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悔了
謝雲舟竟然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他臉色煞白的矗立在原地,征愣看著江黎同荀衍一起離開,任冷風把他的衣擺吹飛。
啪啪聲悠然傳來, 仿若砸在了他的心頭,每砸一下, 心便痛一下,痛到最後, 他連呼吸都不能了, 手撐著膝蓋, 弓著身子大口喘息。
豆大的汗珠溢滿了額頭, 鬢角的發絲都被浸濕了, 他抿抿唇,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喉嚨像是被刀子劃過般劇痛。
他手不經意的碰觸到額頭, 滾燙的觸感透過手背傳遞過來,他這才想起,他還發著熱呢。
大抵,是傷口有了炎症, 走到沒人的地方,他擼起袖子看了看, 果不其然, 傷口化膿了。
也對, 他這般肆意而為,傷口能好才怪。
謝雲舟想喚謝七來扶他下船, 後知後覺想起, 謝七已經被他趕跑了, 在謝七對江黎說出那些大不敬的話以後, 他厲聲斥責他一頓,隨後讓他離開。
他隻顧著看江黎,沒太注意謝七去了哪裏。
沒了謝七,謝雲舟隻能靠自己下去船,不知何故,隻是發熱,為何他身子會酸軟成這般模樣。
之前他也偶有發熱的時候,可哪次都同今日這般感觸不同。
謝雲舟自嘲笑笑,大抵是久不帶兵殺敵,人都虛弱了,連個路都走不成了。幾步遠的距離,他喘息了三次才走下去。
下船後,姍姍回看一眼,正好看到江黎同荀衍有說有笑走來,碼頭風大,江黎穿的單薄。
謝雲舟見狀伸手去解披風領口的帶子,還未解開,他便看到荀衍已經把身上的白色披風脫下,披在了江黎身上。
日光映在江黎的臉上,映得她熠熠生輝,彎彎的眉眼猶如掛在天間的明月,謝雲舟看得些癡。
須臾後,搭在披風領口帶子上的手指微蜷,自嘲笑笑,看,他又晚了一步。
賭氣似的他一把扯下披風,扔在了腳下。
既然不能給她,那他不穿也罷。
謝雲舟執拗起來真的挺讓人心疼的,發著熱,就那樣不管不顧把披風扔了,隨後一陣風吹來,他忍不住踉蹌了一下,身子朝一側晃了晃。
穩住後,他眼瞼半垂,斂了眸底僅有的光澤,自暴自棄想:不知他若是這般死在她麵前,她會不會難過?
轉瞬間答案浮現在腦海中,隻有兩個字:不能。
現下她的眼裏,已經看不到他了。
謝雲舟克製著不讓自己去看江黎,但最終還是沒忍住,這一看,痛上加痛。
一陣大風吹來,船禁不住晃了晃,江黎沒站穩,直直倒進了荀衍的懷裏,岸邊時,他們還隻是虛虛貼著,此時可是實打實摟抱在一起。
這養眼的一幕,引來了調侃聲。
謝雲舟聽到有人問道:“小姐公子何時成親啊,記得告知我們一聲,我們也好去討杯喜酒喝喝。”
有人附和:“對,喜酒,我們也要喝。”
有嗓門高的,蓋住了風聲,高呼一聲:“還得鬧洞房。”
江黎聽到這裏,臉頰變得通紅,莫名有幾許尷尬,她急忙從荀衍懷裏退開,張嘴剛要解釋。
荀衍先一步開口:“想喝酒好說,快點把這些糧食運到岸邊,喝多少管夠。”
眾人還在笑,可謝雲舟已經沒了再聽下去的勇氣,他逃避的想,隻要他不聽,那就不是真的。
隻要江黎不親口告訴他,那便不作數。
他踉蹌轉身,逃也似的離開,還沒走幾步,胸口一陣**,猛然吐出一大口血。
驚了無孔不入的風,冷風刮得更肆意了。
謝雲舟倒下前看到了謝七,他急迫跑過來,扶住了他,擔憂道:“主子。”
謝雲舟用僅有的力氣說出最後一句,“快點離開這。”
不然能讓江黎看到他吐血,她會害怕。當然,他不會自戀的以為她是因為擔憂他而害怕,因為他確實不配。
江黎怕血,看了血會做惡夢,他舍不得她有一絲不快,即便夢裏也是。
