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廿一, 雨後的空氣裏帶著些充滿生機的泥土香味。

仿佛一夜之間,柳枝抽芽,嫩草冒尖, 遠近的山就都披上了綠意。

一大清早,皇子李霽臻便已到了自己姐姐的承樂宮, 坐在軟榻上,還在打著哈欠。

他今日好不容易得了半日休息,還想偷懶多睡會,卻不料一大早就被皇姐提溜起來, 他昨日背功課到半夜, 還沒睡夠呢。

李霽嫻用過早膳, 又漱了口、淨了手,這才坐到他對麵。

“醒醒, 醒醒。”她推了推這皇弟, 搖搖頭。

李霽臻正打盹呢,一下立起身子來:“怎麽了,怎麽了?”

李霽嫻將下人都打發出去,方開口問:“我讓你打聽的事,你打聽得如何了?”

李霽臻睡意尚在,反應了一下才想起是什麽事。

說到這個, 他倒是不困了:“皇姐, 你說怪不怪,我讓人留意來著, 可是從哪都沒聽到一點長姐的消息。”

“一點都沒聽到?”李霽嫻也有點不敢相信。

雖說方靖揚千保證萬保證,那是他靠自己的人脈打探來的一手消息, 再沒有向其他人泄露過, 可在李霽嫻眼裏, 方靖揚不過一個年輕後輩,他的人脈也不過是些青年才俊,哪裏能有那些經營多年的老大臣背後盤根錯節?

她隻覺得,這方靖揚最多是提前一會得知長姐的去處,卻萬沒有想到,此事竟然真的隻有他倆知道。

李霽臻重重點頭,小小的臉上倒是顯出幾分老成:“我不光派人打聽,我自己也試探,可是真的沒人知道長姐在哪。父皇還和鑒察司的律大人發脾氣了呢。”

“連鑒察司的律大人都不知道?”李霽嫻更為驚訝。

那鑒察司具體都做些什麽他們姐弟雖然不清楚,但鑒察司的可怕名號他們還是聽過的。律大人那麽厲害的大人物都不知道長姐在哪,難道是她小瞧了方靖揚?

“不應該呀……”李霽嫻有些想不通。

李霽臻便問:“皇姐,你讓我打聽這個做什麽?難道你知道長姐在哪?”

“不知道,我怎麽會知道呢?”李霽嫻自然連忙否認。

她本想的是,聽先生講的,“謀定而後動”,提前做好準備,倘若父皇知道了長姐去了兗州,就使出撒嬌本事,多少替長姐求求情。

可如今她知道的事,父皇竟然不知道,這可讓她也犯了難。

隻是李霽嫻從小乖巧,什麽偷奸耍滑、騙人耍賴的事一樣都幹不來,她這話出口,倒更惹李霽臻懷疑。

李霽臻雖然才十歲,可自開蒙便跟著宮裏的大儒學習。闔宮裏隻有他一個皇子,可謂被眾人盯著。

是以他從小便勤於功課,倒不敢有一絲憊懶。

皇姐雖比他大些,可在李霽臻眼裏倒是不算有城府,是以李霽嫻這話一出口,他頓時便明白過來。

他上下打量一番自己這位皇姐,開口道:“皇姐,你不會是真的知道什麽了吧?”

“我知道什麽?我這是擔心長姐,所以未雨綢繆,難道你不擔心長姐在外麵過得好不好嗎?”

“擔心倒是擔心。”李霽臻少年老成地點著頭,“不過我看皇姐這擔心不太對勁,該不會這事還跟方小將軍有關係吧?”

“你怎麽知道?”李霽嫻下意識出口,已然感覺不對。

李霽臻打從懂事起就愛套她的話,他耍心眼耍不過長姐,便愛欺負她這個二姐姐。

李霽嫻愣了一下,趕緊捂住嘴:“跟那個大傻子能有什麽關係。”

李霽臻笑了一下:“怪不得昨日方小將軍遇見我,神秘兮兮地湊上來,問我皇姐有沒有和我說過什麽話。皇姐,你跟方小將軍計劃什麽呢?你什麽時候跟他認識的?上次他不是還把你惹哭了嗎?”

