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中的李忘舒笑意盈盈, 她看著麵前的人,便覺心裏如同飲了蜜一樣甜。

“你就想說這個?”李忘舒繼續捧著他的臉問。

展蕭想要逃離,可他的身體在這一刻就仿佛被蠱惑了一般, 根本動彈不得。

“我……”

“你什麽?”李忘舒踮著腳,湊得更近了些。

展蕭看著她的眼睛, 隻覺得她點墨般的瞳孔裏似有星河萬千,竟讓他不由自主想要沉溺其中。

那一刻,他似乎忘記了所有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阻礙。李忘舒不再是福微公主,他也不再是鑒察司的一個暗衛。

他們不過是彼此, 是兩個活生生的人, 是在塵世中不知耗盡多少緣分才得以相遇的星子。

他鬼使神差地開口, 聲音不大,但卻篤定非常:“我, 喜歡你。”

李忘舒展顏而笑, 原本捧著他的臉的手落了下去,落在他肩上,又繞到他頸後。

展蕭忽覺渾身都僵硬起來,他仿佛變成了一尊雕像,失去了感覺、失去了呼吸,隻能看到麵前的人, 隻這一人, 便將他整個心房填滿。

李忘舒踮著腳,幾乎將自己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 她好像樂見麵前這一向機警之人露出如今的呆怔模樣。

在展蕭尚未反應過來之時,李忘舒便已如落花浮水一般, 輕輕在他唇上印了一個吻。

她如同做了錯事的小孩, 分明吻了他, 卻又很快地低垂下眼簾。

展蕭但覺這一回連呼吸都忘記了,一瞬間的微涼且陌生的觸感,卻像是一支不受控的火折子,欻的一下,便在他心上點燃一片燎原烈火。

他落下視線,看著近在眼前的李忘舒。

片刻前她還步步緊逼,越來越大膽,如今卻又如同一個小姑娘般微垂著頭,竟見幾分羞怯。

可這前後反差,卻讓展蕭更覺那火燒得滾燙。

“李忘舒,你怎麽什麽都不怕?”他的聲音已有些暗啞,近在咫尺,仿佛要將懷中之人包圍了一般。

李忘舒複又抬起頭來看著他:“我是福微公主,我怕什麽?”

她好像在挑釁,檀唇微啟,卻隱見一分得逞的笑意。

“你……”他還想開口,可才說出一個字來,那“無法無天”的公主殿下,竟是忽地湊上前來,又落下一個吻去。

隻是這一次,她可未能“虎口脫險”了。

她故技重施,“偷襲”得逞,正想再說些故意“挑釁”之語,可後腦卻忽然有個極大的力道“狠狠”將她固定住。

“展蕭……”她隻來得及輕呼他的名字,下一瞬,仿佛能呼吸到的空氣就全部被卷走了。

他的吻生澀卻熱烈,仿佛是盛夏裏久積烏雲的一場大雨。

那場雨下得不管不顧,卻根本無法讓人冷靜,隻讓人恨不得澆個痛快。

李忘舒根本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她隻覺得呼吸已被人奪走了,她如同溺水,又好像在水中抓住了唯一救命的繩索。

她被一個很大的力道攬著腰,不知朝哪個方向移動而去。

她緊緊抓著展蕭的衣裳,仿佛隻有那樣,她才不必被沉溺進那場大雨之中。

天旋地轉,李忘舒感覺自己陷進柔軟的被枕之中。

她好像忘了自己是誰,又好像記得自己在做什麽。呼吸間流動的熱浪,如同一隻不安分的手,撥動著人的心弦。

方寸的空間,足夠近,近到隔著初秋薄薄的衣裳,彼此的溫度像是毫無阻隔一般順暢地交換。

那一時,李忘舒毫不懷疑,自己已然沉淪了,拋卻一切顧慮地沉淪了。

她腦海中分明尚存一線清明,知曉自己今日本是要來做什麽,可那些充盈的情感,卻拚命地壓製著最後的理智,仿佛此時不放縱,便對不起過去的堅持。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突然傳來叩門的聲音。

“展大哥,鑒察司出事了!”

展蕭的動作停了下來,他撐著身體,停在李忘舒上方,呼吸尚有些淩亂。

隻是還不待他應聲,便聽得外麵又傳來季飛章的聲音。

“出什麽事要你大半夜來?能有什麽事比公主的事重要?”

“可是……”言曠仿佛還想說什麽,但被人捂住了嘴巴。

“可是什麽可是,有什麽事先和我說。”

交談的聲音遠去了,外頭又安靜下來。

李忘舒躺在**看著麵前的人,胸口尚在不規則地起伏。

原本鋪得幹淨整潔的一張床,此時混亂一團。

展蕭看著她,開口想說些什麽,動了動唇,卻沒發出聲音來。

李忘舒的唇瓣紅得如同要滴血,他慌忙中撇開視線,而後才撐著床,一下坐了起來。

不知道為什麽,李忘舒竟長出了一口氣。

兩人默了一會,忽然不約而同地笑了出來。

“你,你笑什麽……”展蕭撐著額頭,悶哼一聲。

李忘舒坐起身,湊到他身邊:“你又笑什麽?”

