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弄影次日,便聽到了蒼開宇被逐,淩霄宗再無天焰峰的消息。江從音和尚萍韻因逃得太慢,燒傷嚴重,沒個三年五載恢複不過來。尚萍韻回了尚家求助,可族長得知她惹的人是仙尊後大怒,將她視為廢子,在家族除名。

當然這些事已經與秦弄影無關了。這天上午,她便與慕承業一並前往藏寶閣。岑青鋒說藏寶閣是個倉庫,果然不假。秦弄影沒看到什麽珠光寶氣的裝潢,也沒見到嚴密的看守,隻有個不起眼的宮殿光禿禿杵在山上。走得近了,秦弄影才發現宮殿外覆著一層寒涼光芒,自其中她感受到了岑青鋒的靈力氣息。

慕承業在旁解說道:“這其實也是陣法,就是太簡單了。尋常藏寶閣若是用這種簡單陣法,早就被偷得渣都不剩了。”

秦弄影眨眨眼:“那為什麽師尊用到了現下?”

慕承業理所當然:“因為他強啊。”

他正要講解關乎陣法強弱的因素,就見秦弄影挺胸昂首道:“是呀,我師尊這麽強,需要複雜陣法嗎?”

慕承業:“……給你能的,就聽不得你師尊被人說一句了!”

秦弄影不以為恥,笑嘻嘻進入宮殿。慕承業正準備開始挑東西,卻忽然頓住,看向宮殿大門:“有人來了。”

有人?秦弄影也看去,果然見到殿門再度打開,一男一女行了進來。男人秦弄影見過一次,乃是傳說中擠兌慕承業的天桓峰峰主邱祺然。女子帶著帷帽,黑紗掀開著,正是藏寶閣另一出入令牌的持有者,江從音。

兩撥人遙遙對望。江從音昨日才吃了教訓,今日大約是不想搞事的,率先開了口:“邱叔叔,我們往這邊吧。”

她領著邱祺然往另一邊行去,秦弄影看著她的背影,低聲問身旁的慕承業:“慕先生,不是傳她燒傷嚴重嗎,怎麽什麽傷都沒看到?”

慕承業便也湊近低語:“有啊,你沒看到她頭發都燒光了嗎?”

秦弄影:“噗!”

秦弄影追上兩步,喜氣洋洋朝江從音大喊:“江姐姐慢些走啊!你的光頭都露出來啦!”

江從音身形便是一個踉蹌。她的第一反應是自己帷帽掉了,連忙抬手去扶,這才明白是遮掩被看穿了。於是她的步伐愈快,飛速消失在秦弄影的視線裏。

秦弄影意猶未盡:“雖然但是,隻是禿頭而已,算什麽‘燒傷嚴重’啊。”

慕承業卻道:“的確是燒傷嚴重。我聽說她昨日逃得慢,被烈日鼎燒成了火人。那火焰可不是尋常凡火,依她築基期的身體,應該一身都有傷。”

秦弄影不解:“可她現下除了禿頭,根本沒有傷疤。”

慕承業聳肩:“大約她去找邱祺然要了什麽丹藥,治好了自己吧。這不,現下她就帶人過來藏寶閣,是要拿你師尊的東西還呢。”

什麽?!這臉大的,秦弄影拳頭都硬了!她催促道:“快快快!慕先生你看需要什麽趕緊挑,挑好了我就回去找師尊!今天我說什麽都要把江從音這玩意給解決了!”

慕承業撲哧樂了:“好的好的,這就挑!”

他閉眼,神念掃過,無數材料便自四麵八方飛到了他身邊,堆成了一座座小山。秦弄影在旁看著,心中謀算著一會該怎麽找師尊告狀。卻不料,她還沒找江從音麻煩,江從音就又來找她了。

彼時,慕承業剛召來了一小堆黃燦燦的石頭,江從音和邱祺然尋過來了。江從音看到地上滿滿當當的大山小山,一臉驚愕:“秦弄影,你怎麽拿這麽多東西!這不妥吧?”

她還有臉說不妥……這是真拿藏寶閣當自己的了!秦弄影都不想和她演戲了,直接懟道:“哎喲,江姐姐有資格說我嗎?我師尊隻是應允江姐姐每年來挑選生辰禮,江姐姐卻想什麽時候來就什麽時候來。來了不僅要自己拿,還要到處給人送人情。你就妥了?”

