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楚蓉並沒有直接歇息,反而是和宋媽媽說起最近的新聞。
“我男人來信,說他早該到的。隻一路上不順利,要晚回來半個月。安州鬧兵打仗,咱們莊子裏收成減了一半,過了黃河再往南,說是今年水災,租子別說收回來,莊戶能活下去就不錯了。”
“那可把租子給免了?可別讓莊子裏有人餓死。”
沈楚蓉一聽水患,頓時繃緊神經。
自古有道是水火無情,水災和火災一旦出現,要麽是燒的一幹二淨,要麽是衝的一幹二淨,別說東西能不能留住,人能不能活下去都是兩說。
“已經免去租子了,隻是這才七月,若是夏糧收成不好,隻怕入了秋,糧食要漲價,冬季再有兩場雪,那真可是年關難過了。”
“還有,咱們莊子免了租,可別的主子沒您心善。青州倒是不明顯,安州那邊聽說有的人家,已經開始賣兒賣女了!”
宋媽媽說到這裏,臉色也不是很好。她自小便被人賣到宋家,雖不愁衣食,可被親生父母賣掉的傷痛,一輩子都難以治愈。
“年關還有秋糧頂著,最怕來年青黃不接的時候。”
沈楚蓉深吸口氣,她發愁的是能不能大仇得報,可普通百姓擔心的是,能不能活下去。
她記得,從今年開始,連續三五年的水災大旱,加速各地黃巾起兵討伐帝王。
不過三五年,一個朝代便顛覆成了過往。
再過幾年,秦狩率領的秦家軍,逐鹿中原,成為最後的勝利者。
說曹操,曹操到,主仆二人還沒說完話,便見淮山小跑進來,“姑娘!姑娘!二爺來了!!!”
“二爺,秦狩??他來做什麽??”
沈楚蓉瞬間瞪大眼睛,剛想到這人,這個人就來了。
早上送來一盒糕點道謝給她送衣裳,怎麽人又來了?
心底這麽想,等見到本人時,沈楚蓉不由愣了一下。
如果說,半個月前的秦狩還帶著少年氣,即便是戰場上廝殺過,鮮血沐浴過,可那股麵對女人時,偶爾的不自在和怯意依舊能讓人察覺。
可此刻,秦狩宛如是被淬骨了一般。
人還是那個人,可渾身的氣勢淩然一變。少年氣盡數褪去,丹鳳眼中一閃而過的是沈楚蓉前世極為熟悉的掠奪和貪婪。
他怎麽突然變成這樣??
難道,也和秦朝一樣經曆了女人?所以,那股青澀才會消失?
沈楚蓉莫名心底酸溜溜的,可轉念,她便平下心來。
她和秦狩不過是叔嫂而已,今生她所求的,無非是這位未來的帝王,能夠在她落難時庇護一二,不至於淪落街頭。
沈楚蓉打量秦狩的時候,秦狩也在打量沈楚蓉。
若說沈楚蓉和夢裏的女人有什麽相似之處,大概隻有這身芙蓉香氣,想到夢中唯一的標示,左耳側後的紅痣。
秦狩看了過去,烏黑發髻鴉鴉盤在腦後,翠竹發簪偶爾晃動,襯的她分外靈動。
可若是要看那顆紅痣,必須把她發髻拆了,才能看到。
莫名其妙去拆嫂子的發髻,他隻怕要被當成登徒子給趕出去!
要怎麽看那紅痣呢??
秦狩不由發了愁,總不能強上吧!
“小叔??二爺???”
沈楚蓉見秦狩打量目光,從滿意慢慢轉變成困惑,甚至,還帶著不自知的愁緒和猶豫。
不由出聲喚了一聲,“二爺,你來我這芙蓉閣有什麽事?”
“無他,提醒嫂子,你之前為我上藥,可是剪壞了我的一件衣裳,我記得嫂子當時答應再給我一件,可做好了?”
“衣裳!!!”
沈楚蓉回想,倒是想起了這事兒。
隻是,她以為秦狩不過是隨口說一聲,那裏想到,他是真的想要啊!!!
沒做什麽辦??
未來的九五之尊,她可得罪不起!!!
沈楚蓉略一猶豫,便有了主意。
“不是不想做,隻是沒有二爺的尺寸,怕做出來不合身。”
沈楚蓉說著,示意秦狩跟著自己進了裏間,便走便道,“二爺不如稍等等,我去拿了尺子來,讓丫鬟給二爺量體,有了尺寸,不過幾日便能做好衣裳!”
