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負
十一月中旬, 燕京城又迎來了一次大雨,那雨下的驚人,落在琉璃瓦上砸出啪啪的響聲, 廊簷上升出細密的霧氣,遠遠看去像是湖麵上泛起的漣漪。
伴著擾人的雨聲, 江黎做個夢,她夢到江藴同趙雲嫣一起出現在她麵前, 嘲笑她輕賤, 說她好了傷疤忘了疼, 竟然會惦念謝雲舟。
江藴還問她:“你莫不是忘了冬季裏最冷的那日雪浸肌膚有多痛吧?寒風呼嘯, 你被風雪吹得瑟瑟發抖, 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怎麽?這才過了多久便都忘記了。”
“果然是個蠢人。”
趙雲嫣在一旁嗤笑附和:“她本來就蠢, 在江家多年竟然不知自己不是江家的女兒, 那可是連下人都知曉的事,真是不折不扣的眼盲心盲。”
她們兩個的笑聲交替傳來,江黎捂住耳朵不想去聽,恍惚間, 夢境又變了,她在廚房洗碗, 手指沒進了刺骨的水裏, 全身跟著打顫, 謝老夫人走過來,冷笑道:“這便該是你做的。”
江藴的聲音再度傳來, “對, 該是你做的。”
趙雲嫣笑得最張狂, “江黎我等著你哭的那日到來。”
夢的最後, 她看到了謝雲舟,他策馬朝她奔來,伸手欲拉她,她猶豫片刻後,終是把手伸了出去。
即將碰觸上時,他的手中多了一把利劍,那劍一下子刺穿了她的胸口。
江黎從夢中醒來,汗水浸濕了褻衣,擾人的雨聲還在,窗欞不知何時淌開了一道縫。
寒風順著縫隙流淌進來,屏風上掛著的衣衫晃了晃,她莫名打了個戰栗。
夢境太過真實,以至於她倚窗觀雨時還總是覺得江藴和趙雲嫣的聲音一直都在。
她們一唱一嗬,說著最刺耳的話。
金珠端著熱茶進來,“小姐,別吹風,會生病的。”
江黎想起了另一件事,抿抿唇,“去端炭盆來。”
金珠放下茶水去取炭盆,江黎轉身走到書案前,彎腰拿起那些信箋,這些信箋她用了一日看完,初時覺得心情激**,現下莫名覺得冷意叢生。
懵懂間,她竟不知謝雲舟說的是真是假,或許,如夢裏江藴說的那般,他隻是可憐她。
若這是那般,這些信箋便沒有任何意義了。
她把信箋交給金珠,“去燒了吧。”
金珠微頓,一臉詫異,“燒了?”
江黎看著窗外氤氳水汽,道:“是。”
金珠接過信箋,說道;“這可是將軍寫給小姐的,小姐真不留著了嗎?”
“不留了。”江黎好似被一盆冷水兜頭潑下來,這些日子的彷徨竊喜也落了幕,像是揚起的塵埃幾經起落後又歸於平靜,隻剩淡淡漣漪,被風一吹,都散了。
銀珠進來見金珠正欲燒那些信箋,急忙走過去攔住,“小姐心上的東西為何要燒了?”
金珠努努嘴,“小姐說的。”
銀珠可不信,那幾日小姐看著信箋眉宇間都是喜意,怎地這才幾日啊,又要燒了,她走近,問道:“小姐,真燒了啊?”
“嗯,燒。”江黎眸光落在賬簿上始終不曾移開。
“那可是將軍寫了好久的信箋,”銀珠道,“謝七說將軍寫這些信箋時,多數是在行軍中,將軍尋到空隙連歇息都不曾馬不停蹄寫起來,雖未交給小姐,但心意是有的。”
“小姐真忍心都燒了啊?”
江黎緩緩抬起頭,問道:“你是我的人還是那邊的人?”
