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忘舒倒沒有想到這舒家辦起事來這般有效率。

她才與方氏說了想到錦州去,第二日方氏就來告訴她,說三月十四有個舒家的商隊,正好是要到錦州的。

有鏢局壓鏢,又是和舒家熟悉的人,李忘舒若混在其中,當比她自己離開要容易得多。

而這方氏做事情一向周全,不光安排好了什麽時候啟程,連路上要用的一應物件都準備好了,一再叮囑李忘舒好好休息兩日,到時跟著商隊走,可就是風餐露宿,遠不比府中。

李忘舒雖還沒有行過這麽遠的路,可是一想起到了錦州,便能見到她那位叔父,便能徹底改變前世的結局,她竟也沒有那麽怕了。

隻是沒想到,上午才剛做了準備,下午便有人上門來找事。

李忘舒才午間小憩,隱隱聽得外頭吵嚷,便醒了過來。

瞧見院裏那些丫頭都一道往前院去,還說著什麽“出事了”等語,心裏驚訝,便偷偷跟了上去。

前院裏,舒通正與方氏夫婦都在,卻是與幾個年輕人不知說些什麽。

對方帶了幾個大箱子來,口中嚷嚷著讓賠銀子。

李忘舒躲在一道月門後聽了一會,倒好像是舒家賣的東西出了問題,對方要來討要說法。

隻是這些事不該到商會去嗎?怎麽來了舒府?

她心裏疑惑,思量這舒家的生意隻怕也經不住細查,又想著自己反正是當個跳板,便也不願多管閑事,於是起身準備回去。

熟料剛一轉身,竟是迎麵差點撞上一個人!

“你是誰?”李忘舒往後退了兩步,戒備地看著來人。

這人身量頗高,瞧著不過二十來歲,一雙桃花眼倒是格外與眾不同,看人時帶著些笑意,不知怎麽竟然李忘舒想起那西岐王來。

“沒想到舒家還有這麽漂亮的姑娘。我怎麽沒聽說這舒通正還有個女兒呢。”

“我不是舒家的人,隻是這家遠親暫且借住,不知公子是誰,難道不知道這樣貿然到別人的後宅相當無理嗎?”

“在下季飛章,並州人士,不才有些家底,不知姑娘可否婚配?”

“放肆!”李忘舒低喝,她到底是公主,早年在宮裏,因為不得父皇喜歡,見過不少見風使舵的宮人,養成了從不吃虧的厲害性子。

這等登徒子,旁的姑娘興許會怕,她倒最不怕。

況且她是重生一回的人,前世到西岐什麽樣的人沒見過?像這般空有個花架子的紈絝子,隻要稍稍厲害些,對麵自會不敢近前。

季飛章自沒有想到一位公主能有這樣膽量,他愣了一下,隨即笑了出來:“姑娘果然與眾不同,怪不得讓我那位故人掛念至此,說什麽也要讓我來瞧瞧。”

“故人?”

李忘舒心內警覺。

知道她在舒府的可沒幾個人,便是知道她跑到並州的,掰著指頭都能數清,難道朝廷或者西岐人已經發現她了嗎?

季飛章也沒解釋,倒是抬手從袖中拿出一柄匕首來。

“你要做什麽?”李忘舒警惕地看著他。

她沒有聲張,是不想引起太大的注意。如今舒府內有外人在,她若是被人認出來,麻煩可不小。

可倘若麵前這人要威脅她性命,她倒不介意來個魚死網破。

季飛章抬手,將那匕首舉到她麵前:“有位故人讓我將這個東西交給姑娘。他倒沒說什麽,但我有一句話提醒姑娘。可信之人未必可信,生死關頭,還是要將武器拿在自己手中。”

李忘舒垂眸看著那柄匕首。

刀鞘通身漆黑,不見一點裝飾,唯有刀柄不知是何種材料製成,泛著冷硬的銀色。

便是如今下午的日光照著,也不能將它暖和半分。

她此前經曆幾次刺殺,此刻也能多少感知那些武器是否鋒利。這柄匕首顯然不是普通的兵器,是殺人的利器。

外貌倒是不顯眼,可是內裏卻未必不鋒利。

“你到底是誰?”李忘舒微微皺眉,看著麵前這個始終笑得像個狐狸似的男人。

季飛章將那匕首往前遞了遞:“方才說過了,在下季飛章,不過是這並州城裏一個不學無術的浪**子罷了。若非有人相托,也不想打擾姑娘。”

