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倒是去得,隻是錦州那地方,曆來爭議頗多呀。”方氏說著說著,便微微皺眉。

李忘舒心內隱隱猜到什麽,隻是麵上不顯露出來,倒是裝出一副好奇模樣:“爭議?”

“殿下可知如今錦州是什麽人在管?”

李忘舒故作不知:“不是當地的知州嗎?”

方氏搖搖頭,露出一種“果然是個小姑娘”的目光。

“這錦州,可是代王的封地,當年先帝在時,代王可是與當今聖上不相上下,聖上即位後,代王就去了錦州,如今把控著錦州大局,殿下要去那個地方,恐怕不妥呀。”

李忘舒若有所思:“舅母的意思是,這錦州會有危險?”

方氏便道:“我一個婦道人家,哪懂那些?不過都是聽老爺和外頭的人說的罷了,也不一定作數。隻不過我想著,大家都這麽說,或許多少有些道理。殿下是出逃,身份本就敏感,再去錦州那樣的地方,恐怕會惹來禍事啊。”

李忘舒倒沒想到這位舅母還有些眼界,甚至瞧著是真心在為她打算。

她於是想了想,又有些糾結地開口:“隻是母妃留下的東西就在錦州,我若不去看看,心裏頭難安。”

“殿下就打算去錦州看看嗎?如今從宮裏出來,又是擔著罪名,殿下就算到了錦州,恐怕也難以安頓下來,若是被西岐人找到了……”

李忘舒搖頭:“舅母,我既走了這條路,便是早已想好了。我知道舒家如今也不容易,我也沒有別的請求,但求舅母和舅舅能給我指條明路,可有南下錦州的法子,千難萬險我自己去闖,絕不會連累舒家半分。”

方氏有些驚訝:“殿下果真想好了?”

李忘舒重重地點點頭:“如今並州也都是找我的人,我藏得了一時,也躲不了一世。舒家能招待我,幫助我,我已是感激不盡,隻有快些啟程,才免得連累舅舅舅母。”

方氏瞧著李忘舒的樣子,神情越發複雜。

她隻以為李忘舒是公主,嬌生慣養,來了舒府恐怕是個不小的麻煩,若非看在蕙妃的份上,她斷然不會插手此事。

卻不想,這久居深宮的公主竟這樣有主意,膽子倒也不小。

“殿下既想好了,我便與老爺商量,看看何時有南下的商隊,到時殿下混入其中,興許能得償所願。”

李忘舒一下目光都亮了:“若果真有這樣的法子,那真是再好不過。”

方氏拍拍她的手:“殿下放心,雖說咱們舒家不敢高攀天家親事,但當年蕙妃娘娘也對老爺多有照拂。老太爺在世時,還常念叨入了宮的女兒,這個忙,咱們舒家是一定要幫的。”

李忘舒感激不盡地看著方氏,又與她敘了些閑話,這才依依不舍地將人送出門去。

落在外人眼裏,隻怕會覺得這甥舅之間關係非比尋常,但方氏走遠之後,李忘舒臉上的感激之色才緩緩退了下去。

這方氏瞧著是關心愛護她,可句句都不離試探。她的感情倒不像是作假,可這感情裏有沒有摻了其他什麽東西,倒是難說。

她前世與舒家人接觸甚少,但據說舒家先輩有從龍之功,她母妃當年又曾有段時間極得聖寵,這般情況之下,她倒不想將舒家的人揣測得太壞。

舒通正到底與她母妃流著同樣的血脈,她雖姓李,卻也有一半出自舒家。倘若真要害她,又何必冒著這麽大的風險收留她呢?

思及此,李忘舒便輕歎了一口氣,轉身朝屋內走去。

而此時,就在離舒府不遠的那處視野極佳的閣樓之上,季飛章正打了個哈欠,扶著窗框看著站成雕像一般的展蕭。

“我讓我的人打聽了,這舒家再過兩日有一個往南邊送貨物的商隊,已經聯係好了鏢局,這兩天正裝車呢。你要是有計劃,可得快些,不然那高貴的公主殿下,可真要變成蝴蝶飛走了。”

展蕭頭一次覺得司裏這些搞情報的人相當聒噪,言曠是這樣,季飛章也是這樣。

“有沒有在聽啊?”季飛章伸手在展蕭麵前揮了揮,下一瞬就大呼出聲。

“啊!你謀財害命啊!”

季飛章心有餘悸地看著插在窗框上那一截小小的飛鏢,真的很好奇這些暗器這人都是在哪藏著的。

“什麽鏢局,什麽時辰啟程,到哪。”

季飛章臉色驀地便嚴肅起來:“大刀鏢局,三月十四啟程,到錦州。”

聽到“錦州”那兩字時,展蕭的目光變了變。

不過,他更好奇的是這個時日:“三月十四?”

聽著可不像個好日子。

季飛章便道:“並州的商戶都知道,這大刀鏢局的鏢頭劉大刀是個怪人,他算的好日子永遠和別人不一樣,可誰讓他和他手底下的人武藝厲害呢,那些商戶自然也就由著他了。”

他說完,轉頭去看展蕭的反應,好像非要從這人臉上看出點對待那位福微公主的不同來。

“你說這舒家會不會讓公主混在商隊裏離開?可是如今並州城中又是禁軍的人,又是西岐的人,各個關口查得森嚴,那公主姿容出眾,怎麽瞞天過海呢?”

“那不是你該想的問題。”展蕭倒是不留情麵。

季飛章不滿地撇撇嘴,桃花眼裏閃過一絲促狹:“你這人呀,什麽都好,就是像個假的,開句玩笑都開不得。言曠還說你跟那位公主在一塊,有了些人氣呢,如今我瞧著,才離了半日,就全沒了。”

“你說夠了沒有?”展蕭看了他一眼。

季飛章歎了口氣:“算了我不說了,我就看看那公主到時真的混進商隊裏走了,你怎麽去把帝令追回來。”

展蕭沒有答話。

他一向都擅於準備充分再行動,這次也該如此。

那位敢拿帝令要挾朝廷和西岐人的福微公主到底會不會混在商隊裏,也得看看那護鏢的鏢頭怎麽說。

“有件事,最好是你去辦。”

展蕭終於從那窗邊移開了步子,正嚼著兩顆花生的季飛章看過去:“呦,稀奇啊,什麽事連你都做不到,得讓我去?”

“去舒府,給舒家人找些事幹。”

季飛章一下來了興致:“找茬是吧?這個我會呀,要不要找到那位福微公主身上?”

展蕭打量他一眼:“她就算逃婚了,也是公主,你最好好好想想你到底配不配。”

季飛章一愣,而展蕭扔下這話便已眨眼間消失在這屋子裏了。

瞧著屋裏沒了人,季飛章皺眉琢磨那話裏的意思,他風流成性展蕭自然知道,難不成,那任務機器懷疑他要借職務之便朝福微公主動手?

季飛章想著想著,忽然“哈哈”大笑出聲。

他負責並州一地的情報,之前也同展蕭打過交道,他往次不管追蹤還是刺殺,一向沉著冷靜,何曾有這樣言辭犀利的時候?

看來言曠在信中所言不虛啊,果然“溫柔鄉是英雄塚”啊。

本來他是一點沒想找福微公主的茬,可這會,他倒真是想試探試探了。

作者有話說:

有一個人在去世的邊緣反複橫跳,是誰我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