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星星明亮。
颯颯的寒風吹拂著大旗,巡邏的士卒挎著劍在營地內穿梭著。夜深人靜,隻有風吹樹枝的颯颯聲和巡邏士卒的腳步聲,其餘一點聲音都沒有。
如今大軍還沒有開撥,所以趙不息還是有自己的房間住的,若是軍隊開撥了,那她也隻能住帳篷了。
寢室內一片昏暗,唯有幾縷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框透進來。
**,忽然一團黑影揭被坐起。
“不是,這些千古一帝怎麽都一個德行啊。”趙不息睜著一雙絲毫沒有困意的眼睛,頂著一頭鳥窩一樣的頭發吐槽道。
她爹怎麽和李世民一個德行啊,使勁為難繼承人,對其他孩子就是寵溺誇獎。這樣培養繼承人會出大問題的,縱觀整個曆史,千古一帝也就寥寥幾個,這些千古一帝非要拿自己的標準要求他們的繼承人這不是為難人嗎?
嬴政和李世民一個德行,覺得自己二十來歲的時候能橫掃天下,他們的繼承人就也能在二十來歲的時候橫掃天下。可別說是曆代帝王之中了,就算是在那幾個千古一帝中,二十幾歲就能一統天下橫掃天下也就秦皇唐宗兩個啊,文治武功都要,這誰能行啊。
曆史上能滿足這兩位對繼承人要求的也就他們彼此了吧?李世民給嬴政當兒子,嬴政給李世民當兒子,除了他們兩個之外,誰給他們當兒子他們都不會滿意吧。就算是漢武帝,人家也得等抽出衛霍兩張ssr之後才能開始發力呢,給她爹當兒子估計嬴政都嫌棄劉徹大器晚成……
這樣培養繼承人肯定會出問題啊,曆史也證明了,扶蘇和李承乾雖說不是蠢人但也絕對達不到千古一帝的標準,最後一個被糊弄自殺,一個被逼得半瘋造反。哦,在這一點上劉邦、朱元璋、康熙、劉徹估計和嬴政李世民也很有共同話題,這些厲害的皇帝就沒有一個會培養繼承人的。
他們自己聰明,就覺得自己的繼承人也和他們一樣聰明,可實際上千古一帝這種資質還得是靠變異不能靠遺傳。
趙不息輕嘖一聲,終於想通了為什麽這幾個月嬴政對她開口逆女閉口逆女,再也聽不到小麒麟女這樣的稱讚了。
沒事,她會以史為鑒,明天開始就學李治每天一封信給她爹送信。
至於被罵幾句,更是沒關係了,古人重視臉麵超過重視生命,可她不是。她爹翻來覆去也就隻會罵幾句逆女,還不如她上學的時候老師罵的“你們是我帶過的最差的一屆”聽起來唬人。
想通了以後,趙不息閉上眼睛,心滿意足的把自己往被褥裏麵一摔,接著睡起覺來。
蒙恬給趙不息留了五天時間適應一下邊關的氣候,常年生活在鹹陽的人剛來到大秦最北方的邊關時總是不太適應這邊的氣候的,所以這五天裏趙不息還不用去軍營隨軍。
趙不息這次到邊關來身邊隻帶著張良一人,呂雉深入匈奴腹地如今還沒有回來,範增跟著韓信去遼東郡了,陳平留在鹹陽負責給趙不息傳遞鹹陽的一手消息,蕭何又要總管數十萬軍隊的物資調動脫不開身,因此趙不息身邊的謀士隻剩下了張良一個。
所以裏裏外外的事情都要張良上手忙活,這幾日張良忙著在九原關和黑石勢力之間建立運輸線忙的焦頭爛額,趙不息覺得幕僚就是要拿來使喚的,所以理直氣壯把所有工作都交給了張良,自己則悠哉悠哉的在九原關內閑逛。
“其實我也不是閑逛,我也是有工作的。”趙不息袖手走在街上,好奇的看著道路兩邊和鹹陽完全不一樣的風土人情,喃喃寬慰自己因為把所有事務都扔給張良而升起來的那一點微不可查的愧疚感。
到處逛逛,看看這關中的物價如何,周圍居住的黔首性情怎樣,這邊有沒有什麽特產,然後再選一塊好地方建一個黑石九原分部交易所,打通邊關和內地的貿易路線。
要治理一個地方最根本的方法還是得讓這個地方富起來啊,如今九原關是大秦和匈奴交界的邊關,受到戰亂影響民生經濟不行,可這次大戰秦必定會吞並匈奴相當大的一部分土地,到時候九原關就不是邊關了,形勢穩定之後總不能讓黔首依然過饑一頓飽一頓、吃了上頓沒下頓的苦日子吧。
而且到時候九原關不是邊關了,可也肯定會成為自鹹陽到北方邊境的重要交通樞紐,要是九原關都窮的苦哈哈的,那更北的邊關隻會更差。
九原關內還是頗為熱鬧的,這裏有秦朝大軍駐紮,安全性比起周遭那些小村子高上太多了,自然而然就形成了周遭百裏內最大的市場。
隻是因著這裏靠近匈奴,所以市場上的牛羊多而其他生活用品少,賣食物的也是肉多而糧食少。今早剛下過雨,濕潤的泥地上混著羊的糞便,味道十分刺鼻。
趙不息正蹲在一個攤子邊上詢問肉價的時候,前方的街道忽然混亂起來。
“讓一讓,讓一讓!”前方的道路人群擁擠著,人群中不知道誰一直大喊著讓路。
周遭的黔首看起來已經很熟悉這樣的事情了,趙不息還沒有反應過來,她身前賣肉的中年人已經十分熟練的把鋪在肉下麵的草席一裹,把肉包了起來。
而後一匹快馬衝過,馬蹄濺起了一地的泥花。
盡管下意識躲閃過了撞過來的馬,但是依然被濺起的泥點濺了一裙角的趙不息:“……”
她今天剛換的漂亮裙子啊!