李霽嫻扭過身子:“什麽認識不認識,我跟他又不熟,你也離他遠些,他沒腦子,我可不能像他一樣。”

李霽臻看著自己這姐姐,無奈地攤手:“看來幫助長姐的重任隻能交給我了。”

“你這話什麽意思?”

“皇姐和方小將軍,實在是……”

“是什麽?”

李霽臻一邊說一邊起身:“沒什麽。皇姐你放心,我會接著打聽的,隻要有長姐一點消息我就告訴你。不過你也要注意些。你和方小將軍不管幹什麽,可千萬別被母後和父皇知道了,否則不隻幫不上長姐,隻怕我還要救你呢。”

他說完,腳底打滑一般一溜煙往外跑,李霽嫻起身朝著外邊道:“李霽臻!我看你又該抄書了!”

*

“怎麽樣?我這夠快的吧。”

言曠坐在展蕭身邊,打了個哈欠,伸了伸懶腰。

他等並州雨小了些便連夜騎快馬出發,路上換馬不換人,硬生生跑了一天,終於跑到了。

隻是馬都累個半死,他這人也差不多了。

還好鑒察司的人遍布各處,滲透在大寧的每個角落,否則他這來了,莫說幫忙,不拖後腿都算是好的了。

展蕭戴著的鬥笠尚能滴下水來,經過一夜衝刷,那蓑衣表麵都被洗得光亮。

沒人理他,言曠便朝旁邊看了看:“展大哥,你這衣服當真不用換換嗎?若是得了風寒,可誤事啊。”

“我不會。”展蕭麵無表情。

言曠撇撇嘴,公主殿下不在,展大哥倒是裝都懶得裝了。

“公主當真在這個小院裏?我方才看這周圍埋伏的都是咱們的人,對麵也沒個守門的嗎?”

“流民而已,不成威脅。”

言曠摸著下巴,遠遠看著那處安靜小院:“他們敢做這樣的事,我倒覺得,仿佛不隻是流民。”

“拿銀子辦事,聚不成什麽堅固堡壘。”

“展大哥,既然如此,咱們直接進去,把殿下和其他姑娘都救出來不行嗎?”

展蕭搖頭:“現在去,就是打草驚蛇,挖不出背後的人。”

言曠扯扯嘴角:“可是……公主好像不是為了查案才逃的吧?”

不知怎麽,展蕭忽然覺得自己體會到了初到兗州時李忘舒同他說話時的感覺。

他默然長出了一口氣,耐著性子道:“她想查,若不讓她查,隻會惹來她對我的懷疑。”

言曠想想好像也是這個道理。

隻是他轉念又想,展大哥從在並州時便安排好了季飛章,又到兗州來下這麽大一盤棋,說到底不過是為了順公主的意思,還要不動聲色地順著,實在有趣。

“咱們費了這麽大勁,繞了這麽大的圈子,就是為了陪殿下玩。展大哥,你跟以前不一樣了。”

展蕭終於扭過頭看了他一眼:“哪不一樣?”

言曠下巴擱在手上,手肘撐在膝蓋上:“我以前見你做任務時,你都是風風火火的,能一擊必殺,絕不來第二劍,如今卻願意陪著公主在這裏耗著。展大哥,佩服。”

展蕭重新看向那間從昨日到現在一直安靜得沒有一絲異樣的小院。

“這是救人,不是玩。”

言曠臉上的一點打趣的笑意消散下去:“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言曠,你相信嗎?福微公主那樣高高在上的人,竟然會為了這些興許名字都沒有的姑娘焦急冒險。”

“展大哥……”

“就算不是為了獲得她的信任,鑒察司也應該做這樣的事。”

言曠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展蕭,隻覺得好像有什麽東西在衝擊著他腦海中原本已經成熟的想法。

