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 華清池樓派了其他小廝來換屋內桌椅，一個個訓練有素動作麻溜，一看就沒少幹這種活。
王壹一閑下來，就想到師尊要和藺仙尊合籍, 心裏很不是滋味, 隻好去幫小廝的忙轉移注意力。
小廝自然是不會讓客人插手, 委婉拒絕了他的好意，他隻能尷尬站在一邊偷偷打量師尊。
重楚沒有著以前常穿的素色, 淺黃色中衣外接絳色外衫，明亮的顏色搭配冷豔的五官, 更顯出眾，讓人移不開眼睛。
這是藺知意特地為重楚選的, 初見時重楚還詫異, 為維持師尊的高冷身份，他都許久沒穿豔色，在以前的世界他倒很喜歡絳色。
肯定是巧合。
幹活的小廝差點走神, 互相使眼色心照不宣，一致決定不互相打小報告。
王壹越看越覺得招魂決的神奇，竟然連外形都能分毫不差。這些年他也走南闖北見過不少人，從未有一人能及得上師尊的半分容顏。
自從十年前得知師尊隕落的消息，他就覺得渾渾噩噩，隻能不斷修煉做任務來擺脫內心的空落。如今再見, 埋藏在心裏的滿腔心緒突然在小小的心髒裏跳個不停，這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重楚並不知大徒弟內心所想，在一旁的躺椅上閉目養神。他察覺有視線, 眼睛突然睜開, 確認還遮住的地方被遮住才又躺回去。
不知道以後侍寢會不會頻繁, 並不是那麽抵觸，就……
要是藺知意真的信守承諾有所節製就好了，隻是每次都這麽說，每次都變本加厲。
他突然嗆出聲，一直關注他的大徒弟趕緊遞過去水壺。
王壹盯著重楚因為吞咽不斷滑動的微微發紅的喉結，腦子不受控製想起師尊和藺知意曾經相處的點點滴滴，試圖從裏麵找出二人兩情相悅的證據。
腦瓜子存的記憶扒拉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反倒覺得藺知意和小師弟梅寒來總是眉來眼去的。
奇怪。
“師尊知道藺知意其實是瓊瑤派的上瑤仙尊嗎？”王壹脫口而出。
“嗯，知道。怎麽了？”
“師尊真的要和藺仙尊合籍？我不是有意見，隻是擔心師尊是被逼的。畢竟藺仙尊他……”
王壹吞吞吐吐，
“且不論他處心積慮在靈犀門臥底，偽裝得柔弱無能，騙取師尊的百般維護。怎麽想都覺得他不是善茬，師尊定是被他外表所欺騙。”
“為師若是不想，誰也逼不了。”
話一出口重楚默然，確實每次都不是強硬拒絕，反而隱隱有點期待。他扶住額頭，所以也不怪藺知意不收斂，都是自己慣的。
王壹看著重楚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又或是灌幾口水歎氣看著水壺發呆。他鼓起勇氣道：“若師尊不方便，我，我就算是死，也定要幫師尊逃離他的控製！”
重楚撲哧笑出聲，拍拍他肩：“別想多了。”
“那師尊你開心嗎？回來……開心嗎？”
重楚沉默片刻，呼了口氣。
“開心。”
生命多麽寶貴，能活下來自然是開心的。既來之則安之，曾經的好多社死現場，全都裝作不記得便可解決，反正都已過去十年。
而且藺知意這個大腿多香，以後也不用繼續演戲，抱穩了下半輩子不愁。
希望藺知意口中的合約有效用吧。
“客人，已經收拾完畢，祝您生活愉快。”
重楚微頷首。小廝全程低著頭沒有直視重楚，布置完房間迅速離開。
王壹興奮的勁頭過去，突然反應過來，撓著後腦勺問重楚：“對了師尊，我從剛才開始就很好奇，屋裏為什麽這麽亂啊？尊上和誰打架，搶爐……您？”
重楚不知該羨慕還是同情王壹的神經大條，一本正經道：“尊上和你師叔切磋而已，搶我作甚。莫要聽外人胡說。”
“喔。”王壹自然是聽師尊的，“那他們什麽時候切磋結束？”
按理說以藺知意的能力，不至於一個時辰還分不出勝負。瞧著外麵的電閃雷鳴已經消失，為何遲遲不歸。
肚子不爭氣地咕嚕幾聲，重楚怔怔眨了眨眼。
王壹總算又逮到機會獻殷勤：“師尊，我知道婺城哪裏有好吃的，我帶你去！”
重楚嚐試走了幾步，鎖鏈拉扯感明顯。他不動聲色坐回躺椅，揉了揉太陽穴。
“無事，尊上他們也該切磋結束回來了，為師想再休息休息。你先去吃，給為師帶點回來便是。”
正說著，藺知意和重明月同時從門口進來，一人麵色輕鬆，一人麵沉如水。
“掌門好，藺仙尊好。”王壹作揖完，猶豫是去掌門那裏還是留在師尊這兒。
藺知意腳步輕快走向重楚，路過王壹時麵無表情看他一眼，轉眼對著重楚眼裏含笑。變臉之快讓重楚以為剛剛看到的陰篤是錯覺。
