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不息還以為是剛才火藥爆炸聲太大,轟到了自己親爹的耳朵,他剛才還沒緩過來,所以沒聽清自己說的話。
於是趙不息很認真的重複了一遍:“我說,有火藥在手,假以時日我們必定能推翻秦朝,成就大事。“
嬴政深吸一口氣,他腦袋有些嗡嗡,可強大的心理素質讓嬴政即使再聽到自己親生女兒一本正經告訴他要推翻秦朝之後也支持著他沒有氣暈過去。
隻是腳下踉蹌了一下,腦袋陣陣發黑。
“爹,你咋了,身體不舒服嗎?”貼心小棉襖趙不息擔憂地扶著嬴政。
該不會是忽然一下告訴她爹這麽大的事,她爹心理素質不過關被嚇到了吧。
趙不息心裏嘀咕,可分明先前她看她爹和齊國魏國那些反賊一起聊天,融入反賊圈子融入的可快了。
嬴政直直地盯著趙不息,忽然臉上擠出了一絲難看的笑容:“沒錯,我身體是有些不舒服,逆……不息,你扶著我,我想出去透透氣。”
這兔崽子跑得比兔子還快,自己不用些計策恐怕是揍不到她。
趙不息絲毫沒有懷疑昨日還對自己舍身相救的親爹會對自己做什麽不好的事情,她滿臉的擔憂地攙扶著嬴政走到火藥基地外麵讓他透透氣。
“唉,怪我忘記了你昨日剛剛受過驚嚇,連著兩日先受驚嚇再受驚喜隻怕心神一時之間承擔不了這麽大的刺激。”趙不息有點懊惱。
火藥研究基地裏硝煙味又濃,各種物理化學成分混雜,對身體也不好,她爹年紀不小了,身上還剛帶著傷,正是虛弱的時候,她不該這麽心急的。
可別她爹沒被刺客嚇到,反而被她嚇出個好歹來。
為了保密,火藥研究基地是建造在深山之中的,罕有人跡,爆炸聲就算再大也傳不出數百裏的山脈。
山中有一個特點,就是樹多,樹枝也多。
嬴政的目光很快就鎖定了一根長短合適的樹枝,默不作聲地悄悄帶著趙不息走向樹枝所在的地方。
然後趁著趙不息還在喋喋不休說話的時候以迅雷及掩耳之勢彎腰拿起了樹枝。
一樹枝抽向了趙不息。
還伴隨著終於爆發出來的憤怒。
“逆女!造反這等大逆不道之事你都敢做,我看你是就是欠揍了!”嬴政一聲怒吼,驚起了滿山的飛鳥。
趙不息迅速閃身躲開了嬴政抽過來的樹枝,她往旁邊一跳,一臉驚愕的看著正拎著樹枝怒氣衝衝走向她的嬴政,電光火石之間,她瞬間想到了嬴政為何會突然發難。
“卑鄙!你竟然為了揍我剛剛還故意裝可憐騙我!”趙不息一邊上躥下跳躲閃著嬴政手中的樹枝一邊指責嬴政。
嬴政都要被氣笑了,他牙根都要咬碎了,拿出自己當初被荊軻追著秦王繞柱走時候的敏捷來,甩著樹枝。
“你這逆女,膽大包天到竟敢存心造反,還敢罵你爹我卑鄙?”
嬴政勝在腿比趙不息長上一截,加上有怒氣加成,一時之間竟然逼得趙不息躲閃不及,被打得嗷嗷叫。
好在山中高樹多,趙不息又有一手上樹爬牆的好本事。
趙不息幹脆就近找了棵大樹,三兩下爬了上去,居高臨下怒視著追在她屁股後麵不放的嬴政。
“你忽然動手幹什麽?我告訴你,別以為你是我爹就能隨便揍我!”
“我沒有孝道的!你要是再動手我就還手了啊!”
嬴政聽著更氣了,秦律對於孝順有嚴格規定,若是父告子女,則官府要立刻捉拿子女,父母打罵子女無罪,殺死子女也無罪,子女若是打罵父母則是大罪。
腦中閃過一大串秦律的嬴政咬牙切齒地仰頭看著坐在樹枝上的逆女,心頭的火氣更勝了三分。
“你下來!”嬴政怒氣衝衝道。
趙不息坐在樹幹上居高臨下做了個鬼臉:“我才不下去!有本事你上來啊!”
更是將嬴政氣得一個踉蹌,嬴政攥著樹枝的手青筋暴起,指節都在發白。
逆女啊,逆女!
自己這輩子到底做了什麽錯事,竟然攤上這麽一個立誌造自己親爹反的逆女?
嬴政氣急敗壞,指著趙不息的鼻子痛斥:“你知道造反是多大的罪嗎?汝倍受君恩……”
“我受什麽君恩了?”趙不息在樹幹上坐穩了身體,鬆開扶著樹枝的手,叉著腰反嘴,“我娘是趙國亡國公主,我是小六國餘孽,我生來就是要造反的!”嬴政氣得牙癢癢,正想要告訴趙不息你爹我就是秦始皇,卻又被趙不息搶先一步開口打斷了。
趙不息得意洋洋地叉著腰:“你現在已經知道我要造反了,我告訴你,我這個反是一定要造的,你是我親爹,三族以內的關係,你願意跟著我造反最好,不願意跟著我造反也沒有別的選擇,反正若是事情敗露,你全族也得陪著我一榮俱榮,一損九族全被斬首。”
嬴政被趙不息這番無賴言論刺激的兩眼發黑,站都站不穩。
“你這逆女!逆女!”