“我不要丫鬟!”
秦狩皺眉,她讓丫鬟碰自己,幾個意思??
不在乎他的貞潔了嗎??
明明夢裏害羞的連丫鬟都不能在外麵上夜,怎麽醒來這麽不在乎這個!
“好好好,不讓丫鬟給你量體,那我讓宋媽媽來好不好?”
沈楚蓉宛如孩子一般哄著他,不讓丫鬟來,那換成宋媽媽總可以了吧!
宋媽媽......
秦狩眉頭越蹙越緊,在眉心擰成小山峰模樣。
宋媽媽他倒是知道,是宋家培養的媽媽,服侍過沈楚蓉的母親,又是沈楚蓉的奶娘,破得她信任。
可,他還是不願意!
“你就這麽想讓別人碰我??”
沈楚蓉拿著尺子出來,就被秦狩的質問問的一個懵圈兒。
啥叫她想讓別人碰他!
這,量體裁衣,偶爾的觸碰是為了更好的把握尺寸,怎麽能叫碰他呢??!!
但,未來的帝王,他尊貴他了不起!!!
沈楚蓉無奈歎口氣,把尺子遞給他,“那,你自己來?”
秦狩冷哼一聲,“我自己量的不準。”
“那......怎麽辦?”
沈楚蓉傻眼了,萬萬沒想到,給秦狩還債做衣的第一道難關,居然是量體。
沒有量體,她就拿不到他的尺寸,難不成,真的要估摸著動手?
沒等她想出個一二三來,秦狩抬手握拳,在唇邊咳了一聲,紆尊降貴道,“你來吧。”
她來??
沈楚蓉滿腦子問號,她倒是知道裁衣要量哪些尺寸,無非腰圍胸圍臀圍腿長鼻長肩寬等。
可這些要是換一個人,她倒不至於如此為難。
實在是,她和秦狩的身份太過敏感。
一個是不被夫家重視的長房嫂子,一個是獨身未婚的小叔子。
稍有不慎,世間的閑言碎語,便能如海一般,把人淹沒。
她前世被罵慣了倒是無所謂,可是,她不想成為秦狩的汙點,不想日後他被人攻擊罔顧人倫。
她想讓他成為清清白白的帝王,日後娶一個自己喜歡的女子為後。青史留名幹幹淨淨,而不是和自己這等汙濁之人攪合在一起。
可,看著秦狩眼巴巴瞪過來的目光,沈楚蓉便是有千萬句話,都化作一個字,“好。”
秦狩丹鳳眼滿意的眯起,薄厚得宜的唇滿是笑意,催促道,“那就開始吧。”
沈楚蓉拿起尺子,低垂著長睫,顫抖的手放在男子身側,示意他伸展雙臂,軟尺環過胸圍,準備記錄下數字。
在秦狩看來,便是沈楚蓉含羞帶怯的依偎過來,一雙玉白手指在身上輕微的指指點點,是夢裏從未有過的親近。
在夢中,他一直是處於強勢地位,強取豪奪,從沒有佳人主動靠近過自己的時候。
從未有過的新奇感受,就像是燃起的火花,不知不覺讓秦狩興奮起來。
他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一步,剛合在一起的尺子被他後退扽開。
沈楚蓉還沒來得及記錄下數字,就見秦狩往後躲了一下。
抬手拽住他修長有力的臂膀,輕聲道,“別動!還沒量好呢!”
男人手臂雄勁有力,炙熱體溫透過夏日薄薄布料,讓沈楚蓉指尖宛如被燙的發紅。
她連忙鬆開手,深吸一口氣穩定心神,可誰知,一入口便是男人身上淡淡藥香,是金創藥的味道。
想必,沒見麵的這半個月,他一直沒忘了給肩膀的傷上藥。
沈楚蓉略微放了心,見秦狩站在原地沒有動彈,乖乖等她量體。
她何曾見過這未來帝王,如此乖巧的時候。
沈楚蓉隻覺得這體驗新奇極了,等日後秦狩登基,她定是要去市井賣話本。
標題就是:我給皇帝量體裁衣那些年!