藺知意的身位正好擋住王壹視線，嘴角噙著笑意牽住重楚手輕輕捏了捏。
“師尊餓了，想吃餅嗎？”
餅你大爺！
剛剛才死去的記憶開始攻擊重楚，他立刻搖頭：“不想吃，換一個。”
“徒兒做的師尊也不想吃嗎？”
“不想。”能不能別提了！
對話神似打情罵俏，重明月臉色發青。剛剛王壹的問話也是他想問的，親耳聽到師弟說不是被逼，自願且開心，他這個師兄又能如何？
撞上藺知意的視線，重明月眯了眯眼睛，讓王壹先回去，通知靈犀門布置合籍大典場地。合籍兩人皆入了靈犀門，自然由靈犀門承接合籍儀式。
“不用這麽麻煩。”重楚連忙製止重明月，“師兄，對不起，靈犀門是在我手裏解散的，我其實是靈犀門的罪人，理應除名。而且知意……藺仙尊也因為隱瞞修為被我逐出師門。所以師兄不必勞師動眾。”
“師弟，我知道你那時是逼不得已。”重明月故意冷哼一聲，“如若不是某人到最後一刻，才揭曉身份，靈犀門本可以不用被犧牲。師弟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不像某人隻會亡羊補牢。”
藺知意毫不客氣與之針鋒相對：“如果不是你心性不穩走火入魔對本尊百般阻撓，本尊又怎麽會錯過最佳時機。”
重明月絲毫不懼，語氣越來越強硬：“最佳時機？原來藺仙尊也並不是無所不能，還要挑日子。所以師弟死於心魔大誓就是你說的最好時機？早做什麽去了！”
“那個，我活著呢，沒死。”重楚試著調解，但並無作用。兩人互相瞪著對方，沒動手，眼神已經廝殺好幾輪。
藺知意未告知重明月係統死遁之事，而是用了這個世界最能接受的方式，招魂決。
並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招魂決以及招魂決的副作用，以至於重明月還為藺知意擅自招魂而生氣。他不忍看聰慧靈動的師弟有可能因為走魂，成為癡傻之人。若這樣，還不如早些讓師弟投胎轉世。
重楚在眾目睽睽之下灰飛煙滅的場景，是藺知意永遠的噩夢，如今交疊上水裏為救自己的搖曳身影，加倍夢魘。
他的妖力和靈力開始紊亂，隱隱有泄出的趨勢。
離藺知意最近的重楚感知不到妖力或靈力，但明顯感覺到藺知意氣場的變化，心道別這麽快又要打起來啊！這房間剛布置好，別給其他人再添麻煩了。
他的手反捏回去，朝藺知意語氣輕柔，像哄小孩一樣：“餓了，不是說吃餅嗎？”
藺知意繃緊的情緒驟然放鬆，握著重楚的手如同失而複得的珍寶，冷峻的神色消解，覆上淺笑。
“沒有時間做餅，我們找個地方吃早茶。”
“我知道哪裏好吃！”王壹讀不懂重明月和藺知意剛剛的暗流湧動，也沒明白藺知意要和重楚獨處的眼神，事實上王壹根本沒敢看同以前截然不同的藺知意，隻對著重楚提建議。
重楚早就心動了：“那你帶路，師兄也要一起嗎？”
重明月皺著的眉頭鬆開：“自然。”
問完一圈，重楚才又看向藺知意：“一起吧，知意。”
略微帶了點祈求口吻，藺知意很受用，與人十指緊扣藏於寬大袖中，示意王壹先行。
重明月咬牙轉過身：“走，王壹。”
王壹總覺得哪裏不對又說不上來，心裏堵得慌，一直堵到出了華清池樓大門口，來到街上。
白日裏的婺城熱鬧非凡，因為人流混雜群眾也見多識廣，然而四人出現還是引起不小的轟動。
“那位紅衣美人真絕了，麵容姣好，身姿挺拔。還有旁邊的黑衣男子，天，也俊朗得不像樣。站在一起絕配！”
“我死了我死了，告訴阿娘，我看到了神仙！”
重明月步伐慢些走在重楚身側，藺知意抬眸瞥他一眼。
“右邊還有一個，長得也不錯。”
“我還是更喜歡左邊兩個，更搭。”
“我加一票。”
重明月步伐再次加快跟上王壹，麵色不虞。
重楚修為被封聽不到竊竊私語，也不知道這兩人又在暗裏較什麽勁，聽到藺知意很小聲愉悅的笑，他困惑望去。
藺知意眼裏在發光：“師尊，你真好看。”
重楚咳了聲轉過頭，耳尖微紅。
四人越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廣賢樓前停下，側麵傳過來找打的公子音。
“好熱鬧啊，哥哥介意我也加入嗎？”
重楚：……
作者有話說：
重楚：不知道為什麽，有點尷尬，他們不會打群架，把廣賢樓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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