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青鋒說完這句,便沒了下文。慕承業困惑皺了會眉,而後領會了:“她?讓我教?”

岑青鋒沒有否認,慕承業立時大喜:“好好舊獨好!承業定當盡心盡力!”他折扇一展,掩住了半邊臉:“就是天瀾峰太窮了,太窮了,不知仙尊藏寶閣裏還有沒有辟穀丹,可否給我個幾百顆,作為贈禮?”

岑青鋒:“好。”

慕承業笑彎了眼:“多謝仙尊!我遲些去找唐掌門,煩請仙尊知會他一聲。”

秦弄影便與岑青鋒告別,跟著慕承業朝山上行。她爬了百餘階梯,回頭朝山下看,又見到岑青鋒立在山門處,似乎也正在看著她。

老父親二次送孩子上學,也不知道是個什麽心情。秦弄影感歎暼向慕承業,深切希望這位峰主能如岑青鋒所言。正思量間,眼前的長長石階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空曠廣場!廣場上藍衫弟子來來往往。秦弄影驚歎四望,而慕承業笑著解釋:“這裏就是天瀾峰的護山陣法了,裏麵有九十九個小天地,你初來乍到,要小心迷路。”

秦弄影忽然覺得慕承業還挺靠譜的——九十九個小天地,一聽就有學問!而且,他態度又好又細心,還特意叮囑她別迷路呢!

秦弄影讚歎道:“慕峰主好厲害!”

慕承業笑著揮了揮折扇:“這是自然。我這陣法,可是用了無數天材地寶,花費了足足八年時間才建好的。這世上除了你師尊,大概隻有淩霄宗已故的前掌門才有法破解了。所以,弄影,”他朝著秦弄影使眼色:“看在我這麽厲害的份上,可不可以讓仙尊每月再支付些辟穀丹,作為你的求學費?”

秦弄影:“……”

她要修改她的評價。這位慕峰主靠譜是靠譜,就是眼睛都要掉到辟穀丹裏了!

被慕承業惦記辟穀丹的仙尊,此時還在天瀾峰山腳下。秦弄影進入陣法後,他便與玉佩失去了聯係,完全不清楚秦弄影現下是個什麽情形。他並不需要時時刻刻監控秦弄影修習,可突然發現與她失去聯係,就讓岑青鋒莫名焦躁了,仿佛魔氣失控了一般。他有心衝上山去看看徒弟,可想到老烏龜所言的“嚴師出高徒”,他又覺得這不是嚴師所為。

怎麽辦?岑青鋒心中鬥爭,最後還是決定去看看——隻要想辦法不讓秦弄影發現他不就行了?男人身形化為光芒,那光芒又漸漸變得微末,最後徹底隱於空氣中。岑青鋒這才滿意,朝山上飛去。

百餘階梯一閃而過,眼前景物一晃,岑青鋒知曉這是進了天瀾峰的護山陣法,此時應該已來到廣場。可他神識掃過,卻隻看到了一片白茫茫的霧氣。

這裏好像是天空。難道因他這光芒隱身了,被默認成了小蟲飛禽?岑青鋒想退出去,卻發現他找不到陣眼了。

當初他對秦弄影說不善術法,也不算謙虛。作為一把上古神兵,他雖見多識廣,卻習慣了一力破十會。有什麽困難,一劍劈了便是,一劍不夠,那就多來幾劍。

可現下不能劈。岑青鋒耐著性子回憶破解陣法的方法,終於摸索著找到了陣眼,成功離開了這片空間。

可眼前景色一晃,入目的是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林。不是天瀾峰山腳,也不是山內的廣場,他進入了另一個空間。岑青鋒心中的焦躁愈盛,勉強忍耐著繼續找陣眼。景物好容易再度變幻,他卻又見到了一片湖泊。

都快一個時辰了,他還沒見到秦弄影!岑青鋒心中的焦躁變成了暴躁。光芒衝進湖泊,湖水劇烈動**,片刻,湖麵上飄滿了翻肚皮的魚兒。

光芒這才浮出水麵。岑青鋒冷靜了些,他想了想,推測或許是他沒實體,才會這樣胡亂穿梭。可化成人形是不行的,慕承業有辦法回溯陣法中的情形,到時就會發現他來過。岑青鋒心念一動,召來無刃劍。他的劍體與他的人身共感,任是慕承業陣法層層,也能精準找到他,與他會合。

岑青鋒等在那,清晰感覺無刃劍與他越來越近。到陣法了,進陣法了……可他所處的空間突然震顫起來。那震顫越來越劇烈,仿佛世界都要坍塌了一般。

岑青鋒反應過來不好,卻為時已晚!湖泊中出現了森林,森林裏冒出了房屋,房屋中飄出了雲朵!伴著人類的驚慌叫聲,雞鳴狗吠聲,山石與樹林擠壓聲……無刃劍衝開層層陣法,精準找到了他。

岑青鋒:“……”

卻說,秦弄影無情拒絕了慕承業的提議,目送慕峰主一臉悲痛離開,就見到了熟人。一藍衫少年朝她招手:“弄影,這裏!”