沈楚蓉表情輕鬆,甚至粉嫩唇瓣還帶著笑意,秦狩也不由心情預約,一雙利眸盯著沈楚蓉也隨之緊跟著上前邁了一步。
布尺再次環胸,準備測量數據。
這次,秦狩乖乖的沒有動彈,任由沈楚蓉在身上摸來摸去,本就清淡的芙蓉花香氣,淡淡的散播開來。
即便是秦狩有意識的屏氣凝神,依舊覺得宛如置身芙蓉花海,讓人迷醉。
他索性放空腦中雜思,把目光放在了沈楚蓉左耳後,想要看看,這處到底是不是和夢境中一樣,有個小巧可愛的紅痣。
隻是,視線阻隔,總有發髻擋在那一處。
等到了沈楚蓉量到手臂,這是最後一項了。
如果再不弄清楚,他近期就沒有機會接近沈楚蓉,來確定她是不是夢裏的那個人。
得想個法子才行!
一咬牙,秦狩等沈楚蓉紀錄好,正準備拽住她,強勢掀開她發髻去看左耳後有無紅痣,便聽到外頭腳步聲,是宋媽媽。
“大奶奶,二爺,方才老爺回府,說是有事情找大奶奶和二爺商議,大爺和丁表姑娘已經過去了,催大奶奶和二爺快一些呢!”
“知道了,這就過去!”
沈楚蓉把布尺收好,努力平複給秦狩量體帶來的悸動,轉身看向在昂首站立,讓整個裏間都有些狹窄的男人。
“我們一起去?”
“嗯。”
秦狩心情很是不好,為了那顆紅痣過來,可到底,他也沒看到是不是。
等以後再找什麽借口接近這沈氏呢?
萬一不是,再惹來懷疑!
還有,別以為他做了半旬這樣的夢就不記得了,之前,他可是在夢裏看見過一個明黃衣裳的男子要求娶沈氏楚蓉!
那明黃男子是誰!
聽聞皇後娘娘昔日也很看重沈氏楚蓉,難道,是當今太子??
秦狩左思右想不得其解,等見了秦仕和丁氏時,依舊沒有理出思路。
秦仕是如今秦州明麵上的主子,草莽起家,雖是節度使總兵,和掌管秦州稅收土地,和土皇帝也差不多了。
眾人若是沒見過他,定然是以為他是個憨厚老農。
一張臉生的樸實無華,中等個頭兒,曬的也很黑,唯獨一雙眼,銳利的宛如一把匕首,看人一眼,就能直視人心。
但從外表來看,秦仕和一旁養尊處優的丁氏相比,絕對是不像一對夫妻。
一見到沈楚蓉,秦仕親自起身來扶沈楚蓉,仔細打量了一番。
見沈楚蓉一雙眼眸清澈,不見鄙夷也不見懼怕,沉穩自若,頗有幾分沈相國的風骨。
秦仕見了很是喜歡,不住誇讚道,“你便是沈相國的嫡女,不錯不錯,這儀態頗有其父之風。能娶到你這樣的好女兒,是我們秦家的榮耀,是朝兒的福氣!”
丁卿雅聽了這話,臉色一白,不動聲色的捅咕了一下秦朝,示意對方開口。
可誰料,秦朝一雙溫潤眼眸盯著沈楚蓉,見她顏色出眾,不由頗為遺憾。
若是榮成公主的親女就好了,那他定然是好好待她。
隻可惜......
丁卿雅察覺秦朝目光,銀牙咬碎,不懷好意的開口,“表嫂,您怎麽和二表弟一起來的?到底是叔嫂之間,我們知道的還好,不知道的,還以為您和二表弟是一對呢!”
“丁家表妹,你這話,是以親戚的身份來說,還是以大爺女人的身份來說的?”
沈楚蓉淡淡開口,即便是當著秦仕的麵,她也不願意對丁卿雅有任何忍讓。
“有什麽區別嗎?”
丁卿雅疑惑不解,而一旁的秦仕看了眼丁氏,臊的丁氏臉色通紅,截住話茬,“如果是親戚,你喊表嫂和表弟自然可以,可若是朝兒的人,自然該喊大奶奶和二爺!”
丁卿雅臉色一變,她一直是想怎麽稱呼就怎麽稱呼,從來沒有想那麽多。可今日沈楚蓉把最後的一塊兒遮羞布給扯開,讓她無路可退。
當即,捂臉依偎著秦朝小聲抽噎,“大奶奶,是在對不起,我和,我和表哥情難自禁......”
“父親,母親!”
秦朝哪裏受得住丁卿雅受委屈,更何況,她還懷著身孕呢!