他從七八歲到鑒察司,跑了十來個州縣,將情報偵察這條路子摸得滾瓜爛熟,卻從沒想過,鑒察司到底是為了什麽,到底該做怎樣的事。

他每天醒來就想著任務,任務完成了就想著拿銀子吃點好的。

鑒察司,是他生命裏很重要的一部分,可那一部分究竟代表著什麽,他好像從這一刻才有點明白。

“展大哥,你真的不一樣了,你以前可不會和我說這些話。”

展蕭沒有回答,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想到這些,也許是李忘舒哀求的目光,也許是她下定決心後赤忱的樣子,總之他忽然覺得,他本該藏在陰影裏的生命,照見了久違的陽光。

厚厚的雲層不知道什麽時候偷偷裂開一道縫隙,朝陽的光芒透過縫隙溜出金色的一縷。

那一角雲被鍍上金色的邊緣,倘若抬頭去看,甚至有些刺眼。

“趴下!”展蕭忽然抬手,將言曠按倒在房頂上。

言曠駭然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不遠處那小院,此刻竟是來了一隊黑衣人。

“都站起來!”

打開木門的還是昨天那人,他凶神惡煞,手裏拿著一根棒子,厲聲嗬斥這些縮在角落裏的姑娘們。

女孩子們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在他的指揮下,站成了一排。

“今日貴人要來挑選,若是被選上了,你們從此以後飛上枝頭,過的都是金尊玉貴的日子。都打起精神,好好朝著貴人笑得好看些。”

他說完,便轉身出去,不一會,又諂媚地迎進幾個人來。

為首一個身量中等,微有些發福,雖然也穿著黑衣遮著麵,但顯然不像其他黑衣人一樣,一看就是能打的。

李忘舒同二姑娘站在一起,微微垂首,卻是在偷偷觀察來人的步伐衣裳。

黑衣自然看不出什麽,但那為首之人的鞋卻是上好的緞麵。

昨日外頭剛下了大雨,這會隻怕還泥濘,這人能穿緞麵的鞋,看來非富即貴,這夥流民背後果然還有人撐腰。

“這次的幾個都還不錯。”那人一個一個細細瞧了瞧,倒是發出一聲讚歎。

聽聲音該是個中年男人,說完這話後,扔出一大袋銀子來。

李忘舒雖不知銀兩多少,但之前在孫家集買東西,眼見展蕭幾十文買了件衣裳,也知那人給的銀子隻怕不少。

金田縣可是遭了災,能在現在拿出這麽多銀子的,恐怕不隻家境富裕,大約手中還有其他籌碼。

“都帶走吧。”黑衣中年男人給了銀子,便離開了。

李忘舒以為她們這就要被打暈帶走了,沒想到那拿棒子的男人也跟著出去了,倒將這屋子給重新鎖了起來。

屋門又落了鎖,屋裏的姑娘們便都聚到了一處。

或有膽大的,躲在窗邊,偷偷朝外看,但見外頭看守的人隻多不少,又害怕地縮了回來。

“他們不是要帶走我們嗎?”李忘舒不解。

二姑娘歎了口氣:“咱們這麽些人,若是現在出去,難免引人注意,隻怕要等天黑了。”

“他們如此猖狂,敢在金田縣內明著搶人,難道還怕被人發現嗎?”

“那不一樣。”另有一個姑娘開口,“他們搶人,到底還是一個一個搶,就算被人瞧見了,大多也偽裝成家事,可若是我們這麽多人一道出去,興許就不好隱瞞了。”

李忘舒覺得奇怪,按理說,已經如此視法度為無物的一群人,壓根不該在意白天夜晚。

但她此刻身陷囹圄,並無調查方法,隻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況且她並非一個人,若是順利,展蕭本事那樣大,該能找到她。

思及此,她便抬頭朝那扇小小的窗戶看了一眼,也不知如今展蕭找到這個地方沒有,更不知,他會有什麽辦法,能與那黑衣男人抗衡。

李忘舒想著,隔著衣裳攥緊了脖子上戴著的那把銀鎖。

倘若真到了必死之境,大不了她亮出身份,拚也要拚個魚死網破。

*

二姑娘猜得不錯,這一日她們不過是如昨日一樣被關在這間小小的屋子裏,直到夜間,瞧著外頭天已盡黑了,才進來兩個人。

倒是沒像二姑娘所說將她們打暈,隻是每人綁了手腳,套了個黑色的布袋,又由幾個大漢“搬”出門外。

李忘舒還沒經曆過這樣的事,雖說心裏知道這樣死不了,但陷入一片黑暗中,到底還是會害怕。

她躺在那布袋裏,聽見外頭又傳來那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大約是這場交易也到了尾聲。

