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緣起篇 第十五章 家破...
一夜無話。
第二天天已大亮，瑤兒才蘇醒，淩龍便和老者、瑤兒一起，循著小路，朝蒼南山莊走去。
因為昨日之事，瑤兒受了不輕的內傷。淩龍便背著瑤兒，一路雖有些顛簸，伏在淩龍並不甚寬厚的肩上，瑤兒卻並不覺難受。
開始瑤兒還不同意，看似還陷在昨日的事中。不過看著爺爺默許的眼神，瑤兒便怯生生的同意了。一路把頭深深埋在淩龍的肩上。仔細一瞧，卻似還有些臉紅。
這可是她第一次與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年如此近距離接觸。
和爺爺隱居山林，自小便很少接觸過外人，除了特來尋藥的人之外，便隻有爺爺。難免會有些少女的嬌羞。
走過一個山口，一陣南風吹來，暖暖地，夾雜著一絲暖陽的氣味。看看天邊，紅日早已冉冉升起了。
“咦？”伏在淩龍背上的瑤兒突然道，似是發現了什麽。
淩龍也停下了腳步，臉色凝重。
“這風中…”老者不解道，輕輕嗅嗅，“為何會有…香楠木燒焦的味道?”
“香楠木？”淩龍稍一遲疑，忽然，似是想通了什麽。忙加快了腳步，自是將閑庭信步種的穿花繞柳用到了極致。老者也極快的朝山莊奔去。
“怎麽會這樣！”看著眼前的一切，淩龍不禁腿腳一軟，瑤兒忙掙紮著下來，扶住了似是要倒的淩龍。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淩龍不住的喃喃道。
大火！衝天的大火！
整個蒼南山莊！都被這衝天的大火掩埋！
門口兩根合抱的香楠木門柱，已被燒成一堆焦炭！一股濃烈的血腥味被熱氣送上天，南風一刮，撲鼻而來，直令人作嘔！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淩龍艱難地直著身子，眼神呆滯，似是無力般。瑤兒忍著內傷，吃力的扶著淩龍。看著淩龍怔怔的神情，竟也不住落下了淚。女孩的心思本就如水，家破，人亡，麵對這樣的慘狀，誰又能堅強不語呢？誰不會有一絲心悸？
瑤兒緊緊扶著淩龍，生怕他會支援不住癱倒在地。瑤兒不語。事實上，她現在能做的，也隻是靜靜扶著他，不去打擾。外傷有藥，心傷卻隻有靠自己，一口一口慢慢****，心死的人才會活過來。
“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淩龍仍是怔怔，喃喃道。
老者看著眼前的一切，自認閱曆無數的他，卻也是默立無聲。長歎了口氣，悄悄地，閉上了雙眼。
忽然，淩龍似是著了魔一般，奮力甩脫瑤兒的手，幸好這一下沒有帶上真氣，瑤兒隻是被帶的一個趔趄，沒有受傷。
“父親！父親！”淩龍邊跑邊喊，一個不穩，一頭撞上了門口校場邊的一棵大樹，樹葉草已被火烤得枯黃，北麵的樹幹已是黑色。淩龍艱難地抱著樹幹沒有倒下，慌忙抬起頭，四處尋找著什麽。頭上！頭上竟滿是鮮血！大灘大灘的血從額角流下，遮住了眼，遮住了臉！滿臉血汙，像是冥府血海中逃出的惡鬼，四處張望著，找尋著!
