的要沉重,再加上水流的壓力,向上浮出水麵變成了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雷加咬緊牙關,一手拉著黑色巨劍,一手拚命劃水。如果不能把黑色巨劍帶回去,不僅會被謝普嗤笑,更重要的是,自己都會瞧不起自己——連一把普通的巨劍都無法擺平,還憑什麽能奪回蒼鷺劍呢!

雷加喉嚨裏發出一聲沉悶的怒吼,緊接著身體如同繃緊的弓弦,猛的衝出了水麵。

將黑色巨劍拖上河岸後,雷加癱倒在河灘冰冷的鵝卵石上,胸口起起伏伏,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了。上至下巴,下至腳趾,每一塊肌肉都繃的緊緊的,輕輕一動,就像是要被撕扯下來一樣。

他隻休息了一小會兒,然後盡量擦幹身上的水漬,穿好衣服,抓起巨劍——

黑色巨劍重的讓他幾乎無法站立。他忍不住回想起這把劍在紅羅蘭手中的輕若無物表現,心中頓時升起了一股沮喪之感。

差距——

但隻會縮小,不會擴大了。

他咬了咬牙,將如山般的黑色巨劍扛上肩頭,一步一個腳印,朝暴鴉酒館的方向走去。

“嗚啊!”

烏鴉不知從何處飛來,停落在巨劍的鈍刃之上。

雷加頓時感覺肩頭的重量又增加了幾分,他輕笑了一聲,“鴉兄,是老板不放心,所以派你來的吧?”

“嗚啊!”

“嗯,老板是個好人。”

“嗚啊!”

“你也是好……鳥。”

“嗚啊!嗚啊!嗚啊!”

有了烏鴉的陪伴,回去的路似乎沒有那麽漫長了。

當雷加扛著巨劍推開暴鴉酒館的門時,謝普和許淩天全都嚇了一大跳。

“你怎麽……搞成這副模樣?”

謝普一臉責備的問道,手卻不由自主的去接過雷加肩頭的那黑色巨劍。雷加身上冒著絲絲白氣,體內的鬥氣已經出現複蘇的跡象。

在沒有導引的前提下,能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重聚鬥氣,恐怕連謝普自己都無法做到。

他皺緊了眉頭,思考著究竟是什麽樣的意誌力才讓雷加做到如此驚人的地步。

“老板,對不起。”

雷加滿懷歉意的笑了笑,“我還有些不太適應這把劍。”

“這不是紅羅蘭的武器嗎?你是怎麽……”

謝普故意扭過頭去,冷漠的說道:“算了,我沒什麽興趣了解。哼,這把武器又鈍又沉,真看不出哪一點比菜刀好。”

他輕鬆的抓起巨劍,就像抓一根木棍一樣簡單。

“我去給你弄個劍鞘。”

謝普沒給雷加開口說話的機會,提著巨劍走進了後麵的廚房。

許淩天一直若有所思的盯著這對雇主,等謝普離開後,他也站起身來,小心翼翼的從棕色鬥篷下拿出一小瓶血紅的藥劑,“這裏麵的主要成分是火焰蜥蜴的血,可能有點燙嘴,但能讓你從寒冷中解脫出來。”

雷加道了聲謝,伸手去接藥瓶。

“匠師界裏有一句名言:再厲害的煉金師,也造不出後悔藥劑來。”

許淩天沒有立刻鬆開手中的藥瓶,而是用陰沉雙眼直視著雷加,“有一點我必須提前警告你,我的任務絕對不是遊戲,而且沒有人能幫的了你,我不能,你的老板也不能。如果你自己不行,你就會死掉,趁現在還可以反悔,你最好考慮清楚。”

雷加淡淡的一笑,從許淩天的手上奪過了藥劑,“準備好你的月魔草吧。”說完,將血紅的藥劑一飲而盡。

身體立刻像是燃燒起來了一樣,每一處關節都因灼痛而咯咯作響。雷加咬緊牙關,挺過了前三秒後,體溫就恢複了正常。

許淩天輕輕點了點頭,“你比之前替我做任務的那些鬥士要弱,但意誌力比他們加起來還要堅強。我在門外等你,準備好了我們就出發。”

說完,他扶起兜帽,蹣跚著走出了暴鴉酒館。

又過了一小會兒,謝普提著巨劍從廚房走了出來,巨劍上還套著一副簡易的劍鞘,兩根長長的皮索剛好可以幫在雷加的肩頭和腰部。

雷加默默的接過巨劍,費力的背在身後。

胸腹的傷口被皮索勒得生疼,讓他幾乎吸不進氣來,但背後有劍卻讓心裏有種莫名的充實感,就好像重新見到了多年老友一樣。

紅羅蘭曾經想搶蒼鷺劍,而如今紅羅蘭的劍卻成了他修行的武器,如果她看到現在的場麵,不知道會是一副什麽樣的表情。

雷加的清秀的臉上忍不住掠過一絲笑意。

“還笑的出來?你不會是瘋了吧?”

謝普皺著眉頭,嚴厲的質問道。

但這樣的腔調無法掩飾他眼睛裏的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