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不複當年
古道難，難於上青天
這是千古詩仙對四川地形最為形象的描述。
然而，四川再往西南，經由古道進入雲南之地，其地勢險要卻更勝蜀道，這個地方亦沒有任何詩仙，詞仙肯屈尊降貴來遊曆。
所以對這裏地形的描述僅有當地古老相傳的兩句話，地無三尺平，天無三日晴。
在後世，這裏自然是旅遊勝地，這裏風景秀美，這裏擁有最原始的天然景觀，但是，在北宋，這裏卻是實實在在的蠻荒之地。
雲南，大理，彩雲之南，茶花之鄉，多麽美麗的稱呼，然而，沒到過此處的人絕對無法想象此處的可怕。
馬隊已經在深山中走了半個多月的時間，便是身懷絕世內力，子欽都感覺到一股壓抑到喘不過氣的感覺，這半個月除去馬隊中的漢子，途徑的路上卻再無任何一個人類出現過。
這是真正的蠻荒之地。
這裏毒蟲遍地走，時不時的刻意聽到猙獰而恐怖的野獸嚎叫。
原本，這時候的中原地區亦有野獸，荒郊野外的山林中亦有虎狼存在，然而，和這裏比起來，子欽發現此時的中原簡直就是天堂。
那荒野郊外便是有野獸，但是卻也絕對不會出現在官道旁，除非你自己找死非要往深山鑽，否則遇到野獸的可能幾乎沒有。
而這裏卻不同，馬隊走的本是官道，雖然崎嶇。雖然狹窄，但是卻斷然是官道，屬於雲南這一代的官道，但是，便是這官道之上，子欽一夥卻已經遇到過不下五次猛虎，這還是因為老虎的領地觀念強，一塊區域僅有一隻老虎。
“大理的風景都集中在大理城附近，實際上整個雲南除去寥寥幾座大城，其餘皆是蠻荒之地。”
路上。看著子欽疲倦的樣子。老者笑著開口。
他們是馬幫，這條險惡的道路本是他們的祖先一步步走出來的，便是官府開鑿的官道亦是沿著他們祖先曾經走過的道路開鑿的
當然，在他們祖先之前這裏亦有路。不過那時候的路都是偏道。幾乎就是鑽山過林而已。所以那時候除非國家開戰，軍隊過境，否則便僅有一些出山購買漢人器具的野人從深山中鑽出來。否則絕無人會到這等地方。
“此時尚算好的，雖然道路險惡，野獸頗多，但是畢竟還能走，若是到雨季的時候，這條路便是真正的地獄之路。”
老人的笑容中泛起一絲苦澀。
雨季的雲南在這個時代的確是地獄之路，待到下雨的時候，不光的這裏的路完全不能夠再走，不小心隨時都可能陷入淤泥之中，那些因為雨水而衝出的毒瘴更是要人命。
加上這雲南之地，氣候反複無常，尤其是雨季的時候，下雨時的溫度足以凍死人，而一旦雨收雲出，那溫度卻又足以將人烤熟。
那等天氣的反複任誰都受不了。
隻是，每一年的雨季馬幫卻都會有那麽兩三波人需要跑一趟這條地獄之路。
如此又過去十多日，終於，那些山道開始平整起來，時不時還能見到一些明顯認為修葺的磚石道，看著這些文明的痕跡子欽的心情不由的好了許多，然而，這個時候子欽卻是未曾發現馬幫的漢子臉上卻已經露出淡淡的痛楚。
這一日，馬隊剛走過一個山坳，突然，一個關卡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這是一個由大理國設立的關卡，雖然無中原王朝的關卡那般由高大的城牆要塞，但是兩道巨大的木門，以及兩邊豎立的瞭望台和烽火台卻一應俱全。
看到這個關卡的時候子欽明顯聽到老人低沉而無奈的歎息了一聲。
這卻是讓子欽不明白，看到關卡便代表他們已經進入雲南大理國的境界，按理說馬幫這次的跑商卻已經成功到達目的地，應該鬆口氣才是，卻又為何如此歎息
馬幫的隊伍在關卡麵前停下，很快，子欽明白了老人歎息的原因。
一個穿著鎧甲的大理國將領傲慢來到馬幫隊伍之中，開始翻查馬幫這次跑商攜帶的貨物。
實際上馬幫所跑的這條道既然叫做茶馬古道，自然是以販賣茶葉和馬匹為主，這次他們本是從中原而來，販賣的自然亦是茶葉，以及大量的布帛，和器皿。
那將領傲然走過裝載茶葉的貨物，雲南亦是茶葉大省，普洱茶天下聞名，對於茶葉那將領卻並無多大興趣，隻是來到布帛和器皿那邊的時候將領卻是帶著滿臉得意的笑容開始挑起來。
“這匹，這匹，這匹，還有那邊四匹留下，然後繳納稅金過關。”