校場！校場竟沒有父親的身影！一絲痕跡都沒有！“父親！父親！”淩龍直起身，朝較場中央衝去。幾次摔倒，又幾次爬起！簡簡單單幾十丈，淩龍竟走的如此狼狽！
沒有！真的沒有！
站在校場中央，淩龍不住的轉身，不住地四處張望著。卻絲毫沒有淩蒼南的身影！
“為什麽！為什麽！父親！父親！你在哪？孩兒。孩兒在這！父親你在哪裏！”淩龍仰天大叫道！血脈一陣翻湧，“噗！！”一口鮮血噴出，化作漫天的血霧。被滾燙的熱氣一衝，竟向身後飄去。一聲悶響，仆倒在地。
方圓數百丈，已看不見一絲積雪，都被這衝天的大火炙烤融化了。
校場上，露出了肥沃的黒壤。什麽都沒有！什麽人都沒有！趙峰、趙山、爹爹，甚至連定濤真人的屍體，都不見了！
瑤兒忙想過來扶住淩龍，忽然，淩龍似乎想起了什麽，趕忙顫顫爬起身，一個趔趄，又差點摔倒。淩龍左手撐地，艱難地直起身，一招咫尺天涯，便向火海中衝去！
“砰！”一聲巨響！【蒼南山莊】的匾額重重砸在地上，摔做兩半，緊接著，整個山莊的屋梁便齊齊崩塌，一陣熱浪，竟把淩龍卷的倒退幾步！稍一站穩，淩龍竟又向火海衝去！
駝背老者趕忙趕到，攔腰一把橫抱住淩龍！淩龍似是沒感覺到，身體仍不住前傾！力道之大，竟拉的老者踏了兩步！
他的修為可不止比老者低了一兩階！可是看著眼前的一切，竟像著了魔一般竟拉著老者前踏了兩步！
老者真氣又加了兩分，才堪堪製住淩龍。
“我要去找父親！！！”淩龍大吼一聲，聲音極是猙獰，雙目圓睜，臉上滿是鮮血，雙眼充血，極為可怖！
如果說剛才的他像是惡鬼，如今，卻更像是魔神！恨天的魔神！暴戾！殺戮！氣勢暴漲！
提肘！便是背身擊向駝背老者麵門！
“啊！”看著此景，瑤兒大叫一聲。
“劈啪！”又一根梁柱被火燒斷。
“阻我尋父者！死！”老者仍不放手，淩龍又大叫了一聲，話音未落，提肘背身打向駝背老者麵門！
淩龍竟像是不認識眼前的老者了一般，不分青紅皂白起手便是殺招。
老者不得已，急忙撤手，飛退一邊。身法靈動，似是不輸於淩龍的閑庭信步。
淩龍見一招落空，便步步緊逼，數掌跟上，一招推雲望月本是極柔的掌法，卻被他舞的虎虎生風！掌掌淩厲，完全不像原來那套至柔的掌法。倒顯得至陽至剛。掌風剛勁，肉掌到處，罡風獵獵，一聲聲破空聲應勢而起。
老者見此架勢，卻並不驚慌，一對肉掌舞得滴水不漏，護住周身各處要害。任淩龍的攻勢再是淩厲，竟也突破不了老者的防線，難以傷得了老者分毫。
看駝背老者不足淩龍腰高，但身法卻甚是伶俐，雙腿踩著八卦之位在淩龍周身遊走，招招險絕獨到，瞄準淩龍各處要害。若不是不想傷他性命，恐怕淩龍此刻早已躺倒在地了！
“阻我尋父者！死！”淩龍大叫一聲，運起十分真氣，一招穿花繞柳，出了八卦中心，繞到老者身後，直直一拳，夾著凜冽的罡風打到。
老者竟也被這絕強的氣勢嚇到，看看淩龍的雙眼，“不好！走火入魔！”老者驚駭道。
隻見淩龍雙目圓睜，眼白通紅！眼角竟滲出一絲血跡！這分明是走火入魔！
“難怪他會像是不認識一般對老夫出手”老者心道。
老者看到這情景，一時慌了手腳。被淩龍完全不循章法的淩厲掌勢搶攻了幾招，竟落入了下風。
老者連忙回神招架，數招之內，便又重新扳回劣勢。
忽地，老者一招直取淩龍麵門，淩龍回掌擋駕，老人乘機一點淩龍胸前，製住了淩龍的經脈。
老者深吸一口氣，像是鬆了口氣一般。
“噗！”
老者聽到這個突兀的聲音，“不好！”
話音剛落，後背一涼！竟是淩龍一掌偷襲！
老者竟被這一掌擊飛數丈，口吐鮮血，仆倒在地！