見到曾經共患難的小夥伴,秦弄影還是很開心:“程年,這麽巧?”

程年也露出了些許笑容:“聽師兄師姐們說你來了,我便主動領了差事,在這等你。”

程年也是當初被甄宗主抓住的凡人之一,靈力亦是微末,卻有幸拜過師,有些陣法修道基礎。當初秦弄影滿嘴胡言拖延甄宗主,甄宗主被氣到拿長鞭抽她,還是程年偷偷用陣法幫她擋了,秦弄影一直銘記於心。

秦弄影早就猜到程年會留下,此時見到他也不意外。兩人互相說了下分別後的情形。程年和另外兩名少年少女拜入了天瀾峰,其餘人年紀大了記掛老小,都領了十金回鄉去。程年帶她領了些陣法基礎材料,問她:“你有辟穀丹嗎,有的話就別領了。”

怎麽又是辟穀丹。秦弄影嘴角一抽:“天瀾峰這是和辟穀丹杠上了嗎?”

程年解釋道:“拜入慕先生門下的,很多都是靈力微末的凡人,食用辟穀丹可以洗滌身體,稍稍增加靈力。是以天瀾峰需要許多辟穀丹。可煉丹的天桓峰峰主有意為難,令弟子不得賣辟穀丹給天瀾峰,是以我們的辟穀丹緊缺。”

秦弄影似懂非懂點頭,總算明白為什麽慕承業好好一個峰主,眼睛都要掉到辟穀丹裏了。她無奈道:“那我找師尊要好了,就不拿天瀾峰的了。”

程年帶秦弄影領完東西,又送她去了課室。慕承業與十餘名少男少女麵對麵而坐,其中就有和她一並被甄宗主抓住的兩名小夥伴。慕承業見到秦弄影,神色間倒不見被拒絕後的不快,依舊和善招呼她:“弄影,他們也沒入學多久,你便和他們一批吧。”

慕先生還是很好脾氣的呀。秦弄影甜甜應是,在座位坐下。程年有基礎,不與她一起,稍後便離開了。慕承業一揮手:“你試試這個,我看看你的資質。”

一棋盤飄至秦弄影身前。慕承業正要解說,臉色卻忽然大變!秦弄影不明所以,就感覺到了一種奇異的波動。

那波動很古怪,仿佛空間在扭曲擠壓,讓人有些難受。她看向左右,驚愕發現其他學生反應比她還嚴重,嘴角都溢出了鮮血。慕承業急急衝到課室門口,折扇甩出!那古怪的壓力才消失了。可很快,秦弄影聽到了一陣驚天動地的混亂聲響。

清雅課室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破破爛爛的一間小屋。屋外人聲忽然嘈雜,仿佛聚集了千餘人。秦弄影跟著跑出小屋,便見到了一座殘破蕭瑟的宮殿。

宮殿雖然蕭瑟,卻擠滿了人,是慕承業的千餘弟子。新入門的弟子們一臉懵逼,可有師兄師姐們清楚情況。有人跑到慕承業身旁:“慕先生,誰毀了護山陣法?!”

慕承業神色凝重一揮衣袖,召喚出許多水鏡,開始回放各空間情況。他很快鎖定了一麵水鏡。秦弄影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便見到了一把熟悉的,赤黑色的劍。

秦弄影:“……”

她去天焰峰第一天,這破劍就去撞天焰峰。她來天瀾峰第一天,這破劍直接把人陣法都給撕了。這是追著她搞事,就想讓她不痛快吧?

無刃劍在十餘水鏡中留下驚鴻一瞥,所有陣法就都崩塌了,搞完事的無刃劍則如流星消失在天際。秦弄影暗自捏緊了拳頭:這破劍針對她便罷,每次還要搞事搞到人盡皆知,也太不知輕重了!現下它把天瀾峰的護山陣法撕了,慕承業追究下去,不是又得岑青鋒背鍋?!

這破劍,遲早給岑青鋒惹麻煩!秦弄影正在憤憤,卻忽然感覺氣氛不對。慕承業找到了罪魁禍首後,竟然扭頭朝她看來!秦弄影對上他的視線,隻覺不妙:不是……慕承業看她作甚?難道慕先生還知曉,這劍其實是衝她來的,他隻是被連累?他是要和她算賬嗎?

他這一看,其餘人也跟著齊齊扭頭。秦弄影頂著數百雙眼睛的注視,交出了手中的棋盤,一臉誠懇朝慕承業道:“慕先生,你有事隻管去忙。測資質什麽,我不著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