那將領隨手指指點點，子欽細心看去卻正是一路上老人最為留意的幾匹馬，那上麵裝載的貨物乃是這次跑商中最為珍貴的貨物，價值恐怕達到整個商隊所有貨物的十之二三。
眼見著那將領指點之後便要牽著馬走，子欽心中一怒卻是立即想要開口，旁邊，老人的手猛然間伸過，一把抓住了子欽。
子欽扭過頭便看到老人滿臉痛苦的神色朝著他搖搖頭。
“我們走。”
老人拉著子欽當先朝著關卡而去，經過關卡的時候子欽又見到一路上給老人打下手的年輕漢子陪著笑將幾錠銀子遞給那關卡邊上的士兵。
那些士兵接過銀子，卻是又隨手從經過的馬匹上取走了一些布帛。
如此行徑和強盜幾乎沒有兩樣，子欽隻覺滿腹怒氣，差點忍不住用手上巨盾將那些大理國的兵將統統砸死。
“一群強盜，強盜。”
待勉強忍著怒氣走出關卡的範圍，子欽終於忍不住狠狠咒罵起來。
“莫要生氣，這還是大宋的屬國，若是再往西南，脫離大宋影響範圍，那時候遇到的事情才是真叫人生氣的事情。”
此時，老人臉上的表情卻已經平靜下來。
“你們都不生氣。”
子欽皺著眉頭看向老人，按照他對老人的了解，似乎老人不應該有這般好的脾氣。
“生氣有個啥子用，要是現在還是強唐盛漢，或者我們還能拚一把，滅掉這群兔崽子，然後和邊境官兵聯絡，尋求保護，但現在是大宋朝，龜兒子的，大宋朝不給人當孫子就不錯，你還想指望大宋朝的邊軍能夠為我們和這些藩國的邊軍來一場。”
老人臉上露出嘲諷的笑容，這句話之後子欽卻是再無話可說。
的確，這是大宋朝，那經濟文化都發展到極致的大宋朝，但是，卻亦是中華曆史上最勢弱的一個朝代。
大理是小國，但是邊軍絕不會和大理國的邊軍其衝突，其原因很簡單，大宋的邊軍打不過大理的邊軍。
實際上若非武力不行，難道大宋想讓大理獨立立國，開玩笑，大宋的皇帝亦是皇帝，難道就不想成為大唐朝那擁有遼闊疆域的天可汗，大宋朝的皇帝也想，但是做不到，沒那實力。
子欽微微一歎，再不繼續這個話題。
這隻是名家世界，按理說他不應該有那麽多的念頭，但是，不管馬幫的漢子，還是蘇軾等皆是他的朋友，而他自己亦是漢人，對於這種種如何能夠完全無動於衷。
強唐盛漢。
這四個字對於華夏漢人來說卻是如何夢幻的四個字，可惜，可惜，這四個字已經永遠都是曆史。
再往後世，便是華夏最輝煌的時候亦沒有再現強唐盛漢的景象，朝鮮半島從唐朝之後再未被漢人統治過，庫頁島更是離開漢家不知道多遠。
子欽腦海內翻轉著無數念頭，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如此，一路上開始沉悶。
離開宋國之後馬幫漢子的話也越來越少，又過去幾天，卻是已經走到必須分手的時候，再往下去子欽和馬幫便不再是一條路。
“我漢人終有一天會再次傲立於世，而我等未必看不到那天。”
離別之時，本該說些客氣話，隻是子欽不知為何卻脫口而出此言，話語落下，他和老人皆是一愣，隨即卻相視大笑起來。
他們雖然相識不久，卻互相極為了解，卻都知曉各自心中的傲氣，他們或許對大宋沒有多大感情，但是絕不願意外族輕視漢人。
“青山綠水，終有再次相逢，小兄弟，珍重。”
老人於馬上抱拳，朗聲開口，這一次，子欽亦是抱拳回禮，互相拜別。
騎著馬幫贈與的馬匹，子欽朝著無量山所在方向而去，心中卻不由的想到自己之前的話，讓漢人再次傲立於世。
這句話或者有點衝動的情緒在內，但是卻絕非隨便說說。
實際上這世上便是再十惡不赦的人都絕對不會願意自己的民族落後於人，何況，子欽就算不是好人，但是和十惡不赦也絕對扯不上關係。
宋朝為曆史上最勢弱的漢人王朝實際上很是有點奇怪，宋朝的兵委實不算弱，就算北宋被金國滅亡的時候宋朝的兵亦絕對不弱。
宋朝亦不乏名將，實際上整個大宋朝唯獨缺少的僅僅是一個明君而已。
北宋末年，金國已經打到都城之下，文臣李綱力主抗戰，尚能擊退金國，僅此可見，宋朝不弱，所弱者皆在上層而已。
一路上，子欽不斷的分析宋朝的強弱問題，卻是得出這個結論，然而，這結論雖得出，想要改變卻毫無頭緒，加之無量山在望，那逍遙任務如跗骨之蛆，子欽亦暫時無暇再無想其餘的事情，唯有暫時先拋開這個問題，轉而去努力解決逍遙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