早死早超生,反正,早晚避不開這一關。
秦朝想到這裏,主動開口,“母親,父親,兒子願意娶丁卿雅為妻。表妹她腹中已經有了我的孩子,甚至,連林兒的親爹也是我!”
丁卿雅聞言,不動聲色的翹起唇瓣。
沈楚蓉啊沈楚蓉,就算是你讓我住西苑又怎麽樣,隻要是表哥心底有我,就算是遠在安州,我也能一步一步的回來,把你擠出秦家!
“沈氏,你怎麽看?”
秦仕斜瞪了一眼想要開口的丁氏,柔聲問向沈楚蓉,“你有什麽想法隻管說來,這事兒,是我們秦家對不起你。”
言下之意,是讓秦朝對丁卿雅負責。
可至於是什麽名分,全靠沈楚蓉說了算。
丁卿雅沒想到會有如此一筆,秦朝說的是願意娶她為妻,那麽,一個平妻的位置是少不了的。
可若是和自己積怨已深的沈氏,隻怕讓她做個通房丫頭,做個侍妾來羞辱自己,也是有可能的!
沈楚蓉眼眶微熱,如果說在秦家有什麽溫暖的話,便是這位秦仕,她的公公。
前世對方活著的時候,自己處境沒那麽差。等秦仕一死,秦狩常年在外征戰,她徹底落入丁氏和丁卿雅手中,才算是進入地獄。
“丁家表姑娘和大爺秦朝是自幼青梅竹馬,論起情份來,不比大爺和二爺的兄弟之情淺。按道理,我應該是成全大爺和丁家表姑娘的這番情意。”
沈楚蓉眼底帶著笑意,見丁卿雅鬆了一口氣,接著道,“可我不願意。”
一言既出,如石頭砸在平靜的水麵,水花迸濺,人人自危。
秦狩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她果然沒讓他失望。
“你耍我們玩兒呢!”
丁卿雅被沈楚蓉的循環往複給弄傻了。才說了要成全,轉眼就來了句,她不願意!
如果不是姑父說要讓她同意,何至於在這裏眼巴巴的等著,早就進了秦家的大門了!
“既然你不樂意,那麽,這件事就此作罷!”
秦仕抬手敲擊桌麵,吩咐丁氏,“你去讓廚房熬一碗落子湯,給她灌下去!老子要親眼看到胎掉才算完!”
旁邊早有機靈的仆婦下去熬藥,不一會兒,便端了藥回來複命。
“姑父!不要啊!這是我和表哥的血肉,是您嫡親的孫子啊!”
丁卿雅嚇的渾身發顫,不由大聲尖叫。
“嫡親的孫子??”
秦仕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一眼丁氏,見她瑟縮不敢抬頭,冷哼一聲,“老子將來孫子多了去了,不差這一個!”
“姑姑,姑姑,您幫我說句話啊!”
丁卿雅知道秦朝靠不住,撲倒丁氏腳邊哀求。
秦仕是什麽人?
別看他不動聲色,一年裏大半年不在家,好像在外麵打仗找什麽人。可一旦回到秦家,說一不二。就連丁氏這個正妻,也不敢對他說一個不字。
此刻,他說要打胎,那她腹中的胎兒,是真的保不住了!
嫡親的外甥女跪在腳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丁氏也不由對沈楚蓉染上恨意,“沈氏楚蓉!你怎麽能如此心狠!!!”
“我心狠?”
沈楚蓉想到前世被幽禁的歲月,恨意上來,指著丁卿雅,“她無媒苟合,婚前失貞,懷的都不知是誰的孩子,大爺上趕著當爹倒是好樣的!”
“你胡說!我腹中胎兒的爹,就是表哥!”
丁卿雅掩蓋住眼底的慌亂,急急開口。
沈楚蓉見秦朝宛如置身事外,不由冷笑一聲,“表妹若是不想打掉孩子,不如這樣。”
“大爺若是想讓丁家表妹進門,除非和離。和離了我就不是秦家大奶奶,自然無權對大爺的事情說三道四,大爺想娶誰就娶誰,想納誰就納誰,怎麽樣?一個和離書換一個孩子,劃算吧?”
“表哥......”