謝雲舟離開前戀戀不舍朝後看了眼,眼神裏盡是深情。
然,江黎並未看到,大抵,她便是看到了也不會說什麽,她對他已然失望至極了。
……
這日,謝雲舟回府後,簡單清晰了下傷口,甚至連藥都未來得及塗抹,便被天子招進了宮裏。
一去便是一日。
出了件棘手的事,謝雲權送來戰報,他們誤入了敵軍的陷阱,損失慘重,天子看到戰報後,急得坐立難安,一個時辰,茶水都未曾喝一口,就等著謝雲舟。
謝雲舟到底是久經沙場的老將,勸慰道:“勝敗乃兵家常事,聖上不用過分憂心。”
若是謝雲舟帶兵打仗天子當然不會憂心,可此時是謝雲權,雖說他也戰功赫赫,但到底不能同謝雲舟比。
天子心緒難寧,商議可有解決之法。
謝雲舟把寫好的錦囊拿出,“請聖上派人把錦囊送去邊關交於謝雲權,定可解戰事燃眉之急。”
太監接過錦囊交給天子,天子看後,展露笑顏,“卿果然是良將。”
那日有人自宮中策馬而出,直奔城門而去,一路朝北直達邊關。
-
明月掛天邊時,江黎從庫房裏走出,邊走邊揉揉發酸的肩膀,金珠見狀也幫著揉捏,“小姐今日累壞了吧,奴婢命廚房做了小姐愛吃的飯菜,咱們趕快回去。”
江黎確實是累壞了,裝糧,運糧,卸糧,她都寸步不離盯著,一日都未曾歇腳,現下腿都是僵硬的,走路都疼。
銀珠看著她一臉疲憊道:心疼道:“小姐,何故要如此辛勞?”
銀珠不懂做生意,在她看來女子在家相夫教子便是極好的。當然若是沒有好的夫婿,和離自己過也很好,就像她們小姐這般。
但,她不理解的是,小姐為何執意做生意,若說為了生計,公子上次便講了,他可以養小姐一輩子。
“小姐這般辛苦,公子看了也會心疼的。”銀珠道,“其實小姐不用這般辛勞的,公子不是說可以照顧小姐嗎。”
江黎知曉很多人不明白為何她一個女子要如此辛勞,實則她有自己的用意。
“兄長早晚要娶妻生子,總不能真要兄長照拂我一輩子。”江黎杏眸裏閃爍著光,“再者,誰說女子一定要被男子照拂,我便要做那個另類,自己照拂自己。”
那樣的話,她的人生便是她自己說了算。
何玉卿附和,“對,就是你們小姐說的這個道理,你們兩個給我聽好了,女子也要當自強,男子能做到事,咱們女子照樣能做。”
銀珠聽得雲裏霧裏的,反正她就記住了一句,小姐不想靠任何人,隻想靠自己。
金珠也聽得一知半解,但小姐說的一定沒錯,她點頭道:“好,奴婢們知曉了,女子也要當自強。”
話落,何玉卿啊呀一聲,坐在了外間的椅子上,蹙眉道:“不行了,我真走不動了,累死了。”
江黎含笑去拉她,“是誰說女子也要當自強的。”
“那我不自強了行不行?”
“不行。”
說笑間四個人走到了門口,劉叔正在幾步遠的地方等著,見她們出來,驅趕馬車迎了上去。
路上,江黎還在翻看著賬簿,她在細數每一筆賬目。
何玉卿嘖嘖出聲,“好了,再看下去眼睛都要瞎了,來,聽話,明日再看。”
江黎拗不過她,隻能把賬簿合上,端起茶盞剛要輕抿一口茶水,何玉卿輕一出聲:“是謝雲舟。”
江黎順著淌開的縫窗簾隙看過去,遠處有兩匹駿馬正在慢慢行走著,駕馬之人正是謝雲舟和謝七。
謝七見謝雲舟臉色憔悴,說道:“主子,要不我們去躺常府吧,常太醫應該在府裏。”
謝雲舟搖搖頭,“無妨。”
謝七每次聽他講無妨,心都揪著,瞧瞧這臉比死人臉好不到哪去,這哪是無妨啊,分明是很不好。
正發愁怎麽勸他去常太醫那,忽地,他看到了側後方的馬車,揚眉輕呼一聲:“主子,二小姐。”
謝雲舟隻當謝七在誆他,此時已經到了用膳的時候,江黎怎麽會在,他頭也沒回地說道:“又亂講。”
“主子,屬下沒亂講,”謝七道,“真的是二小姐。”
謝雲舟沒信,謝七見狀,扯著脖子高呼一聲:“二小姐。”
馬車內,何玉卿最先應出聲音:“作何?”
