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柳這時候趕緊跑了過來,她看了看宋明昭又看向謝九娘,咬著牙開口道,“你快些扶著公子進屋吧,我把湯端來。”

謝九娘皺眉,覺得柳柳的稱呼沒有問題,但是又有些奇怪。

柳柳趕忙推著謝九娘,隨後便對著阿婆說笑了幾聲,“阿婆,我家姑娘和姑爺才剛成親,臉皮薄,您千萬別見怪。”

“老婆子知道的。”阿婆這才收回眼,同柳柳一前一後的去了小廚房。

屋內,宋明昭坐了下來,兩人有了一絲的尷尬,宋明昭咳嗽了一聲,對謝九娘道,“謝姑娘莫要在意,看來是那阿婆誤會我們了。”

“宋大人不必如此。”謝九娘笑了笑,她也跟著解釋了一下,“想必是柳柳害怕你我的身份暴露,這才嘴快應了下來。”

“還請宋大人莫要介意。”

宋明昭愣了一下,隨即別開了眼,呢喃了一聲,“怎麽會呢。”

“嗯?”

謝九娘沒聽見宋明昭的話,又問了一聲,宋明昭垂眸搖頭,他心中怎會在意啊,若不是發生了這些事,若不是因為他……謝九娘原本是他的妻啊……

“我們路上遇見的殺手到底是什麽人?”謝九娘想起之前經曆的,還是心有餘悸。

宋明昭也沉下了眼,他沉思了一番說道,“恐怕是京中人所為,知道你我身份並且知道路線的隻有京中的人。”

“難道是徐鴻振?”謝九娘眯著眼說了一句話。

這下,兩人的臉色都不太好。

“往後的路艱難險要,怕是隻有我們幾個了。”謝九娘歎了一聲,無奈道,隨即對著宋明昭說,“既然有人已經對我們下了殺手,那麽有可能接下來的路程都會有危險。”

“是這樣的。”宋明昭也認同謝九娘的話。

“這樣吧。”謝九娘突然眼睛一亮,我們假裝身份,莫要叫人發現,宋大人也莫再喚我謝姑娘了,直接喚我九娘就好。”

宋明昭眼神波動,他抬眸深深的看了眼謝九娘,語氣也溫和的說了句,“既如此,九娘也喚我明昭罷。”

“明昭……”謝九娘嘴裏咀嚼了這個字來回兩次,便應了下來。

“明昭,我為你把脈看看。”謝九娘勾起唇角,挑著眉看宋明昭。

宋明昭錯開了眼,有些慌張的將手腕伸出,輕輕嗯了一聲。

謝九娘為宋明昭把脈,見他身體恢複的還可以,剛收起收的時候,柳柳端著膳食走了進來。

“姑娘,公子,飯菜好了。”

說著就將飯菜放在了桌子上,低下頭交代了一番方才的所言,謝九娘倒是明白柳柳的心思,便也沒說什麽。

“柳柳不必擔憂。”宋明昭將碗放在了柳柳的麵前,溫和的說道,“你也是為了你家姑娘。”

“吃吧。”

幾人迅速的吃完飯,便準備了一下,準備繼續上路。

臨走前,除了問路,宋明昭還給了阿婆一錠銀子,阿婆笑眯眯的接了下來,並且為他們指了一條捷徑來。

隨後他們幾人拜別之後,就離開了這間農宅。

他們決定走水路,越過兩個城池,就可以到達東凜附近,於是他們特意乘了一艘商船。

一個月後,行至樓縣的時候,便隨著商船下來了。

“這裏已經離東凜十分近了,待歇息完後,我們便可啟程,不出一周就可到達。”宋明昭看著樓縣的牌匾對謝九娘解釋道。

謝九娘點頭,“沒想到,竟能如此順利。”

他們選擇的水路繞過了正常的路程,也躲過了追殺,但他們依舊不敢掉以輕心。

“姑娘,這樓縣看著十分貧窮啊。”柳柳攥緊了包裹,小聲的對謝九娘說道。

被柳柳這麽一提,謝九娘也注意到了這個,來往的百姓身著灰衣,帶有補丁,路邊商鋪極少,連官驛都沒有專門的設置。

宋明昭觀察了一圈後,垂眸對謝九娘和柳柳說道,“樓縣位於城池中央,曆受爭奪爭搶。曾經災難不斷,又因與東凜距離相近,有不少難民流竄,所以一向是貧困縣,往年都是上報於朝廷,專門由戶部撥款賑災。”

“我曾在太學之中聽聞,樓縣的縣丞因交界爭端死於非命的不下三個,剩餘的幾乎沒人能堅持一年。”

“竟是如此。”謝九娘乍舌,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都對這些了解少之又少,這次出來,倒也長了不少見識。

“我們先找個地方歇息罷。”宋明昭先行了一步,對著謝九娘和柳柳說道。

幾人立即決定,往樓縣裏麵走了好久,最終在一個破敗的小客棧住了下來。

他們收拾完之後,就坐在一起用起了膳食,宋明昭倒了一杯茶後對謝九娘道,“徐鴻振對你的誣陷明擺著是故意的,但我見到了公主殿下,她為我支招,讓我去求太後娘娘。”

“太後娘娘!”