丁卿雅宛如有了指望,撲倒秦朝腳下哀求。
秦朝低頭,見丁卿雅哭的涕淚橫流,本就柔弱如小百花的長相,寡淡,再加上狼狽毫無尊嚴的跪地,讓人忍不住心生鄙夷。
對比一旁的沈楚蓉,她捍衛自己的權利。小臉瑩白,一雙杏眼宛如閃著光,據理力爭。
難怪,爹第一次見麵,就說她有沈相國的風骨。
再聯想那日秦軍大營,她也是這般,傲骨淩然的提出和離。
這是第二次了,他就這般讓她嫌棄,不昔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出和離?
楚蓉,看著像是一朵楚楚可憐的芙蓉花,可實則,比帶刺的玫瑰花還要紮手!
兩廂抉擇,秦朝俯下/身,扶起丁卿雅,手指溫和的拿帕子擦去她眼角淚滴,“快起來,地上髒。”
“嗚嗚嗚,表哥,我就知道你不會放棄我!”
丁卿雅感動的涕淚橫流,秦朝眼底閃過一抹嫌棄,但很快被壓下,柔聲開口,“我們以後還會有很多孩子,乖,把這藥喝下。”
說著,秦朝招收示意仆婦上來,親自斷了瓷碗給丁卿雅。
丁卿雅方才有多感動,現在就有多絕望。
在她到處哀求,祈求能保住她和表哥的孩子時。分明一個和離書就能解決問題,秦朝為什麽不寫呢?
不僅不寫和離書,甚至,還讓她喝下墮胎藥。
表哥,他怎麽能夠這樣對待自己?就算是不看在這麽些年的情分上,至少,至少也應該看在李成林的份上啊!那可是他們的親生孩子!!!
再來一個孩子不好嗎?他們子女雙全,以後老了也有人養老送終,表哥為什麽不選擇放棄沈氏!
可,丁卿雅絕望哭喊,沒有換來秦朝一點兒同情。
秦朝溫和外表甚至沒有半點兒猶豫,他一手端藥,一手捏開丁卿雅下巴頦兒,一碗墮胎藥,就這麽一滴不剩的倒了進去。
丁卿雅絕望的想要掙紮,連續不斷的藥湯讓她連吞咽都不能,嗆氣咳嗽也換不來男人憐惜。
然而,不等丁卿雅平順氣息,她腹中開始絞痛起來,捂住肚子蜷縮在一起,血流從衣裙下緩緩滲出。
丁卿雅清晰的意識到,她的孩子,沒有了!!!
秦朝!!!
他竟然如此心狠,竟然要殺他們的孩子!!!
墮胎藥倒完,秦朝把瓷碗摔在地上,瓷片迸濺,濺到沈楚蓉腳邊,讓她心底說不出什麽滋味。
若說是之前,她和丁卿雅之間,不過是你來我往的嘴炮。
可今日過後,可就是實打實的血海深仇。
她殺了丁卿雅的孩子,就像是,丁卿雅曾經對她做過的一樣!!
秦仕見事情已了,起身拍了拍秦朝的肩膀,朝秦朝道,“既然你已經作出了選擇,以後好好過日子。”
秦朝一雙眼眸,盯著丁卿雅身下流出的鮮血。
血腥氣讓他神誌有些恍惚,恍然間,竟然好像,也有那麽一個女子,被他按在地上,強硬灌下一碗墮胎藥。
然而,他的發呆,在秦仕看來,便是對死去孩子的依依不舍。
秦仕低頭打量了下狼狽喘息,渾身血腥的丁卿雅,扭頭看了眼丁氏,眼含警告。
“把她,扔到莊子裏去吧!”
丁氏忙不迭點頭,小心詢問秦仕生辰的時候是否在家過,得到確定答案的時候欣喜若狂。
正想再接再厲問秦仕是否會住在榮錦苑,秦仕已經看向秦狩。
“走,和爹去大秦府走一遭兒,爹看看你的武藝退步沒!”
“是!”
秦狩拱手,跟在秦仕背後,看了眼沈楚蓉,他今日倒是真的開了眼。
這沈氏,就像是貓兒似的,若是被逼急了,露出來的爪子也能傷人。
等秦仕帶著秦狩走了,丁氏一張臉閃過嫉妒和恨意,恨鐵不成鋼的看了眼秦朝,“你也是的,讀什麽勞什子詩書,跟著你父親學習武藝和兵法才是正理!”
“別說了!”
秦朝心情很是不好,秦仕的偏心不是一天兩天。
秦狩是他親兒子,他是嗎?
“我親爹又不是他,他不可能把秦家軍給我!!!”
“事在人為懂不懂!!”