李忘舒卻並不信他言語。

季飛章好像沒有耐心了,他抬抬手:“姑娘拿著吧,若是不喜歡,待我走了,你丟了就是,我也好回去交差。不然這般僵持著,等會那舒老爺和舒夫人處理完事情回來瞧見,可就尷尬了。”

見李忘舒沒有行動,他幹脆自己扯過李忘舒的袖子,硬是將那匕首塞進李忘舒手中。

李忘舒倒想還給他,可她不敢發出太大聲音,唯恐被舒府的人發現,還不待再說什麽,季飛章已是轉身從那月洞門堂而皇之地離開了。

李忘舒想追上去問個清楚,前腳才要踏出月洞門去,便聽得季飛章開口叫了舒通正,她又不想被舅舅舅母發現,便連忙退了回來。

隻是站在那牆根底下,又瞧著手裏頭那柄不添一絲裝飾的匕首,她心裏忽然浮現出一個人影來。

“不會不會,怎麽會是他……”李忘舒連忙搖搖頭,趕緊將那匕首收起來,恐被人瞧見告訴了方氏,又免不得編一堆理由解釋。

隻是她才剛走出一步,忽然意識到了什麽,猛地停了下來。

隔著這道月洞門的另一側,正傳來舒家人與來人爭辯的聲音,可這頭卻是安安靜靜,連方才那些跑著要看熱鬧的丫鬟的身影都瞧不見。

李忘舒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方才到底是哪裏不對。

那季飛章一個外男,便是認識舅舅,又怎可能放他在府中一個人隨意行走。

那頭還因為爭執吵鬧不休,僅隔了一道牆的這邊卻是空無一人,連個路過的都沒有,哪裏就會有那麽巧的事?

她又心有餘悸地看了那匕首一眼。

這季飛章決不是他說的什麽並州紈絝,隻怕身份非同小可。

果然舒家內藏乾坤,不是久留之地。

還好後日便是商隊出發的日子,她自然是一刻不想留在這裏了,若是舒家真有問題,到時候她被牽連出來,那可是怎麽都說不清了。

半個時辰後,從舒家離開的季飛章回到了自己的小樓中。

不出所料,展蕭已經在那等著他了。

這兩日季飛章也已習慣了展蕭的神出鬼沒,他在舒家的事辦得順利,心情好,倒是懶得和那人的臭臉計較。

“怎麽樣,商隊有問題嗎?舒通正為了做生意可是什麽都肯幹,怕我影響了他商隊的行程,賠了我三百兩。”

“有。”

季飛章並不認為商隊會有問題,倒是展蕭的回答讓他有些驚訝。

“什麽問題?難道那商隊還另藏玄機?”

“不如先解釋一下,為什麽把我的匕首給公主。”

季飛章歎了口氣:“你追蹤情報的本事明明這麽高,為什麽不也來我們鷹組?”

“我在問你。”

“不是你讓我給的嗎?”季飛章倒是格外愜意,“你把匕首故意扔在我這,不就是想借我之手送給公主殿下嗎?展蕭,你不會真的擔心那位公主吧?”

“什麽意思?”

季飛章臉上沒了笑容,好看的桃花眼也冷了下來:“鑒察司幹的是見不得人的事,我雖然不知道司長為什麽讓你跟著公主,但總歸不是什麽好事吧。那公主可是皇家的後人,你倘若果真掉進溫柔鄉裏,便是有一點想法,什麽後果你更清楚。”

“所以呢?”

“我猜你想借舒家之手,套出帝令的詳細所在,但展蕭,你我認識這麽多年,我可提醒你,及時收手,一旦知道帝令在哪,立馬帶著那位公主回永安。”

他見展蕭不說話,又道:“匕首我送給她了,隻說是一位故人托我轉交。我知道你要得到她的信任,但那可是公主,且是個傾國傾城的公主。凡人都有七情六欲,你展蕭以前倒是沒有,以後呢?”

七情六欲,展蕭對那些東西可沒什麽興趣。

他開口道:“商隊後日出發,不從並州城內走,所以根本就沒有給夾帶的人留下機會。”

季飛章麵色大變:“什麽?”

作者有話說:

季飛章:不愧是我!(叉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