謝九娘喝了一口茶,瞬間抬眸,眼底閃過了一絲的驚訝。

“是啊。”

宋明昭點頭,“我雖見不到聖上,卻得到太後的口諭,正因如此,徐鴻振才將你放了。”

“雖然他們明麵上已經將魏府拆分,將你趕出了京城,但卻並無將你押送流放之中。”

“你的意思是……”謝九娘突然心口一跳,“我並未直接定罪?”

“不僅如此。”宋明昭眉眼垂下,他的眸子溫和無恙,繼續說道,“如今看守你的人也已消失不見,你大可尋個理由離開,遠離這些紛爭。”

“九娘,你和柳柳走吧,好好活下去。”

“那你呢?”

謝九娘皺眉,直接望著宋明昭反問了一句,倒是讓宋明昭微微一愣,隨即他扯了扯嘴角,低聲說,“我是朝廷命官,自然要回去複命。”

“我和柳柳走了,留你一個人回京複命,這豈不是要你斷送性命。”謝九娘當然能不願意,她的神色看起來有些憂色。

“若我猜得不錯,現如今的朝廷應該已被徐鴻振掌握,你如今回去隻有死路一條。”

“九娘說的畢竟也是一半可能。”宋明昭搖頭,他仔細的說了起來,“若我不回京,聖上和太後又該如何?”

“徐鴻振在京中必定不會一帆風順,有我在聖上身邊,還能夠撐上一段時日。”

“我一心為朝廷,為聖上,此時艱難時刻,我必不能拋下朝廷和聖上!”

謝九娘聽著宋明昭的一番話,心中不佩服是不可能的,大多數這個世界,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執著罷。

就比如她,對待前世的執著,魏鈞對待魏家和東凜的執著,而宋明昭則是對仕途和朝廷的執著。

“明昭所言,實在令我佩服。”謝九娘為宋明昭倒了一杯茶,從而說起自己的抉擇,“但我也並不想由此逃脫,連累你,我雖不願逃跑,但也有心中所定。”

“你想……”宋明昭眉眼一跳,心中有了一個猜測。

謝九娘抿唇點頭,看了眼柳柳,勾了勾唇說,“我想去東凜,找到魏鈞。”

“可是魏鈞……”宋明昭心道果然,但是下一刻便想起東凜傳來的死訊,對這個消息他始終保持了懷疑。

“我知道的。”

謝九娘垂眸,眼底劃過了一絲的哀痛,她輕聲,“魏鈞曾答應我,一定會活著。”

“如今我連他的屍首都沒親眼看見,就憑一個消息,我怎會相信,我一定要去東凜,親自找到他,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話落,屋內寂靜了許久。

柳柳望著謝九娘堅定的模樣,又想起這一路上隻要謝九娘睡著,夢中所言都是魏鈞的名字。

如此想來,姑娘的心早就跟著魏鈞一起,隨生就生,隨死就死。

“他對你,真的這麽重要嗎?”許久,宋明昭握住杯盞,望著謝九娘問道。

謝九娘眼裏閃過一絲的光亮,勾起唇,堅定的吐出兩個字,“重要。”

宋明昭的手指徒然攥緊,而後他的臉色發白,最終垂下眼,好似早就知道這個答案,卻還是不死心的又問了一遍。

可是這一路上,他看著謝九娘,竟還沒看明白麽?

不,也許早就看明白了,卻還是不死心罷了,其實宋明昭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最早的不甘心,還是悔恨,還是如今的心疼。

這樣複雜的心緒,他連訴說都沒膽量。

“希望九娘你能如願。”宋明昭苦笑一聲,仰頭將早已冰涼入骨的茶飲入口,而後便出去了。

“姑娘……”

柳柳望著宋明昭離開的背影,不忍的看了謝九娘。

謝九娘放下手中的茶盞,低著頭,眼眸動了動,“連你也看出來了是嗎?”

“姑娘,你看出宋大人對你……”柳柳深吸一口氣,她話沒說完,立即捂住了嘴。

她看見謝九娘的神色有些哀傷,收拾著東西,不由得問起,“姑娘,若是姑爺真的不在了,宋大人可有機會?”

“不會。”

謝九娘眯著眼,長長歎了一口氣,“無論有沒有魏鈞,他都與我不可能的。”

“柳柳,好好收拾一下,睡個好覺。”

謝九娘交代完後,也起身去了窗子外麵了。

留下柳柳一人愣了半晌,也不明白謝九娘方才說的話,如此想來,還是罷了,她趕緊收拾了一下。

深夜,宋明昭自從出去,還是一直未回來。

這下,柳柳有些著急了,“姑娘,宋大人不會出了什麽事了吧?”

謝九娘也心神不寧,她自從來了樓縣,就覺得十分的不對勁兒,這般想著,也十分擔憂宋明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