丁氏實在是不順心,一腔怒氣沒地方發泄,忍了幾下也沒有忍住。
怒氣衝衝的看向沈楚蓉,“沈氏!你今日實在是過分!”
“你丁家表妹懷胎三月,硬生生打下胎兒!那是活生生一條命啊!你怎麽能下得去手!”
“是啊,怎麽下去的手!”
沈楚蓉苦笑一聲,心底就好像是裂開一個大洞一樣。
你說,人也是挺奇怪的。明明知道前世是不好的回憶,可一遍遍的回想,逼自己沉淪在那種痛苦之中。好像隻有痛苦了,一顆心才會舒坦。
不過,這才哪裏到哪裏?
打了個孩子,才是開胃菜。
沈楚蓉垂眸盯著滿花帶著東珠的繡花鞋,幽幽開口,“我想著,我和大爺畢竟是明麵上的夫妻。大爺明顯是想要娶丁家表妹,我和大爺和離,大爺娶丁家表妹,又不用打胎又能讓丁表妹進門,多好的事情啊!”
“秦朝,你為什麽不同意呢?”
沈楚蓉說著,抬頭看向秦朝。
“明明隻要我們和離,丁卿雅就不用打掉孩子,你為什麽不同意??”
秦朝眼底閃過一抹掙紮,他是想要同意的,可是,他那一刻,鬼使神差的,有人在他耳邊低聲說。
“秦朝,你已經錯過一次了,再來一次,你受不了的。”
他錯過了什麽?他不知道!
但是,本能,有莫名的,有讓他信服的,有讓他不能抗拒的東西再告訴他。
他不能同意和離,沈氏楚蓉,至死,也隻能待在他身邊。
一旦和離,就是徹底的失去!!!
抬頭,直視沈楚蓉,秦朝一雙眼也是茫然,“我不知道,但,我們不能和離。一定一定不能和離!”
怎麽這麽麻煩!!!
前世,也沒見秦朝如此固執,反而是求之不得甩開自己,難道是人性本賤??
沈楚蓉沒了耐心,朝丁氏福了一禮,不等她說話直接就起身走了。
空氣中留下一句話,是沈楚蓉最後的善心。
“太太快讓人給丁家表妹止血吧,再這麽留下去,丁家表妹可隻剩下半條命了!”
丁氏連忙讓翡翠去張羅,給丁卿雅換了衣裳,丁氏嫌棄小產後晦氣,正準備讓人帶去莊子上。
丁卿雅從昏迷中幽幽轉醒,拉著丁氏裙擺,氣息時斷時續,“姑姑,求,求你,讓我,老爺,生辰後,生辰後再走......”
“行吧,你先好好養著。”
丁氏仍舊讓人把丁卿雅挪到西小間,李成林正在讀書,見丁卿雅被抬著進來,連忙迎了出去,見是丁氏,行了一禮,“姑姥姥,娘這是怎麽了?”
“你娘被人害了!你好好讀書,以後給你娘報仇!”
李成林乖巧應下,等丁氏走了,才轉身看向躺在榻上的丁卿雅。
日頭落在他小小的身上,一半是黑暗的屋內,一半是明亮的陽光。
好半晌,他抬頭看了眼刺目的日頭,直到眼睛受不住,落在眼淚,才轉身進了屋。
“渴......我要喝,喝水......”
丁卿雅隱約察覺人進來,艱難睜開眼,見是李成林,毫不客氣的指揮。
李成林仿佛是沒有聽到一樣,拿起書本,坐在門口開始大聲的念著書,是很簡單的三字經。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苟不教,性乃遷。......養不教,父之過。”
念著念著,李成林眼眶再次落下淚,小聲詢問,
“養不教,父之過。那生而不養,是誰的過錯?”
空氣中靜寂一片,無人為他解答。
反倒是丁卿雅的咒罵聲傳來,仿佛他們不是母子,而是仇人。
小小的身影瑟縮起來,明明是夏日暖陽,可渾身泠冽如寒冬臘月,無論如何,都察覺不到任何暖意。
“你個小雜種!給我倒水!!!”
丁卿雅渴的不行,可喉嚨被墮胎藥傷過,聲音嘶啞幾乎發不出聲音。
腹部胎兒是被硬生生墮下,對母體的傷害自然更大,丁卿雅略一挪動,便察覺整個人宛如碎成一塊塊的,尤其是腹部,使不上力挪不動身子。
可她生養的小雜種,居然連口水都不給她倒!
