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九章 羅網中的另類

長劍從眼前粗獷漢子的心口拔出。

他的眼睛微微眯著,這個漢子很強,原本他雖然對自己的劍術自信卻也不相信自己能殺掉這漢子,但是,他到底還是幹掉了這個漢子。

自從出師以來這並非他第一次殺人。

實際上早在很久前他就已經殺過人,在未出師前。

他師父曾說過,這世間要想做大事就需要心狠手辣,要想參與到博弈天下的遊戲就需要踩著屍首。

他覺得他已經繼承師父所有的精神,可惜,他一直被自己師兄壓製著。

世人皆知道他們這一派曾經有過蘇秦,張儀,亦曾知道孫臏和龐涓,卻是不知道孫子亦是他們這一派。

這個時代世人皆知道鬼穀為縱橫家,卻無人知道兵家亦是出自他們這一派,他和師兄二人不僅身懷絕代劍術,更兼有絕頂兵法大才。

隻不過,鬼穀一派卻有一個規矩,那便是需要兩者相爭。

最經典的便是當年孫臏和龐涓。

唯有師兄先輔佐某一國,師弟才能輔佐另一國開始和師兄爭鬥,勝者則執掌鬼穀,而若是師兄未曾出世,師弟則隻能隱藏。

這個規矩他很是不認同,隻是他卻不敢違抗,那些世外高人都知道鬼穀一派每代隻有兩名弟子,卻無人知道鬼穀一派有著龐大的死士群。這些死士僅對鬼穀當代派主唯命是從。

他高傲,卻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劍術尚不及自己師兄。而自己那師兄曾言隻需十名死士便能取其性命。

鬼穀,是縱橫家,但是首先是兵家,鬼穀的規矩猶如軍規,他不會有絲毫僥幸心理,所以師兄未曾出仕,他也唯有隱藏自己。

隻是他又怎麽能夠甘於平凡,所以當韓非找到他的時候。他心動啦。

他的才能天下無人知道,所以身懷濟世之才卻無所用,韓非的才能天下紛傳,卻因為不受韓王喜而無所用。

兩人的遭遇,加上早年同窗經曆,衛莊接受的韓非的招攬。

韓非固然不受韓王喜,但是畢竟亦是王族。

在這個年代。身份地位總歸能帶來許多的便利,比如說墨麒麟,比如說一些能人異士,若是他衛莊去招攬,或者也能成功,但是幾率卻不大。但是若是帶著韓非的善意,加上他衛莊的武功,成功率便會大大增加。

韓非給這個組織取了名字,為流沙。

他很喜歡這個名字,流沙。他曾經遊曆西方大漠,自然知道流沙是什麽樣子。不管多麽凶猛的野獸,也不管多麽強悍的人類,隻要踏入其中一定會陷身其中而不得自拔。

他率領的組織若是盯上誰他相信也一定是這樣的,無論是什麽人,隻要被他的組織盯上,便一定好似陷入流沙一般,絕對逃不掉。

劍上的血已經幹涸,他轉過身,後麵,四匹馬正小跑而來,當先兩個騎士他認得,一個是他這次的目標連晉,另一個卻是時下七國聞名的劍客荊軻。

老遠的他已經看到荊軻眼中的那片血色。

是仇恨。

衛莊笑起來,他最不相信的便是仇恨,因為仇恨往往來自於感情,就好像他那個討厭的師兄,一直絮絮叨叨的說著什麽感情,感情,善良的連山裏的兔子都舍不得傷害。

當真可笑之極,這世道不是你殺人便是人殺你,若是那般善良,倒不如不要出生在這世上的好。

他手上的長劍微微一擺,鋸齒一般的長劍在火光中耀然生輝,荊軻,亦是天下聞名的劍客,若能敗之,應該也是一種很爽快的事情。

馬背上,荊軻已經跳下,他的手握在自己劍上,渾身的殺氣好似凝固一般。

荊軻是一個開朗的人,這類人很少會憂傷和憤怒,但是這一刻荊軻卻當真已經憤怒到極點。

子欽亦已經跳下馬,他目光平靜的看著衛莊,這個人他很熟悉,前世的時候他也曾瘋狂迷戀那部動畫片。

青魚蓋聶,鯊齒衛莊。

這人絕對是一個霸主,屬於武林的霸主,輪到俠義他差蓋聶十萬八千裏,但是輪到江湖二字,蓋聶卻差他十萬八千裏。

這樣的人永遠都比蓋聶更加危險,也更難對付。

“小心。”

