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正熱的時候,曉玲和死黨阿雲去城市博物館遊玩。在博物館門口,她倆被一處香囊小攤吸引住了。這香囊是蘇杭女子手工做的,內放香料,用來贈送意中男子。曉玲暗想自己還沒有男朋友呢,買個香囊又能送給誰?正要走,她的鼻端忽然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就像是與生俱來一樣,可她明白無誤地覺得,絕對是頭一次聞到。一找,卻是角落裏一個陳舊的香囊,正像一株隱在牆角的臘梅,寂寞地開著。不知怎的,曉玲便有了心疼的感覺,拿過來便付錢。阿雲看著香囊直笑,說這玩意怕有幾十年了吧,翻過來,又大驚小怪地叫起來:“你上當了啊,這裏有個燒出的洞呢。”曉玲並不在意,徑直進了博物館。

博物館裏,陳列的是這座城市的往日輝煌,很多舊式器皿設備,還有一些上世紀三十年代人物的蠟像,做得就像真人一樣。兩人來到一處蠟像群雕前,這些群雕可有來頭,是抗戰時期的一群飛行員,看介紹還是蠟像大師拉齊爾仿真塑的。兩人歡呼一聲,不停的和這些英俊的飛行員合影,直到拍完所有膠卷。

曉玲回了家,發現那個香囊離奇地失蹤了,這讓她有些悵然若失。這時阿雲笑嘻嘻的進來,她把一張照片給曉玲看。這一看,曉玲不由樂出聲來。原來跟她合影的蠟像飛行員擺的姿勢是左右手緊握操縱杆,因為角度原因,看起來就像它緊緊抱著曉玲一樣。阿雲開起了曉玲的玩笑,說:“你不是還沒有意中人嗎?這個飛行員好酷呦,是不是考慮下?”曉玲笑罵,不過看照片上飛行員,就跟真人一樣,而且能稱得上是美男子。

這時曉玲媽拉著個小夥子進來,說要和她相親。相就相吧,畢竟自己已步入大齡行列。可是剛說兩句話,她又倒足了胃口,擺明了是生活在兩個時空的人啊。不由得下了逐客令。這下老媽不幹了,語氣不由重了點:“你是不是想當老姑娘?”曉玲一著急,想起小雲開的那個玩笑來了,她拿出那張照片來說:“我有男朋友了,我們還拍了照呢。”老媽瞅了眼照片,說這小夥長的倒是不錯,可就是這衣服有點怪啊。曉玲隻好把假話編到底了:“這位是飛行員,他故意穿上老式飛行服和我合影,說這叫藝術照。”飛行員啊,老媽這回可樂了。

好不容易擋住了老媽的嘮叨,曉玲躺在自己臥室裏,正打算睡上一覺,忽然一個身影出現在燈下,是那個蠟像飛行員!飛行員看上去和真人毫無二致,隻是膚色白了些,給人半透明的感覺。他一副很有禮貌的樣子說:“你不是說我是你男

朋友嗎?怎麽害怕了?”曉玲哪還說得出話來,隻是一個勁地發抖。飛行員笑著說:“剛才是開玩笑的,其實我是專門給你送香囊來了,昨天你不小心丟在博物館了。”說著便不見了。曉玲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她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可是香囊明明白白失而複得。

第二天晚上,曉玲媽心血**,逼著要見她那個飛行員男友。曉玲隻好左右敷衍,惹得老媽勃然大怒,說是不是又糊弄我啊。正鬧得僵時,門鈴忽然響了。曉玲借機去開門,隻見那個蠟像飛行員身穿筆挺西服,拿著束玫瑰花站在那裏。曉玲正目瞪口呆,飛行員已一步跨進門去,跟她老媽打招呼:“伯母好。”

飛行員一進門就自稱叫陳天華,跟曉玲相戀多年,如今特來拜見伯母雲雲。把個曉玲老媽聽得心花怒放,一點也沒察覺女兒的失常,反而熱情地招呼著。當老媽下樓買菜時,這個陳天華講明他的來曆。在催眠般的語聲中,曉玲漸漸記起了前世的片斷,那是在一九三七年,她叫小惠,住在這座城市機場的旁邊,偶然的機緣,她愛上了英俊的飛行員陳天華,還把精心做的香囊相贈,但是後來,兩人竟是有緣無分,留下了永生的遺憾。