“當然是小姐的了。”銀珠討好笑笑,“我是怕小姐後悔,萬一日後給將軍知曉了,怕是也會難過,左右這些信箋又不占地,不若先放放。”
不知是銀珠說的對,還是其他,後來江黎改變了心意,命金珠把信箋收了起來。
那幾日裏燕京城一直在下雨,江黎每晚都會夢魘,總會夢到謝雲舟對她舉劍,她倒在血泊中。
江藴趙雲嫣再一旁大笑。
說是夢,但在江黎眼裏這更像一種暗示。
-
四日後,燕京城迎來了初冬最冷的那場風,人走在街上,凍得耳尖發疼。
江黎這幾日未曾去鋪子裏,她服用解藥時常太醫交代了,至少要靜養月餘,養好後身子便真無大礙了。
這解藥得來的不易,江黎不敢不聽話,但她也著實惦念著鋪子裏的事便辛苦何玉卿每日來一趟別苑,同她細說一番。
順帶把當日的賬本拿來給江黎看看。
何玉卿自是願意做這些的,每日固定時辰過來,用過晚膳後離開,這日照樣是天黑前來的,湊巧的是,她遇到了江昭。
上次她傾倒趴在江昭懷裏的事,何玉卿現在還記得呢,每次見到他下意識便想躲。
今日也是,剛轉身要走,被江昭來住了去路,江昭這幾日因見不到何玉卿心情煩躁,這會兒見她還躲,忍不住問道:“你在躲我?”
何玉卿自是不能承認的,搖搖頭,“沒有啊。”
“那你為何多日不來府裏?”江昭日盼夜盼都未曾把人盼來,每日都是那般撓心撓肺,坐立難安。
“鋪子裏忙。”
“借口。”
“一直下雨,路滑不好走。”
“去我那不好走,來阿黎這便好走了?你怕是忘了,去我那更近些。”
“……”
何玉卿一時無言,靜默須臾後,道:“總去不方便。”
江昭居高臨下睨著她,眸光落在她瑩潤的臉頰上,“你不方便?”
他這兩日還真聽到了些關於何府的事,媒人都要踩爛門檻了,都是為了和何玉卿的終身大事。
“……你也不方便。”何玉卿訕訕回。
江昭心莫名顫了下,聲音裏帶著賭氣的意思,“我沒有,那是你,我又無人說媒。”
他鮮少用這般語氣同何玉卿講話。
何玉卿頓了下,品了品他話裏的意思,生出了另一種解釋,“怎麽?你也想讓媒人給你說媒?”
她臉色沉下來,“這麽急難道是有相中的了?”
“讓我猜猜看。”何玉卿雙手負在身後,一板一眼猜起來,“高府的小姐?還是劉府的?難道是郭府的?”
江昭當即否認,“哪家的都不是。”
“是——”他頓住。
何玉卿也會是被他這副語氣氣急了,“是什麽?不敢講?見不得人?”
“是何府的。”江昭心一橫說了出來。
“何府?哪個何府?”何玉卿一時沒反應過來,“燕京城還有其他的何府嗎?難不成是周邊村莊的?”
江昭真是快被她氣死了,手按在她的肩膀上,目光熠熠,“你,何府的。”
“我?我怎……”何玉卿說不出話了。
片刻後,她羞赧的跑掉,跑了幾步後又折回來,拿過婢女手裏的賬簿塞江昭手裏,“你把這些都給阿黎,我我想起來還有事要做,我先走了。”
看著像是嚇跑了似的。
江昭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十分後悔,早知道便不講了,這下好了,日後怕是更難見到人了。
江昭這個悔啊。
……
見到江黎後更悔了。
江黎談起了謝雲舟信中所說之事,猶疑問道:“兄長當真說過那般的話?”
