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他走到了謝九娘的麵前,想要伸手的時候,又突然垂了下來,輕聲喚她,“謝姑娘?”

謝九娘聽見聲音,慢慢的睜開了眼。

“宋大人?”謝九娘她嗓子幹澀。

“我來帶你走。”宋明昭伸手將謝九娘扶了起來,謝九娘渾身無力,隻得將身子的重量全部靠向了宋明昭。

兩人走了出來,上了馬車,一路回了魏府。

待馬車停在魏府,宋明昭率先下了馬車,正要接謝九娘,謝九娘突然一下子昏倒在地。

——謝姑娘!

宋明昭整個人都懵了,他什麽也顧不得了,直接攔腰將謝九娘抱起,衝進了魏府。

“來人啊!”

他滿臉細汗,衝著府內大喊,柳柳和鍾叔跑了出來,看見謝九娘是又驚又喜。

鍾叔去叫了大夫,而柳柳則是將謝九娘簡單的整理了一下,待看見衣裙下沾上了血跡。

雙手都抖了起來。

“姑娘……”

柳柳守在了謝九娘的身邊,待鍾叔將大夫請來,簡單的為謝九娘把脈之後,得到了一個重磅消息。

“夫人已經有了身孕,這是受了刺激,才有出血征兆,必定要好生的養一養啊!”

大夫摸著胡子說完之後,屋中的人全部愣住了。

過了許久,鍾叔突然又哭又笑起來,他激動的跪在了地上一直念叨,“老爺啊!老爺!”

“您要有曾孫了!您可以安息了!”

“老天保佑啊,我們魏府終於添丁了!”

隨後鍾叔跟著大夫去抓藥了。

留下柳柳和宋明昭二人,宋明昭突然反應過來,耳朵尖不由的紅了起來,他別過眼對著柳柳交代了一些事。

柳柳聽聞,臉色更加不好了起來。

但是無奈,一切隻能等謝九娘醒來再說,隻要人活著,就還有希望。

夜半,柳柳端著藥走進了屋子裏,抬眼就看見了一抹白衣身影的人坐在窗戶邊。

“姑娘你坐在這兒,著涼了怎麽辦?”柳柳趕緊將藥放下,連忙去拿著一件狐狸毛的披風給謝九娘披上。

謝九娘眼睫輕顫,手指彎曲動了動,最終眼睛又看向了窗戶外的白雪。

“姑娘,趁熱將藥喝了吧?”柳柳歎了一口氣,將藥端了過來,小心的對謝九娘說道。

謝九娘垂眸,手指慢慢的撫上了自己的肚子,眼睛裏滿是悵然。

“孩子還好嗎?”

“姑娘你知道了?”柳柳訝異了一聲,隨後便想起謝九娘也是會醫術,謝九娘聞言,輕輕的嗯了一聲。

她自從醒來就發覺自己的身子不對勁,所以給自己把了脈,才知道已經懷了身孕。

謝九娘不知是個什麽滋味,她很高興,但是更多的是不知所措,魏府如今這個樣子,魏鈞又不在。

早知如此,她當初就應該動作再快點,將那些事處理幹淨。

“藥呢。”

謝九娘伸出手,對著柳柳說了句,柳柳立即回過神來,將藥遞給了謝九娘。

謝九娘端過來,仰頭皺著眉喝完了。

“姑娘,你身子有不舒服的嗎?”柳柳接過碗,小心翼翼的說道,“宋大人將你帶回來的時候,直接昏迷不醒,嚇死我了。”

“若是姑娘有個三長兩短,我該怎麽辦啊。”

柳柳說著說著,眼圈又紅了起來,抽泣了幾聲。

謝九娘見狀,摸了摸柳柳的頭,“別哭了。”

“我這不是好好的沒事嗎。”

聽柳柳提起宋明昭,謝九娘這才想起,是宋明昭將她救出來的,但是到底是怎麽救的?宮裏又發生了什麽事,這些都是謝九娘迫切想要知道的。

“宋大人人呢?”謝九娘抬眸輕柔的問道。

柳柳抹了一把眼淚,“不知道啊。”

謝九娘皺眉,想說什麽想了想,又覺得此時太晚了,便沒說什麽,隻是吩咐柳柳將東西放好。

待柳柳走後,謝九娘在窗子邊坐了一會兒,又撐著疲憊的身子寫了一封信,之前的信,魏鈞隻回了一封,後麵就沒了消息。

謝九娘一直很是擔心,將懷孕的事告訴魏鈞後,便折起信紙,交給柳柳。

後來,她坐在床榻邊,慢慢的十分疲憊,閉上了眼。

第二日,謝九娘是被外麵的吵鬧聲吵醒的,她微微蹙眉,慢慢的睜開了眼。

——砰

外麵不知摔碎了什麽東西,緊接著就是一陣陣的辱罵聲。

“都是毒婦!她就是個掃把星!你們為什麽不聽我說!”

“你閉嘴吧!”

鍾叔的聲音尤為明顯,他氣的咬著牙,憤憤的在罵她。

老婆子直接瘋了似的大聲尖叫,“為什麽不讓我說!”

“難道我說錯了!”

她指著屋子裏謝九娘,“她就是個掃把星!害了老爺,如今連小公子都被她害死了!”

屋內,謝九娘起身,猛地一下子整個人倒在了地上,撞在了桌子上。

一瞬間,屋內“砰”的發生了巨響。

引來了外麵人的注意。

最先反應過來的就是宋明昭,他瞪了一眼老婆子,直接闖進了屋子。

“謝姑娘!”