謝七道:“主子,你快看。”
謝雲舟徐徐轉身,婆娑樹影下,馬車緩慢行走著,看著那輛熟悉的馬車,他唇角勾出一抹弧,還真的是阿黎。
他勒緊韁繩打馬上前,站定在馬車旁,“阿黎,是你嗎?”
方才江黎想攔住何玉卿的,誰知慢了一步,她抿抿唇,說了聲:“是。”
謝雲舟聽她聲音懨懨的,問道:“你身子不適?”
每次見麵,他都會問她身子可好,不知情的還以為他是郎中,她是病人呢。
“沒有。”江黎迎上何玉卿打趣的神情,伸手輕拍了下她的手臂,隨意找著話題道,“將軍這是去哪了?”
就是隨口一問,不指望他會回答,畢竟之前在一起時,這樣的問題謝雲舟都是裝做聽不到的。
江黎甚至不記得,他有好好回答過她的問題。
“剛從宮裏出來。”謝雲舟聲音難得的溫柔,“阿黎你呢?為何這般晚了?”
何玉卿挑挑眉,示意江黎趕快回,江黎道:“方才把糧食入庫了。”
對,糧食,謝雲舟忘了這事。
他不是有心忘記的,他本想從宮裏出來後便去她店鋪裏幫忙,多一個人做事她總能輕鬆一些。
誰知被耽擱了。
“抱歉。”謝雲舟誠心道歉。
“將軍何意?”江黎有些不明白,他為何要道歉。
“沒能去幫你。”謝雲舟側眸睨著那扇窗子,窗簾飛起時他看到了她精致的下頜,曾經,每每情動時,他總會在那裏落下細密的吻。
何止那處,她身上的任何地方,他都曾落下過印記。
喉結輕滾,謝雲舟收回翻騰的思緒,道:“你今日是不是很辛苦?”
昔日的他,可從來不會問她是否辛苦,江黎眼睫輕顫,語氣不似之前淡漠,“還好。”
“明日可還有事要做?”謝雲舟問道。
“嗯?什麽?”
“若是有事的話,你別動,等著我去便好。”
江黎聽明白他話裏的意思,淡淡道:“不勞煩將軍了。”
對他是勞煩,對荀衍是什麽呢?謝雲舟很想問,但又明白這話一旦問出口,他們難得的和諧便又會煙消雲散。
她又會變成那個疏離的江黎,謝雲舟不敢賭,遂,把要說的話咽了下去,改口道:“阿黎,沒有勞煩,是我想做的。”
他還行為她做更多更多,隻要她同意。
“將軍公務繁忙,還是莫要管這些小事了。”
“你的事在我這裏從來不是小事。”
話落,他抬手撩開窗簾,借著銀白的月光看向江黎,四目相對,他們綴在彼此眸中,被眸底淌著的光包圍。
他聲音繾綣動聽道:“阿黎,為了你,我甘願。”
甘願做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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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玉卿一路上都在盯著江黎瞧,時不時用腳碰觸下她的腳,“阿黎,說說唄,聽到謝雲舟那席話你什麽感覺?”
金珠給銀珠使了個眼色,“兩位小姐先談,奴婢去外麵坐著。”
等金珠銀珠出去後,何玉卿坐到江黎身側,眨眨眼,“有沒有很感動?”
她是沒想到謝雲舟會說出那番赤誠的話,聽的她都要熱淚盈眶了。
謝雲舟原話是,阿黎為了你我甘願,我知曉我曾經做過很多錯事,也知曉有些傷害無法彌補,你氣我怨我,這都不怪你,是我的錯。
可,我還是想求你給我次恕罪的機會。
允我彌補行嗎?”
你放心,我不會要求你做什麽,之前怎麽樣,你現在還怎麽樣。想罵我了,可以盡管罵。煩了,惱了,你都可以打我,我不會動一下。
你想做什麽盡可以告訴我,我去做,危險的麻煩的,我都做。
你的手指不用染塵埃,我來,我去染,便是染盡了塵埃,我都願意。
阿黎,行嗎?
前方便是別苑大門,何玉卿趕著下車前,問江黎,“欸,到底行不行?”