江昭輕點頭,“是。”
往事回**在腦海中,他憶起,他在牢中得知江黎要嫁給謝雲舟,又知曉她是為了救他才嫁,那夜他便買通了獄卒把謝雲舟叫來牢房裏同他講了那些話。
字字戳心,他淚流滿麵,要謝雲舟拒了這門親事,不要因為他誤了江黎終身。
他承認那日他說的話確實苛責了些,他質問了謝雲舟好多事,最後說道:“阿黎執拗,認準的事怕是不好回頭,為了她好,你便不要同她拜天地了,她心灰意冷後,自然會離開。”
可他哪知,他家阿黎那般認死理,便是沒有拜堂,也執意要做謝家兒媳。
後來,他又得知阿黎在將軍府過的很不好,他便給謝雲舟寫信,再次求他放了江黎。
可惜的是,事與願違,江黎等了謝雲舟三年,在謝家做牛做馬三年。
他的阿黎,那般的苦。
江黎聽江昭講完,不知該說造化弄人還是命該如此,她斂眉沉默,盯著拂在地上的光影發呆。
那一道道影跡好像躍上了她的心頭,在她心裏落下重重的痕跡,那些痕跡,隱約出現一張清雋的臉。
他嗓音繾綣動聽,柔聲喚她:“阿黎。”
江黎的心抖了下。
-
雨停那日,江黎外出辦事不湊巧的遇到一人,或許不是不湊巧,而是她特意等在半路攔她的。
趙雲嫣一直執著於與江昭再續前緣,無論誰說什麽都不聽,今日她把江黎堵在路上也是為了這件事。
趙雲嫣說道:“江昭同我的事你少管。”
江黎每每見她總能生出不同的心境,趙雲嫣真的很讓人生厭。
“江昭是我兄長,我要作何與你何幹,”江黎道,“勸你還是少出現在我麵前的好。”
“怎麽?難不成你還要對我做什麽?”趙雲嫣才不信江黎敢做什麽,江黎她啊,就是個軟柿子。
這話可不是她講的,是江藴講的,說江黎是草包是軟柿子,誰想捏隨便捏。
其實江藴說的比這更不入耳,在江藴眼裏,江黎就是個偷兒,偷了她的姻緣,偷了她的將軍夫人之位。
江藴對江黎的恨意,怕是一輩子都難消。
“你可以試試。”江黎不是之前的江黎了,她會守護好身邊的人,有人要是敢打他們的主意,她不會讓那人好過的。
“江黎你整日看不慣我,你又能好到哪裏去。”趙雲嫣聲冷道,“你一邊同謝雲舟糾纏,一邊又同那個荀公子見麵,你以為自己是什麽好貨色嗎。”
“你與我半斤八兩。”
“錯,你還不如我呢。”
江黎睨著她,眼神肅冷,沉聲道:“我再不知廉恥也不會如你那般生下其他男人的孩子。”
“你——”
“趙雲嫣我念昔日情誼不想同比計較,怎麽,你真當我好欺負嗎,”江黎冷聲道,“這是最後一次你攔我馬車,若是再有下一次,我馬車不會停。”
趙雲嫣身形一頓,陡然有種江黎變了的感覺,她凝視著她,“你你少唬我。”
“你可以試試。”江黎道,“試試我敢不敢。”
趙雲嫣如此惜命才不會去試,挺直背脊道:“我懶得同你計較,快告訴我江藴在哪裏?”
她攔住江黎馬車的第二個目的,便是探出江藴的去向。
江藴手裏有一物她急需取回,不然日日難安。
“不知。”江黎是真不知,當日是謝雲舟派人把江藴送出城的,江藴去向隻有謝雲舟和親信知道。
她淡笑,“我便是知曉也不會告訴你的。”
“江黎你是不是以為我不能拿你怎麽樣了。”趙雲嫣在江府這些年作威作福慣了,加之江黎一直對她恭恭敬敬,讓她還沒從以前的相處中醒過神來,覺得她還可以對江黎胡呼來喝去。
殊不知一切都變了,她與江黎來說就是陌生人。
“那你想拿我怎麽樣?”江黎問道。
“來人——”趙雲嫣輕嗬一聲,隨後才想起,她今日是自己一人出來的,春草在照看著孩子。
想起那個孩子,趙雲嫣一陣煩躁,看江黎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她。
江黎不甘示弱地回視著,定定道:“趙雲嫣你配不上我兄長。”
江昭是趙雲嫣心底最深的期盼,聽到江黎如此講,她瘋了一樣衝過來,隻是還未碰觸到江黎,別被人一把推開。
推她的不是別人正是阿川。
有阿川的地方肯定有謝雲舟,不多時謝雲舟出現在眼前,輕掀車簾道;“趙小姐,好巧啊。”
不知為何,趙雲嫣每次見荀衍都會生出一抹恐懼感,她就是很怕很怕他。
趙雲嫣抿抿唇,吞咽下口水,緩緩後退。
荀衍從馬車內走出,睨著趙雲嫣說道:“趙小姐活夠了大可告知荀某一聲,荀某不介意代勞送你一程。”
這般的話語嚇得趙雲嫣腿都軟了。
“哦,對了,”荀衍又道,“江大性子好不介意你亂來,但我這人不行,最見不得那些胡攪蠻纏的事,若是下次讓我再聽到你去找江大人的麻煩,我定會好好會會你。”
“嗯?記住了嗎?”