江從音還挺理直氣壯的:“可我從來沒哪次像你拿這麽多!”她指著那堆黃燦燦的石頭:“你把金翎石都全拿完了,邱叔叔想用一些,都找不到!”

是嗎?那可真是太好了!秦弄影笑眯眯:“那沒辦法哦,慕先生就是需要這麽多。”

江從音盯著她,忽然行到她身前:“秦弄影,我知你想討好慕峰主,也知你進來藏寶閣一趟機會難得。我理解你擔心沒下次、這次要拿個夠的心情,可你總得講點分寸吧。”她壓低聲威脅:“我可是抓了你現行,你也不想給仙尊留下不好印象吧?這裏所有的東西你都隻能帶走一半,不然我就去仙尊那告發你!”

秦弄影槽多無口,真是……脾氣上來了!她轉頭問慕承業:“慕先生,你打得過他們嗎?”

慕承業毫不猶豫:“沒問題!先生有的是辦法!”

秦弄影得了這答案,立時竄到慕承業身後:“江從音,蒼開宇怎麽就沒拿你這絕世無雙的臉皮練個金鍾罩呢?瞧瞧你這臉大的,瞧瞧這皮厚的,擱你腦袋上浪費了啊!”

江從音懵了一瞬,而後漲紅了臉:“你、你罵人?!”

秦弄影探出半個身體:“我從來不罵人,但凡我罵了,那都不是人!你說你這一天天穿得人模狗樣的,怎麽就不幹點人事呢?”

江從音被氣得說不出話,半天才朝邱祺然哭訴:“邱叔叔,你就這麽看著她欺負我?”

邱祺然被點了名,上前一步。慕承業也上前一步。邱祺然瞪著眼要說話,慕承業先他一步大喊:“仙尊!有人欺負你徒弟啦!”

秦弄影:“??”

她低頭,就見慕承業的玉帛閃過一道微光。秦弄影嘴角便是一抽:慕先生!這就是你所謂的“有的是辦法”嗎?!

邱祺然見慕承業通知了岑青鋒,一時也沒敢動作。就連江從音都不哭了,一口氣憋在那。可片刻之後,玉帛中沒有傳出聲音。岑青鋒似乎根本就懶得搭理慕承業。江從音又等了等,依舊沒動靜,這才安了心。她涼涼道:“慕先生,你與仙尊相處這許久,難道還不知他最不耐煩被瑣事打攪?秦姑娘又不是什麽重要人物……”

她話未說完,宮殿中忽然平地起了一陣寒風!那個赤黑身影出現在秦弄影身側,岑青鋒不帶溫度的聲音響起:“誰欺負你?”

江從音傻在了那。岑青鋒的確沒回應,他直接趕來了!!

秦弄影也不料撕個逼,把師尊大人都驚動了,埋怨看向慕承業。慕承業嘿嘿一笑,低頭研究起了金翎石。

秦弄影隻得措辭著開口:“師尊,是這樣的……”

江從音回過神來,搶先告狀:“仙尊,她私自帶人進藏寶閣,還想帶走這麽多東西!”

秦弄影挑眉。這姑娘上趕著找削,她也不攔了。果然,岑青鋒冷冷道:“不是私自,是我讓她帶慕承業過來挑選東西的。”

他看邱祺然一眼,沒有說話,可那句“他又為何在此”卻是傳遞得明明白白。江從音呆了,半響方勉強道:“原來、是這樣……那沒事了。”

她終於知道要抽身了,秦弄影卻不放過她:“師尊,我在天焰峰半個多月,就見過多次江從音私自拿藏寶閣中的東西送人,同窗們都司空見慣。現下更是撞舊獨見她直接帶人進藏寶閣。修真界有句話叫‘交友當交小莊主’,說得便是江從音不吝錢財,時常救人於危難。可她不吝的是你的錢財,卻問都不問過你一聲,這就過分了吧?”

她還構思著如何上升高度好好勸說呢,岑青鋒便淡然應道:“既如此,那往後便不允她進來了。”

秦弄影怔了怔,不料岑青鋒如此幹脆,長篇大論憋回了肚子裏。江從音卻是急了。她已經自由出入藏寶閣八年了,她知道這裏有多少好東西,習慣了享受這一切,也知道如何利用這些東西活成一個眾星拱月的人上人。被秦弄影罵她都沒這麽在意,但她絕不能失去藏寶閣。

江從音眼淚撲簌簌落了下來:“仙尊,你怎能如此對我?當年我若不是為了救你,也不至於傷了根基,現下修道之路都難以登頂。這些年你每每魔氣失控,也是我為你開啟天爐鎮壓。我對你恩情如此,你難道不該對我好點嗎?”