方才謝雲舟說完後,沒等江黎說什麽,便駕馬離開了,何玉卿猜測,他是不敢聽。
她心道,沒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謝大將軍也有不敢聽的話。
“到底行不行?”何玉卿又問了一次。
江黎腦海中浮現出昔日那些過往,她跪在冰天雪地裏差點死掉,還有謝老夫人的嘶吼,她僅有的動容像是泡沫般,被風一吹幻滅了。
她偏頭看向外麵,迎著銀白的月光,似在回答謝雲舟方才的話,也似在回答何玉卿,更是對自己講的。
“不行。”
言罷,何玉卿搖搖頭,“幸虧謝雲舟走了,不然聽到你這話,估計他要傷心死嘍。”
和離後的江黎變化最大的地方便是為自己考慮的更多了些,昔日為了救兄長她嫁進了謝府。
後,又為了家和萬事興,一直任她們欺負。
再後來,和離時也是,為著江府著想,她吞下了一切委屈。
但經曆過這些事後,之前的那些想法已經變了,她要為自己而活。
不因感動而同誰在一起,也不會勉強自己去做不願意的事,她隻需對自己的人生負責便好。
其他人同她何幹。
江黎定定道:“對,就是不行。”
她不需要。
何玉卿慨歎她的改變,點點頭,“阿黎,無論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支持你。”
有姐妹如此,江黎足矣。
這日晚膳用到一半時,荀衍趕來了,還帶了好吃的下酒菜,江黎也小酌了兩杯。
醉意朦朧時,她聽到荀衍對她說道:“阿黎,糧鋪的事已經安排妥當,這下你可以睡個好覺了。”
他特意趕來便是告知江黎這件事的,他知曉她心思重,但凡有些總會睡不好。
他不忍她夜不能寐,忙活完事情後,便急急趕來了。
江黎端起酒杯,含笑說道:“謝謝衍哥哥。”
荀衍對她的幫助,她銘記於心,“敬你。”
荀衍凝視著她,看著她含笑的眸子心隱隱顫了下,另一手緩緩伸出,指尖顫抖著朝她臉頰而去。
咫尺之距時,後方傳來聲音,“小姐,你喝了多少?”
是金珠,金珠端著茶盞走來,再次說道:“荀公子我家小姐吃醉了,奴婢先扶小姐回去歇息。”
荀衍見江黎一臉倦容,輕點頭,“好。”
金珠把人帶走,荀衍也沒了待下去的理由,喝完酒樽裏酒,放下,起身離開。
銀白月光拂到他身上,映出淡淡的影,他低頭看了眼左手,方才若不是金珠趕來,他應該會……
荀衍回看一眼,窗欞上映出模糊的影,女子側顏絕美,他伸出手,虛虛的觸碰,隔著風隔著影,隔著那扇窗,似乎碰觸到了她的臉頰。
隱隱的,還有淡淡的暖意。
指尖微縮,他想留住什麽,可,最終什麽也沒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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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藴自從那日見過趙雲嫣後,安生了三日,第四日便又坐不住了,一大早便在廚房忙碌。
江昭聽聞也去了廚房,見她穿著下人的衣裙,問道:“阿藴你這是作何?”
江藴含笑道:“我燉了湯,想給阿黎送去。”
“阿藴對阿黎當真是極好。”江昭已經看不見其他,滿心沉醉在江藴已改,姐妹和睦的假象裏,看到江藴手上的紅痕,驚訝道,“你手怎麽回事?”
