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佳音來到家裏看爺爺,相比之前的刻薄強勢,她現在整個人沉穩了許多。
賀家發生的一切,尤其是最後賀南佑的黑化,成了壓垮她心中親情火苗的最後一根稻草,她骨子裏原本的囂張跋扈被磨損的一幹二淨。
在如此絕望的心境下,二弟賀南齊接回爺爺,算得上是絕望心境下唯一的慰籍了。
爺孫倆在屋裏聊了許久。
賀佳音從爺爺房間出來,準備離開時,正好碰上從外麵回來的賀南齊。
賀南齊也是有一段時間沒見到她了,將這個唯一的姐姐從頭到腳打量了幾眼,出於關心的提醒她:“你最近瘦了很多,若是蔣家夥食不好就回家裏來吃。”
說完後,他就準備進爺爺房間,卻陡然聽到身後的賀佳音說:“我準備離婚了。”
賀南齊步子一頓,人就緩緩轉過來,一雙劍眉挑起:“離婚?”
“恩。”
“為什麽?”
賀佳音苦澀的笑笑:“你不是很清楚,我跟蔣白安的婚姻不過是一場商業上的聯姻,我們從來沒有過真正的感情,結婚這二年來,我們說過的話加起來十個手指頭都數的過來,實在是太累了,這樣無愛的婚姻,我情願一個人過。”
賀南齊沉思了幾秒,輕輕點頭:“行吧,若是決定好了,那就離吧。”
“你不反對?”
賀佳音頗為意外。
“我為什麽要反對?當初逼你結婚的人也不是我,以前你需要聽從家裏人的安排,現在沒人會再逼你,所以你自己決定好就好,你有權利替自己的人生做主。”
賀南齊的話讓賀佳音幾乎要忍不住落淚,替自己的人生做主,那是曾經的她多麽不敢有的勇氣……
“離婚後呢?有什麽打算嗎?”
“我想去外麵走走,來一場漫長的旅行,也許會選擇一個喜歡的城市居住下來,也許會一直流浪到底……”
賀南齊來到爺爺房間,賀春生正在閉目養神,聽到動靜緩緩睜開眼:“你回來了,佳音剛剛來過。”
“恩,我們打過照麵了。”
賀南齊拉了把椅子坐到爺爺床邊:“今天感覺怎麽樣?”
“一天比一天好了,得虧了槿妍這小丫頭每天下班回來都替我按摩,我這眼睛啊,已經越來越能適應強烈的光線了。”
顧槿妍特意為爺爺研製了一種神奇的藥物精油賀南齊是知道的,據說對恢複視力和夜盲症有很好的效果。
“她每天就搗鼓這些,要是沒效果就該惱死了。”
說起顧槿妍,賀南齊臉上總是掛著淺淺的笑意。
“你們準備什麽時候結婚?”
“快了,我準備了幾個結婚方案,回頭讓她敲定後,就把她給娶進門。”
賀老爺子滿意的點點頭。
“對了爺爺,你恐怕還不知道,其實我跟槿妍,我們有一個孩子。”
“孩子?”
這賀春生還真不知道,他目露驚詫:“孩子在哪裏?我怎麽一次也沒見過?”
賀南齊將當初孩子在醫院陰差陽錯丟失的細節一五一十說給了爺爺聽,賀老爺子聽完,雙手使勁捶著被子:“這個賀南佑,簡直是喪心病狂,竟然偷了一個才出生幾天的小嬰兒,作孽,作孽啊!”
“從很久以前,他就已經開始計劃了,若說二叔是條狼,那他就是一頭豹,他偷走孩子的目的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可以成為要挾我的籌碼,現在他的條件來了,他要我拿地圖來換回孩子,針對這件事,爺爺你怎麽看?”
“你自己是怎麽打算的?”
“我想答應他的條件,畢竟雖然他現在喪心病狂,但歸根結底也是我母親有錯在先,如果不是從一開始,他們給了他一個錯誤的無法選擇的命運,那麽也不會導致今天這些惡果的產生,所以,就當是我們賀家欠了他的,我替我母親來還這筆債。”
“好,不管你做什麽決定,爺爺都支持,錢財乃身外之物,人才是最重要的,他要什麽就給他什麽,但務必一定要把孩子平安帶回來。”
爺孫倆達成了共識,當天晚上,賀南齊便叫來自己的兩個得力助手紀官傑和魯明,秘密吩咐他們,“魯明,從此刻開始,你嚴密監視賀南佑的一舉一動,看看他都在做些什麽,有沒有什麽異常行為。”
“紀官傑,你就去替我調查賀南佑的弱點,他最怕的,最擔心的,最在乎的,接觸最多的,我要你事無巨細的向我匯報。”
“好。”
兩名手下異口同聲。
紀官傑隔天便查到了一個重要發現,他迫不及待的向總裁匯報,“賀總,據我跟魯明觀察,我們發現賀南佑如今隱藏的窩點裏,居然有個孩子。”
“孩子?”賀南齊一愣:“小團子?”
“從年紀來看,應該不是,比小團子要大很多。”
賀南齊歎了口氣:“想來也不會是他了,賀南佑豈會那麽鬆懈把孩子放在你們可以發現的地方。”
“我們還發現,喬希如今和他住在一起。”
“孩子的身份是什麽,查到沒有?”
“好像是賀南佑的私生子。”
“私生子?”