按照她和展蕭的約定,待引出幕後之人,便由展蕭出手,將這些人拿下交到兗州官府。

李忘舒是在賭,賭展蕭不會背叛她。

可那等待的時候實在煎熬,她在心裏估計著時辰,等得越久,就越是心焦。

終於,在聽見中年男子與流民頭子進行交易之後,發出滿意笑聲時,準備領賞的流民中傳出一聲驚呼。

“殺人啦!”

火光映照的小院裏,竟不知道從哪又冒出些黑衣人來。

坐在房頂上留意著這邊情況的言曠看得目瞪口呆:“這可不是咱們的人呐。”

言曠看向展蕭:“展大哥,你沒說動手,我可沒敢傳信。”

展蕭已站起身來,他本留意著那邊動向,打算等來交易的人放鬆警惕時再出手。

他不好在李忘舒麵前動用鑒察司的人,便要找個合適的時機,最好他自己就能將賊首俘虜。

但連他也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還不待他動手,竟有人朝這小院裏劫人來了。

“救命啊!”

還有人在“搬運”剩下幾個女孩子,被這突如其來的“刺客”驚得大喊,他們手裏的姑娘也顧不得了。

有人的袋子鬆了口,露出腦袋來,眼見這般血腥場景,當即被嚇得半死,隻剩發抖,連尖叫都忘了。

李忘舒聽見外頭亂了,已知不對,她以為是展蕭到了,掙紮著便也要從那布袋裏探出頭來。

索性出了變故,看管的人都不在,她已被放到馬車上,扭動了半天身體,總算從那來不及封口的袋子裏探出半個腦袋來。

隻是事情全然不是她想的那樣。

來人分明是奔著“殺人越貨”來的,哪有半分展蕭的樣子!

此刻,展蕭正站在不遠處的房頂上,手執軟劍,冷冷看著小院中的情況。

言曠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這都是什麽事啊!展大哥,公主可還在那呢,這人救不救得了倒是沒什麽,公主可不能出事啊。”

展蕭攥緊了劍柄。

常年在鑒察司奔走,讓他本能地就覺得這突然出現的一夥刺客不太對勁。

可誠如言曠所言,李忘舒還在那裏,他幫李忘舒是為了獲得她的信任,可不是真為了什麽救人。若是李忘舒死了,那他做的這些事就都沒了意義。

“你做好準備,我先去。”

“展大哥!”言曠看著展蕭身法矯健,幾個閃轉便已從房頂上翻下去,不免無奈。

他當然明白展蕭的意思,可對麵人多勢眾又來路不清,展蕭自己當真能解決嗎?

此時那小院裏已是一片狼藉,受傷的、被殺的,橫七豎八地躺了滿院子。

隻是李忘舒倒發現,那個買下她們這些姑娘的中年男人倒好像不見了。

“衝出去!先衝出去!”那些負責強搶民女的混混流民已所剩無幾,他們奮力想要衝出這座小小的院子,可是後來的黑衣人訓練有素,如同鐵桶一般,根本無法攻破。

李忘舒覺得有哪裏不對,可就在她焦急地想找到突破之處時,竟赫然看見戴著鬥笠的展蕭出現在了小院之中。

他出身禁軍,兩邊的人都不是他的對手,李忘舒來不及多想,拚命製造聲響想讓他發現自己。

隻是展蕭的軟劍才剛出鞘,寒光方過,便聽得院外傳來陣陣甲胄之聲。

“包圍這裏,萬莫放過殺人放火之徒!”