“阻我尋父者！死！”淩龍嘶啞的聲音又一次響起。他竟強悍到直接強行衝破經脈禁製，還有能力一掌偷襲，將一個窺徑高手打的吐血倒地！這是何等的身體強硬度！
說罷，淩龍嘿嘿一笑，眼睛血紅，鮮血掩麵。老者經第一次感覺到死亡的氣息這麽濃厚！
一個醫者，竟然也會害怕死亡？老者不禁自嘲。
“龍兒！醒醒！你的爹爹不在這裏！”
“胡說！爹爹就在這裏！你阻我！你阻我找我爹爹！我要你死！”說罷，一招咫尺天涯，看那氣勢，是是真的要置老者於死地！
老者急忙後退兩丈，從懷中取出兩個小瓶，從其中一個中倒出一顆丸子，彈指射入淩龍喉內。另一瓶中卻是奇臭的**！但聞來卻清神醒腦，想必定是溴麝香了。
老者將裝有溴麝香的瓷瓶朝地上砸去，應聲而碎，一股奇臭瞬間散發出來！淩龍一愣，竟是停住了腳步。老者乘勢喝道，“淩龍！你的父親已經死了！難道你也想尋死！讓你父親斷子絕孫麽！”
“不！不！父親沒死！沒死！沒死！”淩龍怔怔道，雙眼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回複者著原色。想來那藥丸定是提神醒腦壓製亂撞的真氣的良藥。再加上溴麝香，雙管齊下。老者又順勢大喝一聲，終於算是暫時壓製了淩龍的魔性！要知道，走火入魔者，若無旁人及時相助，一旦真氣衰竭，小則修為倒退，此生難得寸進，大則危及生命，經脈俱焚！
“不不不。父親沒死！沒死！”淩龍竟直挺挺朝山莊跪下，雙手奮力扯著頭發，把頭埋在地上，不住喃喃道。
忽然，淩龍直起上身，眼神卻仍直直盯著地麵，眼中的血紅色已完全褪去了。淩龍開始不住的用手捶擊著地麵，“父親沒死！沒死！沒死！沒死！沒死！沒死！沒死！沒死！沒死！沒死！。”
漸漸地，校場上他腳下的黑壤已染滿血跡，“哢嚓！”一聲左手手腕處的手骨竟生生斷裂！尖銳的手骨刺破皮膚，駭人的暴露在空氣中！“啊！！”淩龍大叫一聲，終於停下了捶打！右手捂住手腕，不停翻滾！
老者急忙趕過，起指一點淩龍左肩，“別動！”老者喝道。
淩龍聞言，強忍住疼痛，不敢再動了，似是已恢複神誌。
看著老者胸前的斑斑血跡，想起適才的事，淩龍心中燃起一絲愧疚，“前輩，對不起。龍兒。”
“別說話！運氣療傷！”老者打斷淩龍道。
半晌，老者終於幫止住了血。他的左手本就有傷，現在腕骨又斷了，整隻左手，似是難保了。
“他們是誰？他們為何要帶走爹爹。”淩龍怔怔望著眼前的火海，出神道，“我淩家與他們何怨何愁，竟下此毒手！”
“龍兒，他們沒有帶走你的爹爹，”站在一旁的老者似乎發現了什麽，“他們，隻是毀屍滅跡！”
說罷，老者朝前兩步，在他發現淩蒼南的地方蹲下，用手拈了拈地上的泥土，仔細端詳起來。
“看這裏，龍兒，這痕跡。”
淩龍聽了，趕忙上前。隻見地上兩道清晰的痕跡，直直指向山莊大門。
“前輩，這是什麽？”淩龍問道，“難道說，這和爹爹的去向有關係？”
“龍兒，想來，放這把火的，和想著毀屍滅跡的，不是同一夥人。”老者皺眉道，“至少不是襲擊你們的人。”
“前輩，龍兒不明。”淩龍說。
“看，”老者指著地上一排腳印道，“校場上常年有人操練，應是硬土，不過雪化之後，卻將之變成了軟土，才留下這一行十四隻腳印，而周圍除了這些，並沒有其他人的痕跡。”
“這便是那些人在雪化之前便已離開！還放了這把火！後來這另外七人才來的。”淩龍道。
“恩，”老者答道，“這巨大的血腥味，想必也是那些襲擊你們的人臨走時造成的。而後來不知是什麽原因，這七人來了，還把淩兄弟，和莊上其他人的屍體，一同扔進了火海。”