“不小心燙的。”江藴含笑道。
“燙的?”江昭快步上前,拿過她手中的碗盞,讓她去一旁站著,“你別動,我來。”
他把湯裝好,放食盒裏,柔聲道:“我給阿黎送過去。”
江藴正求之不得呢,她送的江黎一定不會喝,但江昭便不一定了,江黎最是心疼江昭,怕是看到他拎著食盒去,會立馬接下,悉數把湯喝完。
江藴腦海中浮現江黎倒地的畫麵,笑得有些瘮人。
江昭輕喚了她一聲,“阿藴。”
江藴斂去那些不好的心思,指著食盒,叮囑道:“兄長記得要讓阿黎喝了,最好都喝完。”
接著她又道:“最好不好告訴阿黎是我做的,我怕她不喝。”
江昭知曉江藴心意,安撫道:“別急,阿黎會想通的,她會明白,你同我一樣都對她極好。”
江藴輕點頭:“嗯,沒急。”
江昭出府時,江藴再三叮囑,“哥哥,趁熱給阿黎送過去。”
“好。”江昭說完,提袍上了轎子。
江藴看著遠行的轎子並未進府,而是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直到有人走來,悄悄給了她什麽,她握在掌心攥牢,隨後才轉身走了進去。
一個上午她都在等著好消息,隻是一直未收到任何關於江黎的消息。
後來,江藴才知曉發生了何事。
也是巧合,江昭轎子走了沒多遠,抬轎的轎夫手一抖,沒握緊,轎子跌落到地上。
江昭受了些驚嚇,其他倒是無礙,就是可惜了適合裏的湯,給灑了出來。
他拿起適合打開,垂眸看了看,灑了一半多,也不好再給江黎送過去,想了想,他吩咐轎夫去了慶春樓,訂了江黎最喜歡喝的八珍雞湯,叮囑店家早些送過去,還留了信箋,說明湯是江府送的。
他本欲點名是江藴送的,可又怕江黎不喝,留的是他的名諱,這般,江黎肯定會喝了。
至於他手裏這湯,江昭隨手給了路邊的流浪狗,看著狗子喝的歡實,他嘴角溢出笑意。
本想等著狗子喝完了再離開,誰知巧遇了同僚,遂,兩人一起朝宮裏走去。
他走後,方才還歡實的狗子,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掙紮沒多久,便死了。
有人路過巷口看見死掉的狗子,謾罵出聲:“到底哪個殺千刀的給狗子喝這些,真是黑心肝。”
“該遭天譴。”
好的不靈壞的靈,今日的江昭還真遇到了事,被天子訓斥了一頓,江昭從宮裏出來心情懨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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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苑裏,江黎原本是要去糧鋪的,隻是一早醒來頭暈暈的,胸口也悶悶的,她擔憂是毒性發作,遂,哪裏也沒去,乖乖呆在了府裏。
何玉卿知曉她擔憂什麽,早早派了人來告知,說糧鋪的事她不用擔憂,荀公子和謝將軍都派了人來幫忙。
一切順利,隻待後日開張便可。
江黎聽後,淡笑點點頭,讓人退了下去。
“小姐這下可以安心喝公子送的八珍雞湯了吧。”銀珠把湯端上來,“這雞湯都熱了好幾次了。”
江黎接過碗盞,剛要喝,下人來報,荀公子派人過來了,江黎示意讓人進來。
來人是阿川,一向拎劍的人手裏拎著食盒有些許違和,江黎問道:“這是?”
阿川道:“是公子命我給小姐送來的。”
“送的什麽?”
“慶春樓的八珍雞湯。”
“……”江黎同金珠銀珠對視一眼,心道,莫不是荀衍同兄長商量好的,不然,怎地今日都送八珍雞湯來了。
誰知後麵還有更巧合的。
謝七也來了別苑,手裏也拎著食盒,他進來後第一眼瞧見的是銀珠,見銀珠臉色泛紅,他勾唇淡笑了一下,隨後道:“二小姐,這是我們主子差我送來吃食。”
江黎隔著食盒便聞到了些許熟悉的味道,疑惑道:“不會也是慶春樓的八珍雞湯吧?”
謝七挑眉:“二小姐好聰明,這都能猜到。”
“……”江黎抬手扶額,這怎麽都趕一起了。
謝雲舟之所以命謝七送雞湯來,是聽到荀衍讓人給江黎送雞湯,謝雲舟便也差人送來了一份。
他有私心,送一樣的吃食,是不是阿黎吃下哪份,便說明她心裏是有那人的。
謝七來時,他千叮萬囑一定要看著江黎喝下。
謝七有銀珠這個幫手,最終如願看著江黎喝下,隨後才離開複命。
江黎看銀珠一直抬著下頜瞧,瞬間明白了什麽,輕咳一聲,問道:“銀珠,看什麽呢?”
銀珠吱吱唔唔道:“沒,沒看什麽。”
她手裏有謝七給她的枇杷,上麵還帶著暖意,直接暖到了銀珠心裏。
江黎挑眉,故意問道:“金珠,你覺得謝護衛如何啊?”