火把的光芒將整個院子照得透亮,李忘舒驚駭地看見,竟然是身著甲胄的衛兵,不知從哪裏湧入,轉瞬便將這裏包圍起來。

而更讓她沒想到的是,那方才才大殺特殺的一群黑衣刺客,竟在眨眼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整個院中除去倒在地上那些已經死了的,竟隻剩下——展蕭!

“大膽狂徒!竟敢在金田縣大行殺戮之事,現在認罪伏誅,本官暫且饒你性命!”

一聲中氣十足的厲喝傳了過來,站在院中的展蕭緩緩轉過身,但見那拿著火把的衙門府兵之中,走出一個身著官服之人。

“縣令大人,就是此人!”領隊的兵士指著展蕭大喊。

而李忘舒看著那所謂的“縣令”卻是駭然瞪大了眼睛。

那人雖換了衣裳,可那雙露出一點的鞋她卻熟識,雖說火光之中看不清晰,但再加上那有幾分熟悉的聲音,她能確定,買下她們這些姑娘的人,便是麵前這個金田縣令!

“你可知罪!”金田縣令高自明負手走上前來,看著麵前這個頭戴鬥笠之人。

展蕭執劍麵對他:“不知在下,何罪之有?”

高自明冷笑一聲:“你闖入金田縣,殺害流落到本縣的流民,如今人證物證俱全,難道還想抵賴?”

展蕭將劍抬了起來:“縣令大人,在下的劍上可沒有血。”

“胡攪蠻纏,你這殺人狂魔,用人的衣裳將劍擦了幹淨,便想逃脫嗎?”

“金田縣令,就是這麽審案的嗎?”

“本縣做事,自是依照大寧律秉公處置。你殺害流民,又對本縣無禮,現將你收監關押,你可有異議!”

“我沒有殺人。”展蕭看著這位金田縣令,一個猜想已然在他腦海中成熟。

“有沒有殺人,要本縣調查才能做決定,來人!將此人拿下,收關大牢!”

那群侍衛一擁而上,展蕭本是可以走的。

可他想起了李忘舒的話,這金田縣,顯然隱藏著一個巨大的漩渦,要麽他們找到那漩渦的來源,要麽,他們也永遠陷入漩渦之中。

李忘舒躲在那黑色的布袋裏,隻露出一雙眼睛來,可她卻瞧見,展蕭竟是隔著那麽多人,準確地找到了她的位置。

她毫不懷疑,他能掙脫這些根本沒有什麽能力的縣衙府兵,可他卻幾乎沒有反抗,便任由那些人將他抓了起來。

展蕭,是想幫她查清這件事嗎?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以身涉險,想要引蛇出洞,他便由著她的願,寧願深入府衙大牢,探聽虛實。

這殿前司的校尉,該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

他口中說著為了那些巨額的銀兩,分明該是個唯利是圖之人;可他又甘願為了金田縣這些無辜的女孩子陪著她冒險,又該是個抗爭不公之人。

他們該是因利益走到了如今這一步,可在這金田縣中,卻好像做的沒有一件是符合他們利益的事情。

她多管閑事,是看著那些姑娘就想起了前世的自己,想拉那個陷入絕境的自己一把。

那展蕭呢?他又是為了什麽,甘願放棄一個殿前司校尉的尊嚴,被押送入一個小小縣城的大牢?

“將人都帶走!”

高自明滿意地收繳自己的戰利品,離開時,有些厭惡地看了那些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曾經為他所用的流民。

“大人,這些人怎麽處置?”那府兵的領頭犯了難,大著膽子上前問道。

高自明回頭看了一眼:“曾經都是有功之人,扔到亂葬崗,多少有些唐突了。拿個草席卷了,埋了吧。”

那府兵領頭心裏一涼,卻是低頭道:“是。”

高自明看了一眼那裝著被擄來的姑娘們的馬車,朝著自己身邊的人道:“把這馬車拉到萬福樓去,就說都是新來的,明日我會親自驗收。”

李忘舒聽見了那縣令的聲音,她心思一緊,趕忙縮進了布袋之中。

作者有話說:

明天會發明天和後天兩天的更新,一共兩章,周一不更,周二零點更,周三後恢複晚上六點更新,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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