嬴政一輩子,何曾被人這樣頂撞過,被人惹惱了都是直接殺人,何曾有過這樣滿肚子氣卻發泄不出來的可憐時候。
“現在天下一統,秦朝有百萬士卒,名將良相無數,始皇帝英明威武,一掃六合,趙國全盛的時候也僅僅能保住不敗,都不敢說能打敗秦國,如今趙國都滅了,你一個亡國公主的女兒想要複國是難如登天。”
嬴政怒罵:“那些六國餘孽沒有腦子難道你也沒有腦子嗎?他們看不清形勢,難道你也糊塗嗎?”
此話一出,趙不息頓時恍然大悟:“哦,原來你是擔心這個啊。”
她還以為便宜爹當真是對秦朝忠心耿耿才生氣她造反呢。
就是說嘛,曆史上秦朝都是叛徒降將多,分明一個忠心耿耿的死忠都沒有,怎麽三代為秦將的王離、被委以重任的趙佗對秦朝都沒有什麽忠誠,反而她便宜爹對秦朝忠心耿耿呢。
趙不息輕鬆地揮揮手,依然坐在樹上不下來:“我當然知道秦始皇有多可怕了,能一掃六合,逼得匈奴不敢南下牧馬開天辟地第一個統一天下的帝王武德有多充沛我難道能不清楚嗎。我說造反又不是現在造反,我要造反肯定是再等個七八年,秦始皇死了再造反啊……爹,爹,你怎麽了!”
眼看著自己剛剛承認的親爹倒在自己麵前,趙不息頓時驚慌失措,一溜煙下了樹扶起被氣暈的嬴政。
趙不息扶助嬴政,猛掐他的人中:“爹,你咋了爹?”
嬴政哆嗦著嘴唇,好不容易緩過神來,緊緊攥著趙不息的胳膊,用力的甚至掐出了紅痕。
“等秦始皇死了……”
趙不息還以為嬴政是擔心秦始皇能活很長時間,覺得她的想法不靠譜。
於是安慰:“爹,你別覺得造反的時候遙遙無期,秦始皇吃了這麽多年的重金屬丹藥,又整日操勞,心神俱疲身體還堆積了一堆毒素,就是鐵打的人也經不住這樣折騰。”
“我覺得用不了十年,咱們就能熬死始皇帝,舉大旗造反了。”趙不息信誓旦旦道。
可惜始皇帝本人並不讚成趙不息的看法。
始皇帝本人絕望的想,用不了再等十年了,今天他就能被這逆女活生生氣死在這深山之中。
被趙不息攙扶著的嬴政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看著趙不息那張寫滿了無辜的臉,痛苦地呻、吟一聲,別開了臉狠狠閉上了眼睛,眼不見為淨。
難道世上當真有因果報應一說嗎?
嬴政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手上沾染的殺孽過多,上天看不過去,才給了自己這樣一個氣死他不償命的逆女?
趙不息絲毫不知道她爹已經要被她氣死了,還一本正經的給嬴政講著“秦朝必然滅亡,你女兒我必然成為新一任帝王”的必然性結論。
“秦朝現在雖然看起來強大,可實則已經危在旦夕了,完全就是靠著始皇帝的個人威望壓著民怨。周朝天下八百年,諸國分封林立的曆史就有八百年,八百年的分封製已經深入人心,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改變的,各地的舊貴族過慣了自由日子,怎麽可能願意再過沒有封地的日子呢,這些舊貴族是一定會造反的。”
趙不息扒著手指:“秦律又嚴苛,當然律法嚴苛其實並不完全是一件壞事,隻是秦律嚴苛到了使人不自由的地步,市場沒有活力,沒有活力就無法發展,經濟民生就不會變好,經濟民生不好,徭役又重,黔首們早晚會造反的。”
“而且秦朝的思想教育也沒有跟上,黔首們沒有要忠君愛國的觀念,那他們就會覺得跟著誰都一樣,反正都是那麽活著,帝王是誰根本就不重要。”
嬴政當然知道趙不息說的句句都在理了,秦朝建立了才幾年,表麵的風平浪靜之下處處都是危機四伏,要不然他也不會急切地抓捕六國餘孽,修建長城。
還不就是為了給自己的子孫後代留一個安穩天下。
趙不息安慰嬴政:“爹,你不用擔心太多,我肯定不會沒有準備貿然就造反的。火藥隻是我眾多準備中的一種罷了,其他的騎兵、軍隊、將領還有治國的人才我也一直都準備著呢。”
真是逆女啊,對造親爹的反竟然準備的這麽充足。
嬴政心想,可方才經過了趙不息對秦朝危機的一番點明,嬴政現在心情已經平靜了許多。
總歸趙不息是他的女兒,現在說要造反也隻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罷了。
等日後他清除了六國餘孽之後,趙不息自然就會知道她不是趙不息而是贏不息,大秦公主,那時候自然不會再想著造反了。
看到嬴政的心情已經平靜了,趙不息這才鬆了口氣,又得意道:“哈哈哈,爹,你看我告訴你的這個大驚喜,是不是很驚喜!”
嬴政冷冷的瞥了一眼趙不息。
驚喜?
逆女!
忽然,嬴政冒出了一個以牙還牙的好點子。
他心思一轉,臉上露出了頗有深意的笑容:“是啊,不息的確是給了我一個‘大驚喜’,這樣吧,等到時機合適的時候,我也給不息一個‘大驚喜’如何?”
“什麽大驚喜?”趙不息期待的看著嬴政。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嬴政咬牙切齒。
趙不息追問:“那什麽時候是時機合適的時候?”
嬴政冷笑:“快了,你且等幾個月。”
等他將包括趙不息在內的六國餘孽一網打盡之後,這逆女自然就是會知道什麽是“大驚喜”了。
這逆女這次險些把他氣死,嬴政淡淡想,畢竟是自己親生女兒,也不能對她太過分。
以牙還牙的還她一個“大驚喜”,自己還是做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