明明是一副天人之姿,說出口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栗,趙雲嫣退了又退,險些摔倒在地。
最後一句也不敢多言,抓身倉皇離開。
江黎在金珠的攙扶下緩緩步下馬車,含笑道:“衍哥哥好巧。”
不是巧,是荀衍專門來尋江黎的,他道:“是啊,確實巧,你這是去哪?”
“糧行。”江黎回道。
“那正好,一起吧。”荀衍睨著她道。
江黎輕點頭,“嗯好。”
兩人轉身一起朝馬車走去,上馬車前江黎不知被什麽絆了下,荀衍一把扶住她,柔聲道:“沒事吧?”
江黎搖頭:“沒事。”
遠處跟著江黎的那人,掏出小本本寫了什麽,隨後眉梢皺起,不知將軍看了後,會不會生氣。
隨後他又轉念一想,這是將軍吩咐的差事,說的是事無巨細都要報給他,他也不能不報啊。
隻能一五一十沒有任何潤色的上報了。
和他猜測的沒差,謝雲舟還真很生氣,日日夜夜牽掛的心尖尖,同別的男子舉止如此親密,換做是誰都會生氣,可是有何辦法呢。
他現下又回不去。
謝雲舟這趟不太順,名單沒尋到,還被擺了一道,倒不是他不聰明,實在是對方有備而來。
到底這裏不是他的管轄範圍,他有太多不熟悉,謝七看著他手臂上的傷一臉愁容,“要不要去找大夫看看?”
“不需要。”謝雲舟眼神示意他包紮便可,“那幫人呢,尋到了嗎?”
“他們今日住在山海客棧。”謝七說道。
“行,晚點去山海客棧會會他們。”謝雲舟眼眸眯起,眼神犀利如刃。
這一會還真會出了什麽,謝雲舟這次沒受傷,那幫人倒是有幾個被謝雲舟打傷了。
謝雲舟還抓了一個,不過還沒問出什麽來,那人服毒自盡了。
雖說線索沒了,但也讓謝雲舟摸清了些事,邊陲小鎮當真是不太平啊。隻是不知這裏隱藏著多少醃臢事。
謝雲舟這次行事刻意避開了官府,他還有旁的事要查,同官府扯上關係會不方便。
謝七道:“主子,二小姐身世當真同這裏有牽連?”
謝雲舟淡挑眉,“查查不就知曉了麽。”
查起來還真不太順利,所有線索都指向這裏,可真當他去查的時候,又好似有一團迷霧擋著,讓他無從下手。
不隻江黎的身世如此,還有要查的幾個藩王也是如此。
焦灼了幾日,謝雲舟等來了契機,他混在戲班裏進了一處府邸,據謝七調查,這府邸的主人很有可能同幾位藩王有牽連。
謝雲舟雙眉微蹙,“好,好的很。”
查案便是如此,有時幾日沒有線索,有時瞬間撥開烏雲見月明。
謝雲舟現在便處於後者中,他在府邸肆意穿行,查找著他想知曉的事,幾日後,終於有了眉目。
夜裏,第二封信箋送來,謝雲舟看著看著,雙眉擰成了八字眉。
上麵所言的是,江黎前幾日同荀衍一起聽了戲,荀衍對她照拂有加,又是剝葡萄,又是剝荔枝。
江黎喜上眉梢。
許是不會寫那個“稍”字,他竟然化了畫像,小人畫像,謝雲舟看到的第一眼,深邃的眼眸裏迸出寒光。
當即把信箋揉成一團,半晌後,他又耐不住緩慢打開,把那個男子的畫像給撕掉,隻留下的女子。
他偏頭細細看著,眼底的怒意就這麽被自己撫平了。
謝雲舟心想,不行,他要快些查完,快些回燕京城才好。
這一查又查了十來日,總算收獲滿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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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雲舟到燕京城那天,燕京城下起了第一場雪,滿天雪花飛揚而下,染白了整個帝京。