丁卿雅喊人的聲音越大,李成林在門口讀書的聲音就越大。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苟不教,性乃遷。......養不教,父之過。”
丁卿雅被迫聽了一下午的三字經,等晚上,她渴的唇瓣幹裂,血痂迸濺。
李成林端著一杯水站在床前,小人兒一本正經的問,“娘,養不教,父之過。那生而不養,是誰的過錯?”
丁卿雅張口發不出聲音,“嘶嘶.......”
“哦,娘不渴啊!”
李成林抬手,把一杯水灌在肚子中。拍了拍小肚皮,“啊,這水可真好喝,真甜啊!”
說完,李成林轉身離去,就著燭火小聲背書。
丁氏前來查看丁卿雅的身體,看到李成林正在讀書,沒有進門,隔著窗戶和翡翠感慨,“卿雅她是個糊塗的,可是生的這孩子啊,倒是有之前那男人的樣子。他也這樣,尤其是愛深夜苦讀。”
“丁家姑娘和太太,以後老了就有靠山了。”
翡翠順著丁氏的話說,丁氏有些欣慰,可想到今日秦仕明目張膽的偏袒。
對秦朝問都不問,可對秦狩,上來就是去校場上比試,如此偏袒,日後如果秦狩當家,他們母子可就難了!
如果,秦狩是自己兒子就好了。
丁氏不由再次歎息起來。
好在,沒多久,她就緩過來,朝翡翠道,“去廚房裏給成林做些吃的送過去。雞湯就不錯,切點兒沈氏給的百年人身下去,給成林補一補身體,也給卿雅補補。”
翡翠應下,旁邊早有小丫鬟去張羅。
不多時,秦朝身邊伺候的秦甲過來後院,“大爺說問有沒有多餘的衣裳被褥,讓奴才送到芙蓉院去,大爺要和大奶奶一起睡呢!”
“他們要圓房了?”
丁氏頓時顧不上別的,可他們答應了榮成公主......
如果萬一圓房後,這沈氏懷上身孕。
等等,她今日灌了卿雅一碗墮胎藥,等沈氏懷了身孕,這口氣,她替卿雅出了!
當即,丁氏讓人去收拾了包裹,派翡翠和秦甲二人送到芙蓉院去。
沈楚蓉正在和宋媽媽商量給秦仕的壽禮,一會兒說是書畫字畫好,一會兒說是護甲兵器,一會兒又說是養傷的療效,一會兒有說是兵法書籍,樣樣都好,可樣樣都覺得不適合。
正在沈楚蓉糾結的時候,秦朝大搖大擺的進來,讓沈楚蓉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無他,除了秦朝本人,身後還有幾個丫鬟小廝。
為首的是翡翠和秦甲,二人一人抱著個被褥衣裳,見者沈楚蓉,連忙詢問道,“大奶奶,大爺的衣裳和被褥,放在哪裏?”
沈楚蓉麵色很是不好,她今日再次向秦朝提出和離。
可他就像是沒有聽到一樣,不僅人來了,甚至,還把被褥衣裳帶了過來。
前世,也沒見他這樣啊!!!
正發愁間,門簾一晃動,又進來一個人,沈楚蓉一見,頭更大了,“二爺,你怎麽來了?”
來人正是秦狩。
他一身褐色短打,身上汗意未歇,分明是才從練武場上下來。
他看都不看一旁的秦朝,語氣帶著是個人,都能聽出的曖昧笑意。
“我有事情和你說,不能讓大哥知道。”
說著,轉身看向儒雅風流的秦朝,“大哥,勞煩您,回避一下。”
說的是您,可言語中,沒有絲毫敬意。
秦朝心底一個咯噔,狐疑目光在沈楚蓉和秦狩之間來回打轉兒,“我是蓉蓉的夫君,有什麽,是我不能聽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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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輩子被拋棄,失去族群的庇護成功活下來的鈷鄴成為一代強者,沒想到死亡之後回到了幼崽時期。
鈷鄴惜之以鼻,回到什麽時候不好,非要回到自己最可憐的時候。
隻是沒想到,這次被的上輩子隻能遠遠看著的人撿到了。
這人給他吃,給他喝還給他養傷。
鈷鄴有些懷疑,這還是上輩子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巫麽?
能有這麽好?
果不其然,養著,養著,鈷鄴被拐到**了。
攻穿越,受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