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弄影摸仙鶴毛的動作一頓,偏頭看去,果然見到了彩鳥花瓣豪華飛車,嘴角便是一抽:是了……隻記得江從音住在唐掌門的天溯峰,忘記這姑娘是修習鑄造之術的了。

可都已經決定了學鑄造,也沒道理因為躲避江從音改主意——江從音是二代,她還是攜資進組呢!這又不是她家,誰怕誰啊!

這麽到達課室時,果然見到了江從音。江從音今日又穿著身七彩霓裳衣,一身珠光寶氣。這位急公好義的小莊主果然是有一堆朋友,才剛進門便被幾名女孩圍住。女孩們嘰嘰喳喳詢問:“從音,你這耳墜又是新的?好漂亮啊。”“哇,這孔雀石手鏈是法寶吧,一看就不是凡品。”“這芙蓉鞋沒見你穿過啊,也是新的嗎?”

堂上的弟子不過十六人,江從音一眼便看到了秦弄影。她朝著那幾名女孩一笑:“都是新的,前日開啟天爐為仙尊鎮壓魔氣,仙尊便讓我去藏寶閣隨便挑選些東西。”她摸出一個香囊,從裏麵取出了幾個香囊:“我還順便給你們一人帶了一個乾坤袋。看,這麽漂亮的樣式,正好適合我們女兒家呢。”

那幾個女孩便愈發激動了:“哇從音你太好了!”“我一直想要卻買不到呢!”“謝謝你從音!”

看眾人的興奮勁,很顯然,藏寶閣中的東西很得修士們追捧,並不是如岑青鋒所言一些無足輕重的“玩意”。江從音送了師姐師妹禮物,又摸出了十來個扳指,送給班上的師兄師弟,獨獨沒有送給秦弄影。得了禮物的人自然是高興,女孩們與她嘻嘻哈哈聊得火熱,秦弄影被忽略得很徹底。

秦弄影倒不在意被孤立,反而有些不爽岑青鋒的東西被江從音拿來做人情——就算岑青鋒不在意讓她隨便挑吧,可她不僅要自己挑,還要帶出來送人?這也太隨便了吧。淩霄宗各峰主想去藏寶閣拿東西,都得問過岑青鋒,再找唐掌門呢。

這念頭冒出,秦弄影心底忽然生出了一個猜測:等等。這位小莊主的急公好義、不吝錢財、慷慨大氣,不會都是在拿岑青鋒的東西成全自己吧?

不不不,這就太離譜了。鑄造山莊覆滅前,也是傳承萬年的大門派,江從音應該有些自己的家當。小莊主大約是家大業大慷慨慣了,便也不拿別人的東西當東西。恰巧岑青鋒又是個不管事的,於是小莊主便習以為常理所當然了。

秦弄影心中腹誹著,江從音卻領著幾名女孩行了過來,在她身旁坐下:“弄影,”江從音盈盈笑道:“實在抱歉啊,我不知道你今天要來上課,是以沒有準備你的禮物。”

秦弄影便斂了心思,完美笑出了兩個小梨渦:“沒事啊,”她天真道:“反正都是我師尊的東西,我想要直接找師尊就行,不勞煩江姐姐轉這一手了。”

江從音被這天真噎得接不上話。她身旁一名細長眼的姑娘岔開了話題:“弄影,我是天焰峰的大師姐尚萍韻,平日幫師尊安排些瑣事,你往後有什麽需要可以找我。”

秦弄影笑容便真誠了些:“好的,多謝大師姐。”

尚萍韻親切拉住了秦弄影的手:“我們聽從音說你有個法寶,能給我們看一看嗎?”

秦弄影挑眉。她應好,將胸前的蝙蝠玉佩拿了出來。幾名姑娘眼中閃過亮色,尚萍韻驚歎道:“哇,五福捧壽!”她仿佛突然想起了什麽,詢問江從音:“從音,你不是一直在找合適的禮物,給唐伯伯祝壽嗎?這五福捧壽太合適了!”

江從音也適時露出了滿意神色:“是啊,我找了好久呢,的確是這玉佩最合適了,”她猶豫道:“可是,這是弄影的……”

尚萍韻十分沒負擔慷他人之慨:“沒事啊,你可是為了給長輩祝壽,一片孝心可貴,弄影會體諒的。而且你又不白拿她的,你寶物那麽多,拿東西和她換嘛。”

江從音從善如流,這才詢問看向秦弄影:“弄影,你願意和我交換嗎?”

秦弄影心中嘖嘖。她還以為這是班長帶頭來向新生釋放善意,卻不料,是姐妹結群來搞事的。這不就是盯上了她的法寶,覺得她是個土包子不識貨,於是試試能不能把東西騙走嗎?隻要騙到了手,岑青鋒一渡劫境大能,想來也不好和她們計較。

隻要不動手,秦弄影動嘴從來不帶怕的。她做出了猶豫之色,傻憨憨問:“那你拿什麽和我換啊?”

江從音便笑了。她站起身,在秦弄影身前轉了一圈果然慷慨大氣道:“我這一身東西都是新的,弄影看看喜歡什麽?”

能抵擋渡劫期修士三次攻擊的法寶,別說你這一身,藏寶閣裏都不一定有第二件吧?秦弄影假意打量一遍,繼續傻憨憨搖頭:“我沒有喜歡的。”

江從音一怔,看向尚萍韻。尚萍韻立刻幫她追加籌碼:“那你喜歡什麽?從音往後去藏寶閣時,再找來給你便是。”

??去藏寶閣找?班長你是不是說錯了,難道不該去鑄造山莊找嗎?!