金珠不明所以,淡聲道:“謝護衛人挺好的。”
“挺好的?”江黎問道,“那我若是把你說——”
“小姐,這還有雞湯,您要不要再喝點?”銀珠端著碗盞問。
江黎看她滿臉羞澀,輕笑出聲,問道:“銀珠,你覺得謝護衛怎麽樣啊?”
“什麽怎麽樣?”
“就是為人怎麽樣啊?”
“就…那樣。”
“那樣是哪樣?好還是不好?”
“哎呀,小姐。”銀珠放下碗盞,紅著臉跺了下腳,隨後轉身走了出去。
金珠這才頓悟,原來銀珠喜歡謝護衛啊。
江黎凝視著銀珠離開的方向,唇角笑意加重,她不是那般迂腐之人,她不能同謝雲舟在一起,便不會允銀珠同謝七在一起。
相反,隻要他們二人情投意合,她還是願意撮合一二的。
隻是現在說此事尚早,她還要好好看看,謝府那樣的地方,她可不願讓銀珠去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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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雲舟聽聞江黎喝了謝七送去的雞湯,一整日心情都極好,見誰臉上都含著笑意,江昭見狀,輕嗤一聲:“笑嘻嘻的,成什麽樣子。”
阿黎身上毒還沒解呢,他倒好咧嘴笑,有什麽好笑的。
謝雲舟沒生江昭的氣,大舅子嘛,有點脾氣是應該的,他可以理解,理解歸理解,但有一件事他要挑明。
“江藴回來多久了?”謝雲舟問道。
“你問阿藴做什麽?”江昭一臉警惕,“你不會告訴我,你對阿藴還存有什麽心思吧。”
“亂講什麽。”謝雲舟道,“我心裏隻有阿黎。”
江昭點點頭,“這還差不多。”
隨後,他頓住,睜大眼睛,“阿黎?誰允許你心裏有阿黎的?我可告訴你,我不會同意阿黎再與你一起的。”
想想之前那些破爛事,江昭可不會再讓江黎去那種虎狼之家,那個謝老夫人呀,簡直就是瘋子。
“我心悅阿黎。”謝雲舟定定道。
江昭給了謝雲舟一個白眼,“所以呢?”
“阿黎是否安好比什麽都重要,我不會允許有人傷她。”
“我看能傷她的隻有你,你離她遠些,她便會安好。”
“阿昭,你還沒呢告知我,江藴回來這段日子都在做些什麽,與哪些人見過麵?”
“我為何要告知你?”江昭是真不想理謝雲舟,“我同你無話可講。”
“我懷疑江藴會對江黎不利?”謝雲舟見他什麽也不說,幹脆直接說出他的顧慮。
“你憑什麽如此懷疑?”江昭道,“阿藴已經不是曾經的阿藴了,她現在整日都在廚房裏忙碌,根本不會做對阿黎不利的事。”
“廚房?”謝雲舟眉梢皺起,“她可讓你給阿黎送過什麽?”
江昭點點頭:“送了。”
“你給阿黎吃了?”謝雲舟臉色暗沉如深淵,聲冷道,“你真給阿黎吃了?”
江昭見他臉色不好,輕咳一聲:“是送了,但是灑了,沒送成,阿黎更不可能吃。”
“那剩下的呢?”
“喂流浪狗了。”
“流浪狗在哪?”謝雲舟拉上江昭便往外走。
昭反應過來後,開始罵人,“謝雲舟你什麽意思啊,你是在懷疑阿藴對阿黎做什麽嗎,你是不是瘋了,阿藴同阿黎可是姐妹。”
“不是親的。”謝雲舟冷冷飄出一句。
“……”江昭吞咽下口水,“可她們是一起長大的,不是親生勝似親生。”
謝雲舟停住,臉上露出嘲諷的笑,“你信嗎?江藴會對江黎好?”
“我——”
“阿昭,不要自欺欺人了,你同她們一起長大,應該深知江藴不是那般容易放下執念的人,她對阿黎,還有恨意。”
“……”
江昭被謝雲舟說的咬口無言,隨後兩人一起坐馬車去了那條巷子,巷子很深,淩亂不堪,從東頭尋到西頭,也未曾見到那隻無人要的黃毛狗。
便是江昭留下的碗盞都沒有。
江昭道:“或許真是你想太多了。”
他從心裏還是不願信謝雲舟的那番話,阿藴不會對阿黎怎麽樣的,見謝雲舟尋不到什麽,他道:“謝雲舟,別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阿藴她——”
話音未落,謝雲舟在地上發現了被黃土掩埋的汙穢物,汙穢物周圍都是死掉蟲蟻,一個個躺在那。
謝雲舟劍眉皺起,眼底溢出寒光,“你還認為江藴是良善之人嗎?”