然而,即便衛莊再危險,此刻子欽亦隻能夠對荊軻說出兩個字,他無法阻止荊軻出劍,也沒有理由阻止。

荊軻沒有回話,他握著劍,慢慢的朝著衛莊走去。

子欽看著荊軻的背影,突然間露出一絲驚容。

荊軻的劍法子欽是知道,荊軻的武力子欽也是了解的,但是這一刻,當荊軻邁出第一步開始子欽便知道,以往對荊軻的印象都需要改變。

這一刻,荊軻已經不再是以前的荊軻。

猶如鳳凰涅槃,蛻繭化蝶,荊軻的武功自這一步踏出已經邁入另一個境界。

衛莊的目光在火焰中開始微微收縮,荊軻雖然是聞名天下的劍客,但是衛莊卻並不將其看在眼中。

鬼穀派的劍法這世上幾乎不存在多少敵手,諸子百家每一家都擅長劍法,但是卻沒有幾家的劍法可以比得上鬼穀派的劍法,便是鬼穀派真正絕學的前綴百步飛劍亦足以和天下劍客一爭長短。

他自然不會百步飛劍,卻會另一種同屬絕學前綴的劍法,縱橫四方。

憑借這招縱橫四方衛莊已經不知道擊敗過多少強悍的劍客,甚至隱約的衛莊都產生天下劍客唯有蓋聶可以與他一戰的感覺,但是這會兒。衛莊卻分明感覺荊軻身上傳來隱約的壓力。

這股壓力甚至遠超過蓋聶,隱隱的逼近那個他一度不敢仰望的男人。

隻是。那老家夥卻是已經將鬼穀派的本經陰符七術修煉到通天徹地的境界,荊軻年不到二旬,怎麽可能擁有和老家夥不相上下的氣勢。

衛莊的眼睛眯起,他無法容忍自己的心中居然產生畏懼這樣的情緒。

他是注定要執掌鬼穀派,參與天下博弈這場遊戲的人物,怎麽可能畏懼,怎麽可以畏懼。

鯊齒猛然間伸直,衛莊的身影快速奔出。四周,火焰忽明忽暗起來,在這光暗交織的霎那之間,衛莊的身影也好似飄渺無比。

而四道若隱若現的寒芒便出現在荊軻的身邊,將荊軻徹底封鎖起來。

“你的劍術絕不可能擊敗他。”

荊軻的聲音冰冷響起,他的腳驀然間踏前一步,寒光消失。荊軻的長劍已經抬起,僅一劍,破去了衛莊全力的攻勢。

“更不可能殺掉他。”

荊軻的聲音繼續響起,他的腳有朝著前麵踏出一步,第二部,荊軻的劍已經刺出。很簡單的一招,偏偏卻給人極為怪異的感覺,好似這一劍極為瀟灑飄逸,卻又好似重逾萬斤。

這一劍,極端的矛盾。但是卻便是這樣的矛盾給人不知道如何抵擋的感覺。

衛莊的臉色已經蒼白,鯊齒在他的手上快速揮舞起來。接連數十下撞擊在荊軻的劍上。

“你總算亦是一個劍客,一個身手高明的劍客,他原來卻是這個意思。”

荊軻的劍突然收回,他的腦袋昂起,晶瑩的淚花終於從他的眼角滾落,剛才兩劍他已經試探出衛莊的實力,不弱,但是卻絕不可能擊敗朱亥,便是比起突破之後的他亦有不如。

殺朱亥的不是衛莊,而是朱亥自己。

從信陵君府邸門口說出自己殺魏王雖然全了信陵君的恩義,卻負了魏國的忠之時朱亥已經有了死誌。

衛莊不過是恰逢其會,朱亥不甘心死於小兵之時,切好碰到衛莊這個劍法高超的鬼穀派傳人,朱亥於是便借衛莊的手了卻了自己的殘生。

“你走吧。”