寒冷的北風呼嘯而至,燕京城又迎來了新的冬日。
江黎不太喜歡這樣的節氣,太冷了,四肢冰涼,抱著手爐也不管用。
金珠見她鼻尖凍得通紅,又給她加了件氅衣披腿上,“小姐,你畏寒,今日元原本不應出門的。”
“我想起來,糧行庫房鑰匙在我這。”江黎透光晃動的車簾看了眼外麵,雪太大,四周都是氤氳蒙蒙的,什麽也看不清,”總得送過去。”
“送鑰匙奴婢辦就可以了。”金珠道。
“去看看吧,不然我不放心。”江黎縮了縮脖子。
去了糧行,看完要看的,已經是兩個時辰後的事,江黎坐上馬車原路折返,今日的天氣實在不易出門,她快要凍死了。
怕金珠銀珠擔憂,她忍著沒說冷,但冷這件事騙不了人,尤其是她眼尾漾著的那抹紅,都是冬日才會出來。
乍一看像是被誰欺負了似的。
後來,還真有人欺負她了,那人欺負的還挺厲害。
謝雲舟回來後先去宮裏複了命,把奏折呈上,隨後策馬去了別苑,他真是一刻也等不及了。
以前他不知思念為何物,現下倒是知道了個的透徹,每日每夜都在想,夢裏也在想。
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來。
謝七說他越發不像之前的他了,他淡聲道:“此時的他才是那個真正的他。”
有些有肉,有了牽掛。
江黎剛把房門關上便察覺到不對勁,似乎有抹清冽的氣息,像是冬日裏的雪,屋內有人。
她瞬間警惕起來,眼角餘光瞄了瞄沒看到什麽,她抿抿唇,緩緩後退,手搭在門上,打算趁機逃跑。
門方打開一道縫隙,江黎身後有人走了過來,耳畔驀地一熱,那人的聲音悠然傳來,“阿黎。”
江黎身形一頓,手也跟著停在那,慢慢轉頭回看,眼前映出一張俊逸的臉,劍眉入鬢,鼻梁高挺,紅唇薄厚適中。
是謝雲舟。
江黎的視線先是落在了他眼眸上,下行時不經意間又落在了他喉結上,喉結輕滾,劃出的那抹弧隱約透著無法言說的異樣感。
江黎盯著那處多瞧了幾眼,反應過來後才意識到他把她抵在了門上,兩人身子還有半臂的空隙。
他胳膊虛虛圈著她。
風從他們中間流淌過去,莫名叫人晃了下。
“阿黎。”謝雲舟又喚了一聲,不知是他眼神太炙熱的緣故,還是兩人距離太近,江黎的臉頰生出一團緋紅色。
杏眸裏也像是染了水汽,便是那長睫上好似也多了幾分潮濕,一垂一抬間勾勒出的弧都帶著幾分眩目感。
大抵是人太過招人的緣故。
謝雲舟本以為看到她後,心便可以沉寂些,誰知不能,看不到的時候撓心撓肺的想,看到了後,又壓不住想親近她的心思。
他凝視著她眼尾的那抹紅,莫名的就想去吻那裏,按在門上的手指慢慢蜷起。
不能親,他隻能用聲音代替,舌尖勾著,又喚了聲:“阿黎。”
江黎的心在他的輕呼中顫了顫,就像有根手指在撓她的心窩,一下一下,有些癢。
江黎吞咽下口水,回視著他,道;“謝將軍。”
謝雲舟打斷她的話,輕哄:“阿黎,叫我雲舟,或者叫我辰硯。”
江黎像是丟了魂般,鬼使神差地喚了他一聲:“雲舟。”
外麵的風陡然變大,吹得廊下籠燈亂晃,江黎被聲音驚醒,才知自己做了什麽。
她伸手推了謝雲舟一把,淡聲道:“將軍,請自重。”
作者有話說:
抱歉,晚了。
最近可能都這個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