不過趙不息還是看見了那騎馬的士卒頭頂上拴著的淺紅色麻布的,這是百裏加急的標誌,代表有急事需要以最快的速度稟告給上官,所以趙不息也沒有生氣,隻是輕歎一聲自認倒黴。
要隻是泥點也就罷了,她在地裏幹活的時候經常沾一身泥巴,而且在邊關這地方也沒有人會講究髒淨,從尋常黔首到大將軍蒙毅各個都是渾身髒兮兮的,汗水泥土和牲畜的血跡混在一起。
可主要是,趙不息吸了吸鼻子,一股不太好聞的羊糞味從她裙子上傳過來。
還得回去換裙子啊。
就在趙不息蔫頭搭腦打算回去換一身衣服的時候,她身後忽然響起了一道聲音。
“那邊有井水,你可以去用井水洗一洗。”
趙不息回頭,看到了兩個年紀比她大不了幾歲的女子正挽著手看著她,兩個女子穿的都頗為樸素,身上打滿了補丁,但是衣服很幹淨。
其中一個略微活潑一些的,正衝著她笑,仿佛怕她沒有聽清楚,又說了一遍:“泥巴剛濺上去,好洗,那邊有井水,你可以去洗一洗。”
邊說著還伸手指了指西南的方向。
“就在那邊,拐一個彎,再拐一個彎……算了,我帶著你去吧。”那活潑些的女子撓撓頭,有些著急卻礙於詞匯有限,最後幹脆說要帶著趙不息過去。
趙不息腰上佩著劍,又是在九原關內,倒是不怕出什麽事情。
“那就謝謝你們啦。”趙不息笑了笑,接受了她們的好意。
拐了三個彎以後果然出現了一口水井,一側還放著拴著繩子的木桶,隻是木桶裏麵還放著半桶水,水麵上浮著一個大木舀子。
那個安靜些的姑娘對趙不息笑了笑,主動舀過來一勺水,還從懷裏掏出來一小把不知道是什麽品種的幹草,蹲下來就要給趙不息洗裙角。
“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行。”趙不息也不好意思讓陌生小姑娘給自己洗衣服,連忙就要後退。
那個女子卻沒有說什麽,隻是堅持拿著舀子,示意趙不息把裙角遞給她。
趙不息撓撓頭,這個剛剛認識的女子竟然和遠在河內郡的溪給她的感覺有那麽點奇妙的相似。
“那我一會請你們吃飯怎麽樣?我看到街那邊有一家賣麵的小館。”趙不息乖乖站著任由女子蹲下給她洗裙角。
女子洗的很認真,一點點把裙角上的汙穢洗幹淨以後又把幹草掐碎和裙角一起搓,整個過程很麻煩。洗完以後也很幹淨,一點痕跡和味道也沒有。
聽到趙不息對她說話,已經站起身的女子指著自己的喉嚨搖了搖頭。
“啞娘不會說話。”另一個活潑些的女子似乎已經經曆過這樣的事情很多次了,主動接過話茬。
“我叫陳小花,她叫啞娘,我們是長山裏的人,長山裏距離九原關走路要走三天,我們這幾天是跟著我爹娘過來賣家裏養的羊的,現在在南棚子那邊住著。”小花很活潑,就是嘴不太嚴,三兩句就把自己的底細都給說清楚了。
因著常年都有附近村裏的黔首來這邊買賣東西的緣故,九原關在南門和西門處都搭建了棚子,給那些住不起驛館的黔首歇腳。
在沒有貴族的邊關,小花和啞娘的見識都不多,隻能看出來趙不息身上穿的衣服比她們身上穿的好很多,一個補丁也沒有,再多就看不出來了。許是因為這樣,她們才敢主動和趙不息搭話。
有點勢力的貴族也不會留在隨時有滅族危險的邊關,蒙恬這些秦軍將領也不會把女眷帶在身邊。所以小花和啞娘也絲毫沒有把自己今天剛剛認識的小女郎和貴族聯係在一起,在她們看來,穿著漂亮裙子的趙不息也隻是家裏富裕一些的普通小女郎罷了。
吃麵的時候小花嘴也沒有閑著,從她家疼愛她的父母說到了九原關的布價格比上年低了賣了羊之後可以買一匹布給她和啞娘一人做一身和趙不息身上裙子一樣好看的新裙子,一邊往嘴裏塞一邊把她知道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小花嘴裏塞了滿滿的麵,“我娘老家的村子就是八年前被匈奴搶了,那些匈奴可凶了,見了人就殺,我三個舅舅都被匈奴殺了,好在我家的村子在山裏,隱蔽,沒有被匈奴搶過。”
啞娘就一直微笑著聽小花講,哪怕這些東西她已經聽了幾十遍。
趙不息也聽著小花講故事,小花和車有些相似,嘴巴不嚴,是個社交恐怖分子,好處是和誰都能聊幾句,消息特別靈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