秦弄影太生氣了!江從音這是攜恩圖報、明晃晃威脅岑青鋒,她應該再罵江從音幾句不要臉,可她不敢。身為鑄造山莊的最後遺孤,隻有她能開啟天爐幫岑青鋒鎮壓魔氣。岑青鋒不順著她,她就可以不幫岑青鋒,這才是秦弄影一直擔心的問題。

岑青鋒思量看著江從音,一時沒答話。江從音見威脅有效,又放緩了聲音:“仙尊,我知道這不是你的本意,你我本該是這世上最親密的人。”她轉向秦弄影:“都怪這個女人,幾次三番挑撥你我關係!懇請仙尊將她逐出師門!”

岑青鋒終於有了動作。男人抬手虛虛一握,江從音便是一聲驚呼——她手中的玉牌竟是化作齏粉,飄散了一地!

江從音看著空空的雙手,崩潰大哭起來!岑青鋒沉吟道:“原來我對你還不夠好嗎?”

他又是那種認真問詢的語氣,江從音卻是哭聲都不那麽有底氣了。岑青鋒平和道:“我覺得你小小年紀貪心不足,又對我徒弟心存不良,讓我覺得很不舒服。”

嗚嗚嗚懟得好啊!秦弄影一時隻想給師尊大人鼓掌,卻聽岑青鋒繼續道:“往後你無需再為我壓製魔氣,也再不得隨意出入藏寶閣。這裏已經送給了弄影,裏麵的東西都是弄影的。”

秦弄影:“??!!”

哎?等等……師尊大人你在說什麽?秦弄影都要懷疑岑青鋒是故意這麽說氣江從音了,可這不是岑青鋒的作風。江從音聽言淚流滿麵,撕心裂肺喊:“岑青鋒,我不會原諒你!永遠不會!”掉頭轉身,飛奔出了宮殿!

秦弄影咋舌。若不是清楚來龍去脈,她都要以為是岑青鋒對江從音始亂終棄了。邱祺然見狀不好,賠笑道:“仙尊,我跟去看看。”也溜之大吉。

宮殿中隻剩秦弄影、岑青鋒和慕承業三人。秦弄影憂心問:“師尊,她往後若是不幫你開啟天爐鎮壓魔氣,可怎麽辦?”

岑青鋒淡然答:“無事,我可以自行恢複,隻是會慢些罷了。”

秦弄影咬了咬唇,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麽。片刻她才記起了那句“送給了弄影”,問:“你說這藏寶閣送給我了,是什麽意思?”

岑青鋒看向她手中的玄鐵小牌。秦弄影疑惑舉起:“這個?這不是藏寶閣的出入令牌嗎?”

她的話頓住,突然想起岑青鋒說的是“這個給你”,並非“這是藏寶閣出入令牌”。且方才見過江從音的出入令牌,是玉質的。

秦弄影難以置信:“這就是……藏寶閣?”

岑青鋒語調無波:“待你修到元嬰境,便能將這倉庫收入其中。”

秦弄影:“………………”

所以,送給她,就是字麵的意思,已經送給她了。慕承業的目光由驚愕轉為激動,秦弄影也被這天上掉下的巨大餡餅砸懵了。她回過神來,連忙拒絕:“不不不師尊!這太貴重了,你送我我也不敢要啊!”

岑青鋒冷冷道:“你連劍都敢賣,還有什麽不敢的?”

……好好的,怎麽就又提賣劍呢!秦弄影十分尷尬,就見岑青鋒轉向慕承業,措辭嚴厲道:“慕承業,隻有弄影才能成為那把劍的主人。賣劍之事,你想都別想!若是讓我知道你敢挑撥離間,我便再毀你一次陣法!”

說完這話,男人便禦劍如流星離開了。慕承業懵逼,緩緩轉向秦弄影:“賣劍?挑撥離間?”

秦弄影:“咳,慕先生,你聽我解釋……不不不!下次再和你解釋!”她轉頭追著岑青鋒跑出了宮殿:“師尊——你先聽我解釋!等等我你怎麽還在生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