他也顧不得身份有別了,直接推門而入。

果然發現謝九娘倒在地上,眉眼一下子沉了沉了下來,一向溫和的臉色變得陰鬱難堪。

“柳柳,將你家姑娘扶起來。”他吩咐了一句柳柳。

柳柳趕緊點頭,上前扶著謝九娘,謝九娘渾身發抖,虛弱的站起來,雙眼看了過去。

隻見外麵的老婆子睜著一雙恨意的眼睛,她眯了眯眼,“你方才說什麽?”

鍾叔立即警覺了起來,他趕忙說道,“夫人別聽這個瘋婆子的話,她腦子不清楚的……”

“我呸!”

老婆子衝著鍾叔吐了口水,滿臉詭異的笑了起來,“你竟然還未那個毒婦辯解……”

“謝九娘!你害死了小公子!”

“小公子的死訊已經傳到了京城!你為什麽還要活!為什麽!”

到了最後,老婆子已然瘋了似的,朝著謝九娘大吼大叫,宋明昭見狀,直接上前兩步,吩咐了一聲,“來人,將這個瘋婆子帶下去!”

“是!”

謝九娘整個人都懵了,渾身發涼,她眨了眨眼睛,終於看向鍾叔,張了張嘴,半晌才說出話來,“鍾叔,魏鈞他到底,怎麽了?”

鍾叔看了看宋明昭,又看向了謝九娘,滿臉的痛楚,然後他跪了下來,對著謝九娘說,“夫人,請您一定要好好顧著自己的身子啊!”

“小公子的死訊今日已經傳來了京中,聽說是在東凜出了事,屍體全無!”

“你,你說什麽?”

謝九娘腦袋轟的一聲,臉色刷的白了下來,整個人向後退了幾步。

“不可能,不可能的……”謝九娘搖頭,她的眼淚落了下來,怎麽可能呢?魏鈞他明明答應好的。

明明是……

這般念叨著,謝九娘掙脫了柳柳的手,獨自一人往屋子裏走去。

“姑娘!”

柳柳眼圈都紅了,想要跟著上前。

卻被宋明昭攔了一下,他望著謝九娘悲戚的背影,低聲說了句,“先讓她靜一靜啊。”

說罷,他轉身走了下去,看著鍾叔,“鍾叔,魏府的人該清理一下了。”

“宋大人?”

鍾叔心裏警鍾一響,隨後跟著宋明昭走了出去。

一天一夜,謝九娘都沒出屋子。

過了許久,宋明昭這才過來,對著柳柳問道,“你家姑娘用膳了嗎?”

柳柳露出了一臉苦澀,“姑娘根本不吃。”

宋明昭皺眉,看著禁閉房門的屋子,低聲說著,“快到七日了。”

很快,宮裏的聖旨傳了出來,魏鈞因受敵**,出賣軍請被誤殺置死,魏府上下幾日充軍。

而謝九娘則被發配到離東凜很近的城池。

七日一過,魏騫下棺,有人將魏府的匾牌取下。

謝九娘這幾日深情冷漠,不鹹不淡的呆在屋子裏什麽也不管。

慢慢的,她在睡夢中,開始變得不安起來。

——啪

一間暗無天日的牢獄之中,魏鈞跪在地上,身上被鞭打的滿是血痕,但他依舊咬著牙一句不吭。

“魏將軍,你再不說,這條命可就沒了。”

麵前人陰沉的笑嘻嘻的說著,魏鈞神色淡漠,咬緊了牙關。肩頸上的青筋暴起。

“好!”

“上藥!”

說罷,一碗黑乎乎的藥汁灌進了魏鈞的口中,很快,他倒在了地上,渾身發汗的大聲吼叫。

慢慢,渾身沾滿了血,眼睛朦朧了起來,五髒六腑鑽心的疼,而就在此刻,麵前迎來了一抹倩影。

他聽見,熟悉的聲音,又十分陌生的聲音。

“真是好生癡情呢。”

最終,魏鈞感到了十分的疲憊,慢慢的閉上了眼。

九娘啊,九娘啊,如何叫我不思念呢。

——不要

謝九娘猛地睜開了眼,她整隻手臂都麻了起來,她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水。

揉了揉手臂,咬著唇,一點一點的,又落下了淚。

許久,她發覺得自己的手臂能動了,便起身來到了書房。

待柳柳找到謝九娘的時候,就看見了她靠坐在魏鈞曾經的位置,手裏拿著的是魏鈞曾經堪的兵書。

“姑娘……”

柳柳又擦了擦眼淚,覺得這樣淡漠的謝九娘實在是太讓人心疼了,她這樣不哭不鬧,好似什麽都不關心,但整個人又像是風一樣的。

說飄就飄走似的,讓柳柳心中十分痛苦。

她想起這些,隻得咬著牙上前,將聖旨告知了謝九娘。

謝九娘聞言,隻是抬了抬眸,眼中毫無情緒。

“我知道了。”

“祖父下葬了嗎?”

柳柳點頭,謝九娘因懷著身子,便被鍾叔以養胎的理由留在了魏府。

但是他們所有人都知道,隻要魏騫一下葬,魏府上下所有人都將離開魏府。

到了傍晚,宋明昭走了過來,對謝九娘上下打量了一番說道,“聖旨想必你也知道了。”

“我來送你走。”宋明昭依舊是一臉溫和。

謝九娘聽聞,一向淡漠的眼神,劃過了一絲的複雜,她慢慢的站了起來,撒了一圈書房。

最終小聲的對宋明昭說,“我能帶走一樣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