“爺爺，他們好狠的心，這麽大的山莊，幾十口人全被殺了麽？”一旁的瑤兒說道。
“不是幾十口，蒼南山莊上上下下一百零七口，看這樣子，無一幸免！”淩龍說道。“前輩，你是說。你是說爹爹現在。”淩龍指著火海，竟說不出話來。
“看這痕跡，不會錯了。我當時就是在這裏見到淩兄弟最後一麵。因為惦念著你的傷勢，需要及時救治，才沒來得及將令尊埋葬，沒想到竟然…”老者說道，眼神中似乎也有一絲難過。3
“不行！我要去找爹爹！”淩龍說罷，又朝前走去。剛一邁開步子，老者便喝住他，“龍兒！都燒成這樣了！你還能幹什麽！”
“要去找我爹爹！我不能讓他暴屍荒野屍骨無存！”淩龍竟也朝老者喝道！
老者冷哼一聲，說道“好！好！淩兄弟的兒子，果然是條漢子！果真是虎父無犬子啊！為了父親，竟可以連性命都不要！好！好！好！”老者一句話中竟接連說了五個好！可這些在淩龍聽來，卻似一根根鋼針紮在心頭！
“如果你想讓你們淩家斷子絕孫！以此來成全你的所謂孝道！你麽你就去！現在就去！老夫絕不攔你！”老者似乎真的生氣了，“你的左手已然廢了，如果好生調養，也許能恢複七成，你覺得你現在能幹點什麽？”一旁的瑤兒見狀，忙過來抓住老者的手臂，看著這一老一少，不知該怎麽辦好。
“砰！”整個蒼南山莊終於悉數倒下了。卷起的漫天塵埃惹得淩龍氣血一陣翻湧。
“就算你現在衝進去了，就算你萬幸不被火燒死，你能找到什麽？你以為我不想找到淩兄弟嗎？可是你這樣進去了，除了送死，你能找到什麽？”老者絲毫不留情麵的駁斥道。
“淩大哥，你就聽爺爺的吧，爺爺是為你好，讓淩伯伯隨著清風俯瞰天陸大地，不也很好麽？”瑤兒也在一旁怯生生道。
“連小你幾歲的瑤兒都這般懂事，如果你不想報仇！不想查明真相！想讓整個山莊就這樣毀了，想讓這一百零七口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我還是那句話，我絕不攔你！算老夫錯看你了！”老者氣憤的說道。說罷，轉過臉去，竟看也不看淩龍。
淩龍不再言語，默默聽著老者的話，抬起左手，適才老者已幫忙止住血了。但那根刺處手腕的骨頭卻仍是那麽晃眼。沒有安靜的環境合適的工具，老者也不敢輕舉妄動。
淩龍左手本就有傷，被父親焚精爆元的罡風所傷，雖說淩蒼南當時真氣已盡，但坐照高手仍是坐照高手，盡管已將罡風盡數鎖定在場的其他人，但餘震卻仍是把淩龍左臂傷的經脈俱斷，昏死過去。雖說這五日有老者的醫治，已有好轉，但昨日的強運真氣，今日的走火入魔真氣亂衝，再加上骨折，生生地讓斷裂的骨頭從手腕穿出，恐怕，能恢複五成，已是大幸了。
左手的傷讓淩龍疼痛不已，額頭上大滴的汗珠，還沒來得及落下便被麵前衝天的大火蒸幹。淩龍緩緩抬起頭，望著頭上湛藍的天空，眼眶濕潤了，淩龍趕忙閉上眼，他答應過父親，不能哭！要像個男子漢！
“撲通”一聲，淩龍直至跪倒在地，“父親，原諒孩兒不孝，未能將您安葬！孩兒一定找出凶手，為您報仇！孩兒定會將仇人人頭斬下，祭奠與你，到時孩兒再為您守孝！”說罷，淩龍右手撐地，重重在地上磕下十個響頭。一聲聲悶響，敲在地上，也敲在淩龍心頭。
待淩龍磕完，一旁的瑤兒忙過來扶起淩龍。
“龍兒，我們走吧，你手上的傷須得馬上處理。”老者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