這時,陳天華緩緩說道:“後來我犧牲在一場空戰中,要知道飛行員犧牲常常是屍骨無存的,還是政府請來拉齊爾大師給我和隊友塑了仿真像,然後穿上我們的舊有衣服。因為臨終時我念念不忘要對你說一句話,才一靈不散,附在蠟像上。但是隻有在晚上能出來遊**,白天是動不了的。那天我見到你,還有你在前世親手做的香囊,便認了出來。這才前來看望。”

曉玲聽完,便問陳天華那句話是什麽?陳天華看著她的眼睛說:“我的靈魂早已和蠟像結為一體,除了膚色,完全和正常人一樣。請你明天去博物館好嗎?如果你願意把香囊係在我腰間,晚上,我將親口告訴你那句縈繞我終生的話。”不知怎的,一絲羞澀浮現在曉玲心頭。

第二天一大早,曉玲拿著香囊直奔博物館,當她剛要往蠟像上掛香囊時,忽然被蠟像旁的木牌吸引住了。那是陳天華的事跡簡介,說他駕駛飛虎73號戰機,擊斃日機多架,得到空戰英雄的稱號,但是於一九四零年不幸犧牲。看到這裏,曉玲腦中不由升起了疑問,兩人一九三七年相愛,到他犧牲還有三年啊,怎會有緣無分?這時,手裏的香囊發出馥鬱的香氣來,曉玲的神思一陣恍惚,竟想起了分手的那一刻!

那一晚,兩人海誓山盟過後,小惠為心愛的陳天

華付出全部。第二天早上,羞於啟齒的她寫了個紙條,放進親手做的香囊裏,塞到陳天華衣兜裏,讓他上飛機再打開。紙條上寫著,如果願意迎娶出身貧寒的她,請在明天回航時,他的飛虎73戰機在她屋頂上空舞一個“8”字。可是望眼欲穿的她,明明見那熟悉的飛機起起落落,卻沒有舞哪怕一個“8”字。第二天她隻好隨著家人撤離這傷心城市,遠遁香港,然後終身未嫁。這香囊是她在前世親手做的,終於讓她悟出前因,陳天華根本就是負心人!

曉玲的臉色立時變得煞白,她拿著香囊急匆匆就往外走,心說,負心人,永別了。當剛剛走出博物館大門時,身後忽然傳來人們的驚呼:“不好了,那具蠟像自己著火了,真邪門!”曉玲心裏就是一疼,又跑回去看,隻見陳天華的蠟像已化成一攤水,那些老式衣物萎頓在地上。奇怪的是,那些近在咫尺的別的蠟像都安然無恙。

曉玲心裏覺得隱隱不對,但她還是對自己說,這是罪有應得,跟自己無關。但是回到家裏,這件事還是揮之不去,讓她的心底角落裏,留下暗傷。

過了兩天,阿雲來訪,約她去海南旅遊。曉玲正想散心,便和阿雲坐上了南下的飛機。當到了一處山巒上空時,考古出身的阿雲賣弄起了學問,說:“這裏是中日空戰的遺址呢,雙方損失了上百架飛機。聽說,每到陰雨天氣,人們還能隱隱聽到空中的機槍射擊聲。”

話音未落,天色忽然暗了,原來今天正是陰雨天氣!曉玲的眼神一陣迷離,竟看到那場七十年前壯烈的空戰!隻見陳天華坐在一架戰機的駕駛艙裏,往外發射暴雨般的子彈。前方赫然是一架畫著太陽旗的日本戰鬥機,一排排機關槍彈呼嘯而來。這時,一串子彈射進機艙,陳天華的肩頭立刻紅了,但他理也不理,一個俯衝點射,便把敵機打得一頭栽下地麵。這時,陳天華才鬆了口氣,他摸出身上的香囊,打開,卻發現上麵被子彈打出一個洞,裏麵紙片早已被燒焦!

曉玲忽然明白,陳天華要說的那句話,就是“我沒能看到紙條啊!”那天傷心欲絕的小惠,看到飛機降下時沒有舞“8”字,沒有多等一天就遠遠離去,讓裹了傷口匆匆趕來的陳天華撲了空,而後同樣傷心欲絕的他與敵人同歸於盡。如今兩人再度相逢,命運竟又開了場陰錯陽差的玩笑,一時誤會致使天人永隔!

一旁的阿雲發現曉玲的神色不對,忙問怎麽回事。曉玲笑著說:“沒事,這個香囊給你好不好?但是請不要補上那個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