“江昭醒醒吧,她早已經不是年少時的那個見到草兒被踩,也會哭泣的江藴了。”
這日,與江昭來說,是天大的打擊,但他心裏還是有絲期翼,希望謝雲舟的猜測是假的。
日落後,他回到府邸,江藴已經知曉江黎沒喝湯的事,故意裝作不知,問道:“哥哥,阿黎可喜歡我做的吃食?”
江昭悻悻道:“喜歡。”
“那我明日再給她做。”
“好。”
江昭睨著江藴,實在難以相信,這樣溫柔的麵孔下是一顆蛇蠍般的心腸。
她要害得可是她的妹妹,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縱使沒有血緣,可到底也是一起長大的。
她…
真的如此狠心嗎?
江昭否定,不會的,阿藴不會的。
-
隔日,江藴再次給江黎做了吃食,比昨日做的還豐盛,江昭伸手去拿,“我也好吃。”
江藴攔住,“哥哥,這是給阿黎做的,你的在桌子上。”
江昭慢慢縮回手,欲言又止,用膳時很是心不在焉,江藴未發現他的異常,慢慢交代著一些事。
“哥哥記得早點給阿黎送去,涼了便不好吃了。”
江昭緩緩抬眸,“阿藴,其實江黎那什麽都有,要不是別送了。”
“她有是她的,這些是我的心意。”江藴蹙眉,“哥哥若是不願意送,我自己去送便可。”
說著,江藴放下筷子站起身,欲離去。
江昭拉住她,抬眸睨著她,“當真要給阿黎送?”
江藴點頭:“是。”
江昭喉結輕滾,“好,那我去送,正好我也可以再看看阿黎。”
江藴凝視著江昭,眼底似有什麽一閃而逝。
……
半個時辰後,江昭把食盒交給謝雲舟,“給,你去驗。”
謝雲舟命謝七打開食盒,對著裏麵的吃食一樣一樣驗起來,銀針自始至終未曾變色。
吃食沒有毒。
江昭怒斥道:“謝雲舟你說阿藴害阿黎,這下你沒話說了吧。”
謝雲舟也滿腹不解,昨日的情形還曆曆在目,那些死掉的蟲蟻皆是因吃了汙穢物才死的。
他雙手握拳沉聲道:“即便如此,我也不會允江藴靠近阿黎。”
“你不允,你憑什麽不允,那是我家江家的事,同你姓謝的有何幹係,我看你就是見不得我們好。”
江昭越說越氣,對著謝雲舟一頓拳打腳踢。
謝七欲上前,被謝雲舟眼神製止。
謝雲舟知曉江昭心裏有氣,動也未動,任他打罵,最後一拳打在了謝雲舟臉上,他唇角溢出血。
……
江黎發現每次見謝雲舟他身上都會帶著傷,之前的傷口皆被衣衫擋著,今日倒好,直接打在了臉上。
她道:“打架了?”
謝雲舟自從明了江黎不喜歡有事瞞著她,便不敢再瞞了,點頭道:“是。”
“因何事打架?朝堂正事?”
“……”謝雲舟沒言語。
“那便是私事了。”江黎很好奇,謝雲舟身手了得,到底是誰能把他……打成這般淒慘。
瞧瞧臉腫的,都一尺厚了。
謝雲舟原本是沒打算頂著這張臉來見她的,太過難堪,怕她會更不想理他,隻是有些話他又不能不講。
早講比晚講要好。
“我來是想告訴你,小心江藴。”他道。
“江藴?她怎麽了?”江黎挑眉問道,“為何要小心她?你知道了什麽?”
得到的消息不多,謝雲舟也不太能確定江藴肯定會對江黎不利,但他不容許有絲毫偏差,是以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他還是來了。
“沒什麽,”謝雲舟道,“就是想讓你提防她些。”
江黎最不喜他這種說話雲裏霧裏的樣子,不好的記憶浮現在腦海中,她道:
“謝雲舟我這人最不喜打啞謎,你若有話可以直言,無話可講,那請自便。”
“不過煩你記住,我的事不勞你費心。”
作者有話說:
女主視角:你越界了。
男主視角:我要護老婆。
啊啊啊,想要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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