荊軻收劍,他抱起朱亥的屍身轉身朝著自己的戰馬而去,他已經不想殺衛莊。

荊軻畢竟是荊軻,他不是子欽,不是黃老邪,換做子欽或者黃老邪,管他朱亥什麽打算,衛莊都絕對是死定了,但是荊軻是荊軻,既然是朱亥自己借衛莊的劍解脫,他便沒有理由去殺衛莊。

荊軻翻身上馬,子欽深深的瞧了一眼衛莊,這時候的衛莊尚不是秦時明月中那個幾乎天下無敵的衛莊,這時候的衛莊還很稚嫩。

隻不過,子欽卻已經從衛莊眼中看到未來絕代劍客的影子。

四騎從衛莊身邊奔馳而過,衛莊整個人好似石雕一般站在那兒。

沒有人知道,此刻衛莊不是在惱羞,亦不是在痛苦,而是在想若是他縱橫四方後接上其師兄的那招百步飛劍會怎麽樣,是不是還會那般輕易的被荊軻破去。

若是出手的是鬼穀子,縱橫四方,加上百步飛劍,再以天下無雙的本經陰符七術驅使又該是何等景象,是否可以戰勝荊軻。

好半天之後衛莊抬起頭,火光中衛莊的眼神好似兩團火焰一般燃燒著。

他慢慢的走出了大梁,他已經決定回去鬼穀,他要去找自己的師兄,他要偷學那招百步飛劍,若是有可能還要讓其師兄下山,不管如何,這一代鬼穀派的爭鬥亦應該開始了。

大梁城外,子欽將趙雅和趙倩護送到軍營,突然間召集所有的趙國騎兵首領。

“魏王已死,魏無忌掌握了魏國大權,我等若是就這樣回去趙國,恐怕等待我們的便是魏國大軍的跟進。”

子欽開口第一句話便極為尖銳,所有的趙國騎兵首領頓時臉色一變。

他們雖然是武將,但是卻也知道若是魏國大軍緊隨他們之後進攻趙國,那等待他們的又是什麽,恐怕在座的無一人可以活下去。

“此刻魏國大亂,卻是我們的機會,想要趙國無恙。最好的辦法便是幹掉魏無忌。”

子欽的聲音在夜色中極為冷冽,便是在深秋的寒風亦不及。趙國的眾多騎兵將領紛紛一震,這些人互相交頭接耳,猶豫不決。、

“各位,難不成以為我們還有什麽退路,現在我們是前有虎後有狼,若不能舍身一搏大家都要死。”

看著眾多將領猶豫的樣子子欽冷哼一聲嗬斥道,這句話倒是讓所有騎兵將領沉寂下來。

“所有人集合手下的軍士,三通鼓之後隨我攻入大梁。”

看著所有騎兵將領被自己鎮住。子欽亦不多話,已經趁熱打鐵的下令。

“荊軻,幫大哥一個忙,護送三公主和趙雅前往趙國,現在就走,我麾下沒有值得信任的人,而這兩個女人卻關係到大哥的生死。兄弟,莫要拒絕大哥的請求。”

“還有兄弟,你莫忘記,還需將朱亥的屍身下葬,他即使魏國人,便應該葬在魏國的境內。”

待騎兵將領奉令而去的時候子欽轉首看向荊軻。

這大戰之前讓荊軻離開本非子欽原意。荊軻本也不肯,但是如子欽所說,這裏數千奇兵,讓誰護送子欽都不放心,唯獨能夠信任卻也唯有荊軻。

“荊軻在邯鄲候大哥到來。大哥一日不來,荊軻一日不走。”

荊軻終於狠狠的點頭。轉身大步的朝著營帳內而去,他和趙倩以及趙雅已經同患難,卻是不需要子欽刻意跑一趟讓兩女相信荊軻。

三千騎兵很快集合完畢,子欽目光緩緩掃過去,此時,這些騎兵雖然不再有往日裏被他帶出來的自信,但是每一個卻都帶著死誌。

這是一夥走投無路困獸之鬥的騎兵,這卻是比被他帶的以為自己天下無敵的騎兵團還恐怖。

“出發。”