問是問了,可兩人誰都沒回答,展蕭轉過頭看著她,李忘舒便也回視著他。

就這麽盯了一瞬,竟是又一同笑了出來。

這樣“荒唐”的事,好像不該出現在他們任何一個人身上,可如今偏偏又毫無征兆地出現了。

李忘舒抬手戳了他一下:“不許笑。”

展蕭抿了抿唇,可卻怎麽都掩不住笑意,哪還像個鑒察司的暗衛,倒像是富商家裏的傻兒子。

李忘舒見他似笑非笑,抬手抓住他的胳膊:“我說了你不許笑。”

她像是生氣,可卻更像是小貓似地撒嬌,展蕭點頭應著:“好,不笑。”

可他眼角眉梢的笑意,又哪能這麽輕易消散下去。

李忘舒輕歎了一口氣,坐正了身體。

屋內隻有他二人,如今誰都不說話,便安靜下來。

隻是這安靜卻一點不讓人心慌,反而讓人想要慢一些,再慢一些。

就好像隻是坐在那裏,便能有滿滿的歡喜充盈在心中。

過了好一會,李忘舒才覺得自己的臉頰不是那麽燒了。她終於得以鼓起勇氣轉過頭,看向坐在她身邊的展蕭:“你,怎麽樣了?”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罔她自詡重生一世,遠非什麽都不懂的小姑娘,如今開口,卻和個懵懂姑娘也沒個差別。

好在展蕭更是從未有過這般經曆,應付起來比她還生疏。

展蕭垂眸,故作鎮定:“我,還好。”

李忘舒兀自點了點頭,又問:“我們這樣,是不是很沒規矩啊?”

“好像是。”展蕭的聲音有些不自然。

李忘舒抿了抿唇:“可我今日都在殿上說了那樣的話,你本就是我公主府的人,好像也沒那麽沒規矩吧?”

展蕭小心扭過頭來看她:“你說什麽都對。”

李忘舒愣了一下,而後輕哼一聲:“你怎麽油嘴滑舌的……”

展蕭也愣了一下,突然間有些不知所措:“我,我隻是實話實說,小柔說的,自然都是對的。”

李忘舒偷笑了一下,卻故作惱了,又道:“你便如此沒有主見?我說什麽就是什麽嗎?”

展蕭哪裏這般招架過女孩子的問題,一時腦袋裏一片空白:“我不是那個意思,公主……”

“誰許你叫我公主的?”李忘舒忽然又轉回身來看著他,展蕭還未說完,便有一根手指抵在他的唇上。

那人一雙眼睛朗若星辰,此時又添了幾分柔和,有種讓人想要沉醉的深沉。

李忘舒望著他,竟覺他片刻的無措模樣如同小鹿一般,真與從前的展侍衛判若兩人。

她便知他是當真接受了她。

於是那些歡喜更甚,就如同年節時綻開的煙花。

“你若同我在一處,日後勢必還有困難重重,興許比你從前在鑒察司裏還要艱難,你可會後悔?”

她聲音輕柔,問出那個問題時,眼中滿是希冀。

展蕭忽然覺得自己像是重新活了一次一般,他抬手,攥住她原本抵在他唇邊的小手,鄭重地同她道:“無悔。”

李忘舒忽覺眼睛有些澀,麵前的人一下就模糊了起來,她分明笑著,可又有淚珠子不由自主地滑落下來。

“怎麽了?可是我做得不對?”展蕭有些亂了陣腳,他習武多年一向沉穩,如今卻抬手護在那張精致的小臉前,竟不知如何做才好。

李忘舒將臉擱進他掌心裏:“想聽你一句真心話,可真難。”

展蕭捧住她的臉,如同捧著珍貴的瓷盞般小心翼翼:“我也會怕。”

“那此後呢?”

“便不怕了。”

李忘舒朝他笑了一下,而後傾身上前,一下便靠進他懷中:“我可不是個賢惠妻子,我日後若是欺負你,你也不怕?”

“是展蕭,三生有幸。”

他摟住懷裏的姑娘,像是摟住了世界上最重要的珍寶。

李忘舒輕輕打了一下他的胳膊:“就會說些好聽話。我今日來本是有要緊事找你,如今都耽擱了。”

展蕭垂眸問:“什麽事?”

李忘舒自他懷中重又坐起身來,拉住他的手:“皇叔父令你去鑒察司,明著是為了日後賜婚,可我回來想了許久,總覺得並非那麽簡單。”

“怎麽不簡單?”展蕭問。

李忘舒便道:“這樣看似給了你個很高的身份,但鑒察司地位特殊,司長原本就是受人關注的職位,如今你又因我過多引人注意,古語說‘樹大招風’,這不是更令你招人記恨嗎?隻怕你往後看似有了權力,卻反而更得小心行事……”

李忘舒說著說著,瞧見展蕭含笑看著她,頓了一下,忽然反應過來。

“你是不是早想到了,故意引我說出來呢!”

“小柔果然聰明。”

李忘舒抬手拍在他掌心:“展蕭,你可越來越放肆了!”

作者有話說:

展蕭:其實我還有更放肆的。

(路過的季飛章捂住了言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