可周圍的姑娘們一臉見怪不怪,江從音也矜持微笑點頭,仿佛尚萍韻所言天經地義。秦弄影能推測出她的想法:大約藏寶閣裏寶物比鑄造山莊更多,**力更大。可是,順帶拿東西出來送人情已是不妥,現下還直接拿岑青鋒的東西給自己換好處,這就太過分了吧?

……有點生氣。秦弄影忽而展顏一笑:“那好吧,我換。”

尚萍韻大喜,興奮催促:“好好!那你快解除契約。”

江從音也難掩笑意,體貼問:“弄影喜歡什麽?我下次可以多挑幾件法寶換給你。”

在幾人期待的視線下,舊獨秦弄影羞澀答:“不用多,我就想換一個可以抵擋渡劫期修士三次攻擊的法寶,江姐姐,你還有嗎?”

江從音、尚萍韻:“……”

秦弄影目光掃過兩人,慢條斯理:“哦,那看來是沒了。”她將蝙蝠玉佩塞回衣裳中,微笑:“那抱歉,不換了。”

卻說,岑青鋒目送秦弄影的仙鶴消失在天際,還在廣場上立了一刻鍾,這才身形化為一抹光亮,流星一般飛離了天啟峰。那光亮降落在淩霄宗外圍的一座小山中,隱於樹葉間隙。這裏有一座祠堂,是岑青鋒曾經的居所,供奉著曆任淩霄宗的掌門。因為他們當中有許多廣結善緣的大能,世間至今流傳著他們的傳說,周圍城鎮的人們也將他們當成神仙,時不時前來祭拜,倒是香火不斷。

祠堂前有個大水池,水池裏有一隻一米見方的大烏龜。一名姑娘正雙手合十,對著烏龜念念有詞:“……如果諸位神仙覺得我應該鼓起勇氣一試,便讓銅錢落在烏龜背上吧。”

她摸出一枚銅錢,深深吸氣,朝著烏龜一拋!岑青鋒看得真切,這角度,銅錢絕不可能落在烏龜背上。可水池中忽然升起了一股風,竟是將那銅錢托著朝前飛了幾米,穩穩當當落在了烏龜背上。

扔銅錢的姑娘不敢置信捂住了嘴,低低驚呼:“中了……扔中了!”她愕然呆立了片刻,突然跑去祠堂門外的蒲團上跪下,恭敬磕了三個頭:“多謝仙師點撥,信女這就去找他表白!”

她急匆匆離開,祠堂恢複了安靜。岑青鋒這才現出身形,立在了水池岸邊。

烏龜慢吞吞伸長了脖子,笑哈哈口吐人言:“青鋒啊,別來無恙。”是個挺精神的老頭兒聲音。

岑青鋒語調無波:“你又幹什麽了?”

老烏龜身旁堆了許多銅錢,它劃動著四腳撥弄著:“這姑娘說喜歡隔壁的書生,父母卻想將她嫁給城東的賣油郎。她不知道要不要找書生爭取下。”它慢吞吞道:“那當然要爭取了,老夫聽她說的,那書生肯定也對她有意,這一爭取,定就是樁好姻緣。這些小女兒家,膽兒小顧忌大,卻不知道人生在世,如蜉蝣於天地……”

老烏龜說話雖慢,續航能力卻強,叭叭叭一通人生哲理,樹影都爬了一尺。它終於歇了嘴:“你此次來,可是又對這俗世有了疑惑?說與老夫聽。老夫閱人無數,什麽難題都能幫你解決。”

岑青鋒這才道:“我收徒了。”

“收徒了啊。沒事,這事老夫見多了……”老烏龜劃動銅錢的動作一頓,脖子一揚:“什麽?你收徒了?!”

它瞪大了那雙綠豆眼:“你收徒了?!怎麽可能?不是說不習慣以人的身份和人相處嗎!”

岑青鋒:“是個女孩,叫秦弄影,今年十六歲。”

老烏龜被噎了下,總算是接受了這一消息:“不是……你收徒,你會教人嗎?”

岑青鋒沉默了片刻,強調道:“我去學了。我問唐永化應該如何做師父,唐永化說,自是要將自己最好的東西教給她。於是我教她淩霄七殺……”

老烏龜打斷:“等等等等——你這徒弟不是才十六歲嗎,有多少修道基礎?”

岑青鋒麵無表情:“沒有基礎,凡人。”

老烏龜無語:“那你教她淩霄七殺?!那是金丹元嬰期才學的啊!她一凡人,你得教她引氣入體!”

岑青鋒聲音低了一度,卻還是冷冷硬硬的:“我不會引氣入體。”

老烏龜做出了一個十分人性化的表情,它翻了個白眼:“那你幹嗎要收她為徒?你說你一上萬歲的上古神兵,不過才做了九年的人,就敢收小人類做徒弟。你連引氣入體都不會教,這不是誤人子弟嗎?”

岑青鋒又沉默了。半響,他方道:“我可以讓別人替我教。這姑娘,”他想了想,用了慕承業的話:“與我有緣。”

老烏龜奇道:“稀奇了,你也會說有緣。如何有緣了?”

岑青鋒想了想:“我一見她便喜歡她,控製不住想與她親近。魔氣失控時,她站在我身旁,”他頓了頓,沉聲道:“我無時無刻不想埋進她的身體。”

老烏龜咳得驚天動地:“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岑青鋒奇怪看它一眼:“我管住了自己,沒有濫殺無辜。隻是她求我收她為徒,我才會答應。以我現下的身份,總有辦法轉圜,不至於耽誤了她。”

老烏龜終於不咳了,四爪忽然啪啪擊水,濺起巨大水花:“青鋒,你確定你是要收她為徒?!不是結為道侶?!”