子欽沒有絲毫廢話,轉身拍馬朝著大梁而去。

回去的時候子欽依舊選擇出來的那個城門,因為那個城門所有守軍早已經被朱亥殺的幹幹淨淨,加上子欽和荊軻等的動作極快,這一去一回不過盞茶的時間。

子欽相信此時那個城門依舊未被人控製。

三千人,俱是騎兵,很快便已經趕到那個城門,然而,讓子欽詫異的卻是這個城門竟已經有人在防守,而且還是一群穿著各色衣衫的雜牌部隊。

“連晉兵衛終於還是來了。”

一個爽朗的聲音在子欽疑惑的時候突然響起,隨即,黑暗中一個漢子走出,這漢子穿的卻是像一個樵夫,但是子欽從這漢子收拾的幹幹淨淨的臉上卻分明感覺到一股銳氣。

這絕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這人或許不比趙穆和信陵君,但是卻分明有種和李牧類似的氣息,這人若是帶兵恐怕亦是天下間有數的人物。

隻是,這人若是魏國的將領,緣何又會穿著這樣的衣衫。

“鄙人李信,此來卻是帶連晉兵衛前往魏王宮。”

這人也沒有絲毫廢話,來到子欽麵前已經直接開口,同一時間,城門被拉開,早前朱亥和衛莊的戰場卻已經被打掃幹淨,一條整潔的大道露出來。

“你是秦國羅網的人。”

子欽淡淡的看著眼前這個自稱是李信的家夥,他已經隱隱的猜到這個李信估計便是那個李信,那個李廣的祖上,那個滅燕的功臣。

不過,現在李信想來還未成為秦國獎勵,而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唯一的解釋唯有此人現在還隻是秦國羅網組織的成員。

“連晉兵衛果然好見識,想來連晉兵衛亦想的到我為何會幫趙國。”

李信翻身上馬,勒轉馬頭就準備朝著城內而去,子欽一揮手跟上,李信的答案他不需要回答,因為這本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

魏國勢大,信陵君又是不世梟雄,若是當真任由信陵君一統魏國,恐怕接下來便是韓國滅,再下來便是趙國滅,彼時三晉合一,春秋戰國最強悍的霸主國晉國再現,到時候這天下哪裏還有秦國的什麽事。

“讓你的人盯住雅湖小築,據我所知韓非和鄒衍都不是簡單角色,最後,想辦法幫我開魏王宮大門,不要欺瞞我,我知道你有辦法打開魏王宮大門的。”

子欽快馬加鞭跟在李信身邊,同時觀察這飛將軍的祖上,果然發現此子馬術之精可稱子欽自來到這世界見過的人中之最。

“連晉兵衛所言我自可以做到,魏王宮大門我亦可以幫忙打開,但是有一事我卻還是要提醒連晉兵衛,魏王宮內守衛力量不小,據我所知,楚墨符毒已經和信陵君聯係上,望連晉兵衛勿要小覷魏王宮”

李信策馬而馳,一邊回答子欽的話,一邊安排身邊的人去做子欽吩咐的事情。

此時,魏國大梁已經亂糟糟一片,之前出來搜捕子欽的人馬依舊在,隻是,那些零零碎碎的人馬在三千騎兵衝鋒下卻很快崩潰。

羅網,絕不僅僅是刺客組織,實際上羅網是天羅地網的簡稱,這個組織之強大絕不是韓非新組建的流沙可以比擬的。

這時候李斯還未入秦,羅網尚屬軍事組織,必要的時候此時的羅網甚至能夠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拉出一支隊伍打一場戰鬥。

數千人快馬加鞭,很快已經來到魏王宮外麵,不遠處,魏王宮的大門果然已經打開,子欽剛要下令衝鋒,突然,一陣吵雜的聲音從王宮大門傳來。

那原本打開的大門竟緩緩關閉,同一時間,魏王宮的城牆上多出幾個怪異的機械體,一排排尖銳的箭矢閃爍著寒芒在這些機械體的前方露出箭頭。

“守城機械。”

李信勒馬駭然驚呼出聲。

“信陵君,不愧是信陵君,連晉兵衛,今晚我們恐怕要功虧一簣。”

李信的聲音恨恨響起,他勒馬,似乎就要撤退,子欽卻一把拉住李信的馬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