賀南齊手指輕叩桌麵:“我過去還真是忽略了這個人,到底他還有多少秘密是我所不知道的。”
“賀總,這也不能怪您,隻能怪他從前隱藏的太好了,一個無足輕重的人,誰會把目光過多的放在他身上。”
“輕敵是一個人致命的錯誤,而我,就犯了這個錯誤。”
“我們還發現,賀南佑如今好像跟什麽組織掛上了鉤,他那隱蔽的宅子裏,打手無數,如果我們想通過把他的孩子弄出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怕是有些難度。”
賀南齊沉默,表情似在思索著什麽。
“但我們好像也可以試一試,畢竟就財力方麵而言,他現今還不是你的對手,真的硬碰硬,我們未必會輸。”
“不必了,成人之間的恩怨沒必要牽扯到一個孩子,爭來奪去的,隻會嚇到孩子,賀南佑利欲熏心,在這方麵沒有人性,但是我不會。”
賀南齊話剛落音,桌邊的手機響了。
他掃了一眼,諷刺的哼笑一聲:“瞧瞧,說曹操,曹操到。”
手指輕輕一滑,按開免提,直接讓助理也聽聽對方怎麽說。
“我的條件考慮的怎麽樣了?明天可就是最後的期限了。”
“沒問題。”
他的爽快回答倒是令對方一怔:“你答應了?”
“不然呢?你有一個這麽讓我難以抗拒的籌碼,我有選擇的餘地嗎?”
“你該不會使詐吧?”
“這句話應該我來說,隻要你賀南佑不背後捅刀,我賀南齊必光明磊落。”
“行,那就一言為定,後天上午十點,在上次雲湖山的茶樓,我們不見不散。”
結束了通話,紀官傑一頭霧水:“賀總,你跟他做了什麽交易?”
“他要地圖,我要孩子,當然是各取所需的交易。”
紀官傑更糊塗了:“那既然你們已經達成了交易,我們還需要調查什麽?”
“當然要查,你就敢保證,一個人嘴上說不使詐,就一定不會使詐?我現在有軟肋捏在賀南佑手裏,若想改變這種被動的局麵,就一定要握一些能反擊的利器才行,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要不我們綁了喬希?”
“我現在還不清楚這兩人是怎麽狼狽為奸到一起的,不過這並不是個很好的反擊工具,賀南佑不一定會為了一個女人,放棄他的宏偉計劃。”
“那孩子也不能搶,女人也不能綁,我們要如何挾製他才行?”
紀官傑有些替總裁著急,偏偏這時候紀筱筱發來視頻,他有些不耐煩,沒有接通,紀筱筱又發了一遍過來,他剛準備摁掉,賀南齊開口:“接就是了,難道還有什麽我不能聽的秘密?”
紀官傑接通了視頻。
“哥,你今天幾點下班,我們去吃火鍋好不好……?”
賀南齊看不到屏幕,但可以聽到紀筱筱的聲音,遠不像從前那麽飛揚跋扈,反倒有些諾諾的,有些怕惹哥哥生氣的忐忑。
“好,你在家裏乖一點,我下班了帶你去。”
就講了這一句,紀官傑便關了視頻通話。
“筱筱現在怎麽樣了?”
賀南齊隨口問。
“自從那件事之後,她變了很多,變得膽小,不太敢出門,每天就把自己關在家裏畫畫,對我很依賴,也許這是好事,讓我省心了很多。”
賀南齊不知該怎麽安慰他,“如果需要看心理醫生,就跟我說,我來替她找最好的。”
“應該用不上,我現在隻希望她能盡快走出陰影,將來遇到一個好男人,嗬護她一生。”
“你也別光顧替她想,自己也想想吧,老大不小了。”
顧槿妍晚上拖著疲憊的身體從店裏回到家,人剛坐到沙發上,一堆方案就擺到了她麵前。
“這什麽?”
她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睨向一旁立著的男人。
“都是我精心策劃的一些結婚細節,中西式的都有,你看看你喜歡哪一種,我們盡快挑個日子把婚禮辦了,真的什麽難都沒跟你結婚難,不管這次發生什麽,哪怕是世界末日,我也一定要把你娶回家。”
顧槿妍看著他糾結的模樣,撲哧一笑,“把我娶回家,我現在不就在你家麽?”
“那不一樣,我要以我之姓冠你之名。”
顧槿妍百無聊賴的翻著那些結婚的方案,眼前除了奢侈、奢侈、奢侈外,就沒有其它了。
她知道賀南齊要給她的婚禮肯定是這樣的。
合了手裏的紙張,她望向他的眼睛,一本正經也是發自內心的說,“我可不可以提一個我自己的方案?”
“可以啊。”
賀南齊求之不得。
她自己提的那必然是她喜歡的,隻要是她喜歡的,他都無條件接受。
“我想在撒哈拉,完成一個我們簡單的結婚儀式,不需要請太多的賓客,不需要鋪張浪費,不需要有鮮花玫瑰,隻要有那片橙黃的沙漠,和一個你,就足夠了,好嗎?”
“撒哈拉?”
“是的。”
“為什麽?”
“我以為你知道原因。”
“因為那裏是我們相識的地方?”
“你不覺得很有意義嗎?撒哈拉有一句經典的旅行宣傳語——一切開始的地方,雖然我當初去那裏並不是被這句廣告詞吸引,但那裏的確是像它說的那樣,一切開始的地方,在那裏,我認識了你,愛上了你,盡管有一些人為的因素在裏麵,但我們的愛情,是真的開始了。”
“所以你希望,我們的婚姻,也從那裏開始?”
“我覺得這會比任何盛大豪華的婚禮都讓我難以忘懷……”
“好,那就聽你的,就在撒哈拉,讓我們的愛情之花,盛開在那片沙漠上。”
世人皆知撒哈拉是一切開始的地方,卻鮮少有人了解,撒哈拉也是一切終結的地方。
撒哈拉注定會是一個傳奇。
而在那片荒涼的沙漠上,他們現在還不知道,等待他們的,可能會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